亚当(137)

　　“麻烦你了。”木歌被翻得脸朝下蒙在枕头里，侧过脖颈让自己呼吸顺畅。
　　“我不想听这句话，只想回去睡觉！”艾琳并不买木歌的账，即便看到他是个大帅哥也不能。“你要上厕所什么的，能控制住吗？”艾琳忽然奇怪地叫了起来。
　　木歌苦笑了一下。
　　艾琳抓狂地在室内走来走去：“到底是谁、谁对病人这么过分啊。对我也这么过分，我工作上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是我的问题，抱歉。”木歌不知如何让这头狂暴的母熊安静下来，她实在是太吵了。
　　“你道歉也没用啊——”艾琳睁大了眼，嘴里一边念叨一边去找监狱里罕有的个人卫生用品。
　　木歌发现她除了胖一点，其实还是个好人。——虽然和人说话不怎么友善，但是作为一个医生还是合格的。
　　艾琳气喘吁吁地找来木歌需要的东西，悲愤道：“我明儿就去申请给你配机器人，再贵也得用。你再帅也休想让我给你擦屁股！”
　　木歌没想到她说话能这么直接，尴尬得想原地消失。
　　·
　　艾琳在夜里神经质地翻了两次木歌，趴在桌上睡到了天亮。木歌的后背有些疼， 忍着没有叫醒她。艾琳的呼噜声一直持续到了早上八点半，医务室的门被敲得震天响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来人是昨天木歌见过的丽娅，她往门缝里看了看，垫起脚尖越过艾琳山一样的身体，锁定到了床上的木歌：“让我进去啊，你现在还在工作？”
　　没睡醒的艾琳脾气不好：“要是过了三天不给弄机器人来，我就不干了——”
　　丽娅嘻嘻地笑了起来：“你不是最喜欢帅气的么，怎么这个躺在你床上还不满意？”
　　艾琳翻了个白眼：“下边不能用的男人有什么用？你喜欢你扛走啊。”
　　丽娅走到木歌床边道：“你信不信有人会为了他的模样服侍他？批下来的机器人费用你我分了怎样？”
　　艾琳看着她的后脑勺一眼，沉默两秒后道：“做个人吧，你当他能卖，就不怕那群人渣把他弄死了？”
　　丽娅尴尬笑道：“实在不行再放出来不就好了，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跟他一个监区的，那家伙今天还叨念他，大概是长时间没个人说话快疯了。”
　　艾琳呸了一声，显然还是不赞同她的话。
　　木歌听着心道不好， 只希望艾琳不要轻易放他出去。
　　丽娅笑道：“即便你不同意，他也是属于我管的犯人，只要不闹出人命，你轻松我也轻松，有什么不好的？等会儿王禹就会过来背他回去，你就当没看到好了。”
　　王禹是个高瘦个子的黄种人，喜欢独自一人沿着小岛跑圈，给人的印象是沉默寡言不爱交际的，有什么活儿分给他倒也十分配合。艾琳显然被丽娅的这一番话动摇了态度， 一时半会儿没有出声。
　　木歌的心里悬了起来，开口道：“我不要和人一起住，你敢弄我去，我就敢死在这儿。”
　　刚才丽娅的话让他觉得被其他人碰不如死了，不管动机是什么。他一向有洁癖，根本无法接受现在面临的处境。
　　“看了你的室友再死也不迟啊。”丽娅看了木歌一眼， 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艾琳忽然插话道：“你带走人可以，不过得跟他同室的人说清楚，不给他翻身真会死的。”
　　丽娅摇了摇手：“知道了，不就翻个身吗，多大点儿事。这事儿别说出去，回头给你分账。”
　　木歌咬紧了牙龈，口中一股铁锈味，受伤的创口似乎又裂开了。
　　·
　　王禹在十分钟之后到了医务室，看了木歌一眼什么都没有多说，上手就要背他。木歌衣不蔽体，被人拖出被单，觉得自己像只猪一样的耻辱。
　　艾琳喊道：“你倒是给他穿上啊？ 床单可别拿走。”
　　王禹愣了愣，又把木歌放回床上，拿了他的衣服替他穿。一旁的丽娅自刚才看到木歌后背的钢钉整个人都不好了，别过头不愿意再看，撤到了门口等着。王禹动作熟练，替木歌穿戴齐整了问艾琳：“可以走了吗？”
　　“好了可以了。”
　　艾琳帮忙把木歌扶到他背上，忽然对木歌道：“来了这儿就别倔了，没用的。…………除非你真不想活了。”
　　木歌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前方，没有回答她。
　　他被重新带入牢房的时候发现这间牢房和他那间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多了一张床，看来丽娅是早有准备要这么干。
　　丽娅忽然冲角落里喊了一声：“李力，来认识你的室友了。”
　　木歌这时候才发现丽娅身子挡住的床上还有一个人。这应该就是那天把饭盆砸得震天响的那个兄弟，也是因为他自己才去了一趟医务室。
　　王禹把木歌放在床上， 不发一言地退到了牢房外，把门口木歌要用的个人用品放到了他的床下。
　　牢房中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丽娅指着木歌道：“你叫我给你找的人来了，但是你得照顾他。湳風如果不会，就想想你养过的宠物，你是怎么伺候它们吃喝拉的。”
　　“要是把他弄死了，你这辈子恐怕就别指望能减刑了。做得好，每周多给你一小时自由时间。”丽娅把觉得该说的东西说了一遍，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他要什么就尽量满足，如果搞不定，就跟我们说。”她退到门口，潇洒地锁了牢门，眼神示意着李力遵守条款。
　　只有木歌感觉自己从一个地狱挪到了另外一个。
　　李力起初只是一眨不眨地注视木歌，看了约有十分钟，饶有兴趣地挪到木歌的床边儿道：“我养过宠物，还没养过人。”
　　“我在这儿住了两年了，这儿两年都没有进过一个犯人，我无聊得要死啊 。”他絮絮叨叨地介绍着自己的经历，捋了捋不存在的头发：“你来了就好了，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宠物，陪我说会儿话。”
　　木歌的眼珠转向他，发现他的模样勉强过得去，只是面相有些神经质。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关出了精神疾病的犯人，问他道：“你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
　　“我吗？”李力见木歌和他说话，兴奋了起来，整个人蹲在了木歌床边上：“杀人进来的。我老婆和人乱搞，我就——咔——杀了那个奸夫。”
　　“那你…………”木歌原本想问他怎么没死，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改口道：“被判了多久”
　　“嘻，多久？三年，三年死缓。还是因为那贱人说要杀我，不然早死了。”
　　木歌有些麻木地继续问：“值得吗？后悔吗？ ”
　　李力想了一会儿，摇头：“不后悔，好像也有点儿。我老婆和我从小认识，喜欢对方好多年了。”
　　“…………”木歌不能理解，“既然认识了好多年，又互相喜欢，她怎么会？”
　　“我哪知道呢，可能腻了吧。”李力趴在床沿上，盯着木歌的手臂：“你怎么比我还白？”
　　木歌举起右手看了看，的确好像变白了，介于亚当和人类之间的肤色。“可能最近没晒太阳吧。”
　　“我也没晒太阳。”李力说完抬起了自己的手臂，颜色比木歌黑了至少三个度。
　　木歌懒得跟他解释每个人的基因其实是不一样的，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发呆。
　　李力忽然凑到了木歌的脸前，吓了木歌一大跳：“你做什么？”
　　“你要当我的宠物吗？我可以照顾你一年。”李力的逻辑还算清楚，知道自己还有一年的时间。
　　“不。”木歌拒绝：“如果你肯帮我，我会感激你，但是不是宠物。”
　　李力对他的坚持感觉不可思议：“你都不能动，靠别人才能活，不是宠物是什么？”
　　“我是个人。”木歌有些恼怒：”我没要你管我。”
　　“可是丽娅要我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