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礼品店(283)

　　就是这一瞬间，无边的痛苦瞬间袭来，死亡的恐惧、不被理解的孤独、被万人唾弃的绝望，无数的情绪，瞬间压垮了千月回。
　　“不要……”极微弱的声音。
　　短短几秒钟，千月回已是泪流满面。
　　沈亦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失焦的双眼对准了自己。
　　希尔马伦嘁了一声，不情不愿停了折磨。
　　千月回泪眼朦胧地看过来，声音沙哑干涩：“我……错了。”
　　他不该提议让商栎充当中间人，那是沈亦极为看重的人，他如果还想要沈亦的支持，当初就不该让商栎去冒险。
　　沈亦摇头：“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千月回眼底浮现一丝疑惑。
　　“既然自认无为派，就不要插手现实，只是在礼品世界装模作样有什么用？你不用礼品店的力量，但礼品店的力量让你走到了高处，走到了可以被人看见的地方，那你的一言一行，就注定会对他人造成影响，不可能无为。”沈亦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的第一错，在于自己根本不是无为派，却在不合适的地方主张无为——比如明知道何文杰与我有仇，却坚持将人交到了他手上。”
　　整个墨云帝国与隧道计划有关的人，只要知道了商栎和他的关系，都不会同意让商栎过去。
　　因为和隧道计划有关的人，基本都是西蒙领主的人，西蒙清楚知道墨云帝国情况有多凶险，他当时甚至连地球的任务者都拒绝，因为担心地球这边有人趁虚而入。
　　危险到这个地步的墨云帝国，西蒙领主是不可能让沈亦的弟弟过去的，他担心自己护不住，商栎在混乱中出差错。
　　但这个所有人里面，不包括何文杰。
　　因为何文杰经历过之前的耀月之城事件，他对沈亦的感官很复杂，在感情上没有西蒙领主深刻，却比西蒙领主更期待沈亦的到来；在信任度上没有西蒙领主深厚，却比西蒙领主更相信沈亦能帮墨云帝国度过这次危机。
　　所以比起西蒙领主，他反而更能接受商栎，因为他想见到沈亦，且相信沈亦的弟弟不会比他差到哪里去，所以真的会接人过来。
　　千月回算准了这一点，所以第一个找上的人就是何文杰，他心里有犹豫，但说服自己，这是难得的机会，商栎自己也同意了。
　　——也正是因为商栎同意过去、商家人权衡之后也同意他过去，所以千月回的提议才能得到管理处乃至安全局的认可，真正将人送过去。
　　他在该无为的时候提议，在该悬崖勒马的时候任由事情向深渊滑落。
　　千月回一怔，避开了沈亦的眼睛。
　　沈亦将他侧开的头重新掰回来：“第二错则在于，你以为我最多教训你一顿，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千月回浑身一颤，猛地看向沈亦：“不……你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管理处没有保护好我的弟弟，我为什么还要为它工作？”沈亦目光冷漠，“我在哪边都能活，粉红章鱼会听我的话，但你们就不一定了。”
　　“沈亦，你这是叛国！”千月回连“三一”都不喊了，语气愤怒。
　　“你让商栎传送到墨云帝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个什么感受？”沈亦语气沉郁。
　　千月回被沈亦掐着下巴，目光直直对着沈亦的眸子，那双浅灰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休息大厅奢华的水晶灯，却没有一点温度。
　　他顿时熄了火，语气和缓下来：“商栎不会有事的，我们派了很多人保护他。三一，别冲动，这样，我和他现在联系！你没有他的手环通讯是吗？我有！”
　　他迅速联系了商栎，虚拟电子屏弹出聊天界面，他连忙发了消息过去：“商栎，你那边怎么样？”
　　不出片刻，商栎的消息传过来：“很好啊！何叔叔带我在动物园逛了一圈，这里的动物真的好有趣！”
　　“你看！商栎好好的！”他急急抬高手，虚拟电子屏也跟着抬起。
　　沈亦只看了一眼，淡道：“字幕是反的，我看不清。”
　　千月回顿时道：“那你放开我，我转过来给你看！”
　　希尔马伦看了沈亦一眼，他看过沈亦的记忆，这个人，当初不就是反着看字幕才发现礼品店的存在吗？怎么这会儿就看不清了？
　　沈亦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淡漠道：“你看，同样的错误你又犯了一遍。”
　　他说过，这件事不是这样就过去了。
　　千月回快要崩溃，看向沈亦：“你难道真的要让异能动物倒向墨云帝国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食异人也会来到地球的！”
　　“等它来了再说。”沈亦淡淡道。
　　千月回刚要说什么，沈亦居然松开了手。
　　千月回顿时一阵惶恐，连忙抓住沈亦的手：“你说清楚！你真的要让异能动物变成墨云帝国的吗？”
　　沈亦眉头一皱，反手一扭，避开他的手：“你该回去了。”
　　千月回根本不敢走，他还要再度抓向沈亦，却被身后人拍了拍肩膀：“处长，您该回会议厅了。”
　　“不，等等！”千月回皱眉避开，再抬起头时，却不见了沈亦踪影，顿时瞳孔紧缩。
　　“处长？”秘书疑惑地看过去。
　　“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千月回顾不得那么多了，甩开了秘书的手，迅速往办公室跑去，一边跑一边打开手环，往里面输入信息。
　　他得赶紧跟谢局长说一声，沈亦那个性格，还真干得出来那种事！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另一边，希尔马伦看着从容走进休息室的沈亦，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会让粉红章鱼倒戈吗？”
　　以他看到的记忆来看，沈亦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很满意自己的生活，也不喜欢变化，不太可能干出叛国这种事。
　　沈亦看了他一眼，语气莫名：“你不是看过我的记忆了？”
　　“我看的又不是现在的记忆。”希尔马伦为自己辩驳。
　　星际监狱那一次精神世界接驳之后，他就再也没机会看到沈亦的记忆。
　　“我的意思是，你看我像是被欺负了第一时间私底下逞凶斗狠的人吗？”
　　希尔马伦：“不像。”
　　沈亦刚准备说些什么，希尔马伦接着道：“你不像是会被欺负的人。”
　　沈亦：“……”
　　“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希尔马伦那能挑起两星球战争的脑瓜子还是好使的，“你早就告状到安全局那边去了。”
　　以沈亦的性格，他哪里会等到千月回从会议厅出来，直接当场就对话安全局了。
　　“那你刚刚还那样吓他？”希尔马伦问。
　　“我没吓他。”沈亦重新打开了那个反复羞辱他的游戏，声音淡定。
　　希尔马伦：“？”
　　办公室里，千月回看着谢局长的回信，手指一抖，虚拟屏当即熄灭。
　　谢局长说，沈亦已经通过手环和西蒙领主沟通过，以目前转移过去的异能动物控制权换商栎的绝对安全，要求星防队将商栎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甚至超过外星人入侵的安全等级。
　　西蒙领主同意了。
　　沈亦……真的没放过管理处。
　　休息室里，希尔马伦也是用了两秒钟才想明白：“所以……你和安全局早就商量好了？把这部分异能动物给出去，和墨云帝国做了交易？我想想……这交易，应该是墨云帝国对外合作中，中国的绝对领导地位。”
　　沈亦手指懒懒划过游戏屏幕，靠在了沙发上：“脑子转得蛮快的嘛。”
　　“等等……”希尔马伦很快想起来，“你是在会议休息期间和安全局商量的，所以如果千月回当时回到了会议厅，刚好能听到安全局的决定，外交部长在会议上肯定会着重强调这次合作管理处的绝对领导地位。”
　　沈亦滑着屏幕，从鼻腔里“嗯哼”了一下。
　　希尔马伦同情道：“但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