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人知(110)
他是被逼的吗?是。
但他也特别情愿,甚至乐在其中。
最开始远离工作,他感到过轻松,不久他开始无所适从,很奇怪,明明他做了那么多事来填补空闲时间,看电影也好、玩游戏也好,甚至看书和社交,他都试着去做,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空缺了一大块似的。
而现在,仅仅是坐在办公桌后面,仅仅是接触那一个个陌生的概念、那一个个陌生的人名,仅仅是从繁复冗杂的信息中提起出有效的那些,仅仅是将一条条杂乱无章的信息归纳出秩序……他自心底感到愉悦。这算什么?
天选的工作狂人?
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阮玉京说一声请进,看见市场部的新经理带着几个人进来。
“阮总。”
“嗯。”阮玉京说:“坐吧,我们坐下来聊。”****下午六点钟,结束一日工作的员工们纷纷起身离开工位,取外卖也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也好,各自都忙碌起来。参加团建活动的员工也离开了工位,新加入的群里不断弹出群消息。
阮玉京按下内线,通知朱丽叶帮他买一杯咖啡,继续投入工作。
接近七点钟,手机又一次震动,阮玉京以为姚驰安催促他赶紧出发,却在突然亮起的屏幕上,看见雷朝的名字。
黎彦被抓后不久,完整供述了自己的犯罪行为,那之后没过几天,作为受害者之一,阮玉京被叫去警察局问话。
那时候负责给他做口供的,就是雷朝雷警官。
因为答应有必要的情况下出庭作证,阮玉京跟这位雷警官互换了联系方式,担心工作起来对方联系不上他,他还把对方的号码放进了白名单。
阮玉京按下接听,把手机举到耳边,“喂,雷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雷朝说:“是这样的,我是来给别人传话的,有人想见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阮玉京还以为黎彦的案子快开庭了,雷朝联系他上庭帮忙做证呢,“谁想见我?”
“郁绍元。”
“……”
雷朝说郁绍元现在有点粪坑里石头的意思,态度很嚣张,几乎油盐不进,那么多人证和物证摆在他面前,他死活不愿意认罪。
虽说证据已经齐全,他认不认罪都不影响最终判决,可如果一审结束后他不服从判决,提起上诉,二审结束后他还不服判决,想办法抗诉,到底有点浪费纳税人的钱。
所以综合考量之后,检方跟他进行了交易,只要他主动认罪并且放弃上诉,他们同意他受审前见阮玉京一面。
当然了,前提条件是阮玉京也愿意去见他。
雷朝说:“我知道你现在的状态跟他脱不了干系,你如果不愿意看见他,我们充分表示理解,也愿意尊重你的个人意愿,可是……”
阮玉京打断了他,“雷警官。”
事实上,从很早之前开始,阮玉京就在盘算该怎样才能见到郁绍元。
很久很久之前,在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之前,阮玉京跟其他人一样,信任着现有的司法体制,觉得它就算不能百分百完全体现公平,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很大程度上维持了社会的公正性。
现在他当然也还是信任的,至少大体上还是信任的,细枝末节方面出现一些微小的分歧。
好比在郁绍元这件事上。
按照现有的法律标准,郁绍元的行为顶多涉及故意伤人、失手杀人、非法监禁、非法从事有毒药物的研究等等,就算顶格判,他至多无期徒刑,很大概率则只判十几年、几十年,如果他在监狱里表现好,还有很大概率获得减刑。
可是在阮玉京看来,他明明就算死立执就没法泄他心头的恨,枪毙、注射、电击,除非使用传统手段,当街进行五马分尸,或者绑在柱子上一片片凌迟,否则不能解他心头的恨,更别提只是单纯进监狱做做苦力。
既然这样,那他就只能靠自己去获得想要的公平。
想要完成这件事,前提条件是见到郁绍元,本来他以为至少要等到判决结束,等郁绍元正式被收押,他才能有机会去见他,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遂笑着对雷朝说:“没关系的,雷警官,我理解你们工作不好做,我愿意去见他,不过我这几天工作都有点忙,可能抽不出时间,周五下午你看可以吗?要是可以的话,周五下午我去见他。”
【作者有话说】
想必大家已经感觉到了,完结的脚步一天天近了,目前来看,还有五章左右差不多就要完结啦,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先点着啦,能写的我尽量写,吼吼,那就先这样,大伙儿明天见!
第90章 罂粟
被抓当天,郁绍元被关进第三看守所,此后的三个多月,他一直住在那个地方。
周五下午,阮玉京按照约定时间抵达目的地,雷朝已经抽着烟等了他好一会。接下来核验身份和搜身,把通信设备和腕表都交出去,阮玉京在一间单独的小会面室里看见郁绍元。
这地方的饭食好像不太行,也可能住宿条件太差了,只是三个月不见面,郁绍元好像换了一个人。
上回在会场见面,他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好像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了,全副身心纵情声色,然而即便是那样,他整体还勉强看得过去,马马虎虎还算个人。
现在他两颊都凹陷下去,眼下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看起来甚至有点营养不良。
以前他多嚣张、多狂妄,不可一世啊,现在看起来怎么跟个绝症病人似的?形销骨立,过不了几天就要咽气了似的。
他自己却仿佛半分没察觉,一走进会面室便用跟从前如出一辙——甚至更加癫狂的眼神盯着阮玉京看,好像阮玉京是块神奇的小蛋糕,他吃下去就能容光焕发重获新生似的。
任何人被那样的眼神盯着看超过3秒钟,恐怕都会如坐针毡,继而便仿佛浑身长了毛刺似的,怎么都不舒服。
阮玉京却早习以为常,他行动如常地走进去,大大方方地坐下来,之后便目不斜视地望着正前方的玻璃墙,“听他们说,你想见我。”
郁绍元却没有立刻开口,他先看向阮玉京身边的雷朝,复又看向自己身后的民警,含义不言自明。
雷朝立马就领会了他的意思,可是不情愿,不情愿他也没有别的办法,犹豫了几秒钟,转过来面向阮玉京——他似乎把阮玉京看成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Omega了,好像他是一朵美丽但是娇弱的花,外界的一点吹风雨打都会让他枯萎凋零,必须放在手心里小心呵护才行。
这样一朵娇花怎么能单独跟郁绍元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呢?
“他已经被注射抑制剂了,24小时内没法释放信息素。”他压低声音对阮玉京说话,低沉的声线仿佛拥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这墙看起来是块玻璃,其实加了密封处理,跟医院的隔离病房差不多标准,他就算在里面释放信息素,你在外面也不会受到影响,放心,我们就在外面,有事敲门。”
阮玉京没有解释,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有点喜欢这样的误会,看着雷朝起身离开会面室,门关上,狭小的空间只剩下他和郁绍元,转头望过去。
郁绍元正看着他,笑嘻嘻的,正酝酿着什么似的,几秒钟后,他放松脊背朝椅子里一靠,“听他们说,穆锐的位置是你透露给警察的?”
阮玉京也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里,两条长腿相互交叠,十指交叉放在腹部,他安静地打量面前的男人,几秒钟后,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挪向他左耳后方的某个位置,“你听谁说的?”
郁绍元说:“听谁说的不重要,你告诉我是不是就行。”
“怕什么?”见阮玉京不开口,他下意识以为他在畏惧自己,因为变成了Omega,所以本能地畏惧着自己这个Alpha,他笑着晃了晃手上的镣铐,一阵叮呤当啷的响动里,对阮玉京说:“我都这样了,还能把你怎么样吗?”
“我就是纯纯好奇而已,”他继续道:“你就跟我说说看呗,你是怎么找到穆锐的?他被我藏那么深,连穆远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的?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偷派人跟踪我了?那么快就找到了,跟了至少有小半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