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梨你在说什么(104)
郁柏道:“他很少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工作或是生活中,都常常需要靠猜去了解他到底需要什么。”
茶梨很茫然,说:“那我不是他啊,我又不是这样。这样说起来,我弟弟更有可能,他就是个口是心非的怪小孩。”
郁柏没有评价这件事。
茶梨马上又否定道:“可是我弟弟只是个普通高中生。”
郁柏和高中生也没说过几次话,对高中生的认知很浅薄。
“听起来你和詹星的关系也没有太好,”茶梨奇怪地看着郁柏,说,“他怎么会喜欢你的?你又为什么要为他穿漫?”
郁柏也抬起双眼,与茶梨对视的一瞬间,他紧张急了,但茶梨这次没有移开视线,这让郁柏顿觉轻松。
“我和詹星的关系,”郁柏解释道,“还是……很好的。”
作为策划人和签约漫画家的关系,三年中他们都合作很愉快。
而在生活中,郁柏把无亲无故的詹星当弟弟一样照顾,他在三年时间里,从未想到孤僻少言的弟弟詹星会对自己产生那种心意。
在詹星表白时,他想也没想便以充分理由表达了委婉的拒绝。
郁柏道:“但在那次之后,我以为他会生气一阵子,结果他反而比以前开朗了很多,画画也更积极,以前不爱去工作室参加会议,那阵子也愿意去了,待人都比从前更热情,也再没有对我提起过表白那件事。我还以为他是长大了,更成熟了。”
直到有一天,郁柏去他家给他送合同,敲门没人开,按了密码进去,发现詹星吞服了泡腾片……这才知道詹星患上了严重的微笑型抑郁症。
詹星暂停了工作,郁柏帮他办了休学,希望他能专心治病,恢复健康。
与此同时,漫画工作室的发展遭遇了瓶颈,在詹星停工后,更是雪上加霜。
之后就是茶梨知道的那件事,郁柏接受中间人的介绍,想要和一位业内老师拉下关系,郁柏没有踏出错误的一步,但这件事造成了詹星对他的误会。
“他质问我,辱骂我,我解释他也不听,”郁柏道,“隔天他就消失不见了。半年后,我才发现,他在和我闹翻的一周后,就一个人进入了漫画里来。”
茶梨忍不住道:“可这也不全是你的责任,他有病啊……我不是骂他。”
郁柏轻轻叹了一声,说:“我刚毕业的时候,不想听父母的话回家考公务员,应聘进了互联网大厂,专业不对口,调了几次岗,最后在大厂旗下的漫画平台当了策划编辑。”
他在网络上看到詹星的短篇漫画作品,充满超前的想象力,但因为题材的缘故,非常冷门。
对漫画他是外行,只能看出画工扎实,可是文学系出身的专业度,对于故事的判断相当敏锐,他意识到詹星的作品很可能是天才级的宝藏。
后面詹星的发展也证实了他挖掘詹星的眼光准确无误,第一部 上线平台的连载就取得了非常炸裂的成绩,几乎同时,詹星以全国第二名的专业成绩考入了美术学院。
少年漫画家詹星一举成名,幕后策划人郁柏则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不久后郁柏就用这笔钱自主创业,开设了一家漫画工作室,詹星毫不犹豫成为了这工作室的第一位签约漫画家。
郁柏道:“我当时二十二岁,还像个傻瓜,心里憋着很大的火气,只想尽快向家里证明我自己,没有人看好我,以后来我自己的眼光来看,我也不会觉得那是明智之举,那时候我真的太心急了,如果没有詹星的加入,工作室最多三个月,一定会黄。”
茶梨又有点不舒服,他不认识二十二岁的傻瓜郁柏,虽然二十五的郁柏也还是个傻瓜,可是二十二岁那个傻瓜,他也很想看看啊。
“我相信你了,你们关系很好。”茶梨恹恹地说道,“他喜欢你理所当然,你为了他穿漫也很合理。我想睡觉了。”
郁柏这次却没有顺从地停下,而是道:“你不想听完吗?已经了解这么多了。”
茶梨生气道:“是我错了,我就不该问!我为什么还要虐待我自己?我已经要被你们的故事气死了,那你说吧,我听听还有什么感人的事。”
“……”郁柏也有点蔫了,低声道,“我认识詹星的时候,他才十七岁,很瘦,很矮,还因为外出写生被晒得很黑,长得……有点像你弟弟,活脱脱就是一只小猴子。”
茶梨:“……”
郁柏说:“我看着他长大,除了是合作伙伴的关系,我把他看作我事业上的贵人、恩人,生活里我也把他视作我的家人。”
茶梨忍不住道:“你就一点都不喜欢他吗?他表白的时候你完全没有心动?”
郁柏反问说:“你会想和你那个高中生弟弟谈恋爱吗?”
茶梨道:“我才不想和小猴子谈恋爱!”
郁柏:“……”
“可是他长大就好看了啊,”茶梨道,“你不是说我们长得一样?我觉得我就很好看。”
郁柏说:“你当然很好看……我不喜欢詹星,和他好不好看没关系,我从心底就没把他当做可以谈恋爱的对象来看待。”
茶梨说:“那你又要进来追求他?你觉得对不起他,就要把自己赔给他吗?”
郁柏认真地解释道:“我决定穿漫,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他,而是这件事只有我能做,这是我不能推脱的责任,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在那种状态里走向灭亡……当我决定离开三维世界,进来陪他一起维持漫画世界的运转,做这个决定的同时,我就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活,我要来的是一个漫画世界,满世界都是纸片人,只有我和他是两个真人……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茶梨非常不喜欢这种话,想翻脸骂他,努了下力没能想到脏话,道,“你是最臭的狗。”
“……”郁柏差点没绷住,道,“那、那只是进来前的狭隘想法,我后来就已经知道我错了,我对漫画世界和纸片人的认知,都是错误的。”
茶梨道:“反正我和你描述的那个漫画家完全不一样,你真是有眼无珠。”
郁柏道:“是,我几乎是个瞎子。”
茶梨又道:“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原谅你。”
郁柏脸色有些黯然。
茶梨看他这样,乘胜追击地又补了一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可能再原谅你,你也不要再住在我家里了。”
说着他把猫放在沙发上,起身走了,快步上了楼。
留郁柏呆坐在那里,不知该识趣地离开,还是该追上去。
很快,茶梨又下来,丢给郁柏一条被子,冷冷地说:“你睡沙发吧!”
郁柏:“……”
茶梨很凶地说道:“明天再回你家!大半夜突然回去,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楼上楼下,两个人各自睡觉,各自翻来覆去。
猫咪不愿意陪原主人睡沙发,自己跑上楼来,茶梨也没有赶它,它便窝在茶梨枕头旁,睡得很香。
茶梨在脑海中不停地把郁柏说过的所有话,全部都翻来覆去地想。
最后他伸手摸到猫咪的胡须,开始一根一根地默数:
他喜欢茶梨,他喜欢詹星,他喜欢茶梨,他喜欢詹星……
猫咪不舒服地扭了扭脑袋,于是全部都白数了。
太烦了啊啊啊啊啊!有没有一件省心的事了!
茶梨焦躁地坐起来,抓狂地把自己头发挠成一个鸡窝,然后重重地躺了下去。
楼下睡沙发的郁柏,则回想起了穿漫后第一次留宿这里。
那晚他和茶梨吃过晚餐,陪着茶梨去查案,他充当茶梨的司机师傅。
车子缓缓行驶在钻光丝绒一样的曼妙星空下,伴着四周大自然的昆虫鸣叫,路旁树丛里时而飞过的萤火虫——这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世界,还有,完全不同的“詹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