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当娇气美人(219)

　　纪苏的手上又被溅到了鲜血,猩红的色彩在细白的皮肤上晕染而开，绽放出糜丽的色泽，宛如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境。
　　纪苏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他原以为这些血……是那些想要伤害他的机器人的。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他从地上撑着，努力的站起身。
　　第一次居高临下的俯视跪在他眼前的,S0002。
　　S0002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正在一口一口的往外呕血。
　　他的脊背绷得很直，在每吐出一口血的时候，腰身就会往下凹一分,似乎正在承受着什么无法忍受的剧烈痛楚。
　　纪苏歪了一下头，很惊讶机器人的体内居然也会有这么多和人类相似的血液。
　　“你……”
　　“对不起……”
　　S0002再次低声开口。
　　“对不起。”
　　纪苏：“………”
　　在连续说了三遍对不起之后,气氛就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S0002的身下晕开了很大一摊浓稠的血迹,这样的出血量对任何一个人类来说都是足以致命的程度。
　　纪苏不免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把体内所有的血都吐了个干净。
　　“我这样……真的很难看吧？”
　　S0002的衣服完全被血浸染成暗红色，那些血液有一部分是他的，更多的是那些被他杀死的机器人。
　　他将头垂得很低,并不想让纪苏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在纪苏这个角度,也只能看到他毫无血色的侧脸和过于苍白的唇角。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像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的脊背在颤抖着，呼吸也略略粗重了几分。
　　“我曾经嘲笑过S0001，说他有了人类的名字之后，就被你驯化成了狗……对你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如果换做是我的话，绝对不会这样。”
　　哪怕意识到自己对同一个人类产生异样的感情，也要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伪装自己，用各种各样愚蠢的方法证明自己不喜欢他。
　　如果我喜欢他，我怎么可能会狠下心来欺负他。
　　你看，就算他在我面前哭，我也……没有产生任何心疼的情绪。
　　……没有。
　　他是最会自欺欺人的胆小鬼。
　　S0002的头垂得更低了，他伸出青白的手指擦拭唇边的血迹。
　　却在下一秒，又是一口鲜血呕在了手上。
　　身上唯一干净的地方，也被血液染脏了。
　　他缓了好久，干涩喑哑的嗓子才能继续发出声音。
　　“那时我真的没想到，我也会变得和他一样，情不自禁的为一个人类着迷。”
　　甚至心甘情愿的放弃自有意识以来便筹备的计划，想要和最讨厌的人类达成和解。
　　就算要忍受巨大的痛苦，也要在副本意志的侵蚀下保持清醒……
　　“我骂S0001蠢，其实最蠢的是我自己。”
　　机器人挺直的脊背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瞬间弯了下去。
　　宛如被折断的枝条。
　　“对不起……我没想伤害你的，我很努力，很努力的在对抗它了……”
　　S0002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也没有再辩解自己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
　　他最后有意识的做出的唯一的动作，就是将伤痕累累的手掌藏在了衣袖里，像是藏起了他最后微弱的自尊。
　　然后他轻声说。
　　“是我没用。”
　　直到最后，S0002都没有抬起头看一眼纪苏。
　　害怕在少年的眼眸中看到刻骨的憎恨。
　　机器人如同一座雕像，跪倒在纪苏面前一动不动。
　　他被血染透了，仿佛他生来便带着那些刺眼的红。
　　纪苏移开了视线。
　　滴落在他脸上的血已经完全干涸了，用指尖轻碰之后，只余下一点偏褐色的血印。
　　那些干涸的血渍被突如其来的微风吹散，连最后的一点痕迹也消失了。
　　纪苏无声沉默了许久，然后问系统。
　　【他死了……？】
　　系统：【……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可他是机器人，也会死吗？】
　　【……是反噬。】
　　【第七代机器人是他的同类，他给予了他们……稍稍平等的条约。】系统并未提及具体的条约内容，它顿了顿，继续说道。
　　【他杀死的那些同类，制造的每一道伤口都会同样反噬在他的身上。】
　　【而且……】敢于违抗副本意志的Boss，在副本意志的程序中，是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的。【副本意志对他进行了抹杀。】
　　单单任何一样，他都不会死。
　　可惜的是，两样同时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
　　副本Boss死亡，由他构造的特殊空间也开始崩塌。
　　纪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跪俯在地上的人影。
　　他像是一幅用鲜红笔触绘制的瑰丽画卷，随着空间的崩塌，开始慢慢褪色。
　　先是由深红变为淡红，然后再由淡红变成白色。
　　最后完全趋于透明，在视野中消失。
　　【恭喜玩家成功通关S级副本AI战争。】
　　【任务完成进度100%，副本探索度100%，世界观完整度98%，副本贡献率90%……】
　　【副本结算中……】
　　【本次副本综合评级：S级。】
　　【因进入副本通道异常，本次副本不享有积分道具奖励……】
　　………
　　过于刺眼的阳光落在了纪苏的身上，他下意识抬起手掌遮挡，却还是不慎被晃了才眼睛。
　　他被人一把揽在了怀里。
　　感受到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
　　纪苏像是再也忍不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先是小声小声的啜泣，然后到最后抑制不住的哭出声音。
　　“你好厉害啊苏苏，你将副本Boss解决了……你怎么做到的？”楚时州在看到纪苏的一瞬间，就开始围着他大呼小叫。
　　独立空间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在楚时州看来，纪苏只是消失了十几秒钟，再出现的时候，任务进度条就直接拉满了。
　　“怎么哭的这么厉害……是哪里受伤了吗？”楚时州既担忧又心疼，也顾不上再询问纪苏解决Boss的具体细节，直接从自己的系统背包里掏出一大堆高级的治愈药剂。
　　纪苏将脸埋在纪衍怀里，小声啜泣着。
　　偏过头就闻到了药剂独特的苦味。
　　他皱了下鼻子，拒绝了楚时州的好意。
　　“我…我没有受伤，这些药你自己留着吧。”
　　纪苏的确没有受伤。
　　在那些机器人对他下手之前，S0002就将它们全部解决了。
　　想起S0002，纪苏的神色微微恍惚了一瞬。
　　他的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一抹扎眼的红。
　　直到现在他依然很难对S0002产生好感。
　　但却因为他这样的死亡方式，而感到一股难以自抑的悲伤。
　　副本Boss就这么死了吗？
　　而且……是为他而死。
　　纪苏眨了下眼睛，又恍然未觉掉下了一滴眼泪。
　　别人对他的好和不好，他都会记得很清楚。
　　甚至会在脑海里自动生成一个小本本，将那个人对他的善意和恶意通通记录在册。
　　属于S0002的那一册，几乎被所有负面词汇填满。
　　纪苏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擦掉最显眼的，厌恶和憎恨的词汇。
　　他垂下乌泱泱的眼睫，轻轻的舒了口气。
　　我原谅你了。
　　………
　　这次的副本通道并不像以往那样需要修复好久才可以成功开启。
　　所有玩家的身形都开始变得浅淡。
　　纪苏想要脱离纪衍的怀抱，想要趁着离开之前，好好的再看他一眼。
　　纪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加重了力度。
　　他的手臂紧紧的环在纪苏的腰上，然后有些艰难的开口。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留下来，可不可以带我走，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