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后院通废土(190)
他咽下了闻柏舟的名字,只有些着急地看着律恒:“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律恒镇定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我不是不想回答你的话。那就是我的答案,这段关系,我想什么都不重要。”
连生蓦地有些词穷:“不是,你总得……对你自己,有些什么想法吧?”
对着律恒过于镇定的目光,连生都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焦虑些什么。
律恒对闻柏舟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耐心,这个事连生一直都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律恒对闻柏舟的情绪发生的变化?
连生自己都理不清。
似乎察觉到的时候,律恒落在闻柏舟身上的目光,就有些超越常规的漫长了。
他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着闻柏舟。
看闻柏舟跟着其他人说笑玩闹,看闻柏舟在地堡里上上下下的忙碌,也看闻柏舟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个灰败的世界。
他就像是一个独属于闻柏舟的观察者,他的目光只为了那么一个人安静的停留。
如果他们在01号地堡,连生觉得自己说不定还会很高兴,会立刻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子,会去问杨桐,有没有办法可以撮合撮合。
他们01号地堡总是缺少这种……在文艺作品里称为“喜欢”的心情。
绝大多数的家庭组成,或许只是因为合适。
一个人在地堡里生活太苦了,所以需要另一个人来互相支撑。
“喜欢”这种情绪弥足珍贵。
它冲动、浪漫,是令人飘在天上的情感。不属于昏暗的地底下。
可如果是律恒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情感,他想,不管是自己还是老爷子,都会为律恒开心。
律恒以前的日子太苦了一些。
他十五岁就去了运输队,等到其他人满十八岁开始可以跟着运输队出去长长见识的时候,律恒已经可以单独带队执行任务。
他像一根过于紧绷的……钢铁。
无时不刻的不敢放松,永远冲在最前面,也永远不怎么把自己的生死当一回事。
如果他在01号地堡里,有了一个喜欢的人。或许这个人的存在能让他稍微放松一些,也能让他稍微……爱护自己一些。
可偏偏他们不在01号地堡。
律恒也凝视了一个……离他太远的人。
“我对我自己……”律恒慢条斯理地说,“也没什么想法。”
相比起有些焦虑的连生,他显得轻松太多。
“他有他的梦想,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我也有。”律恒淡定道,“我不会为了他停留。”
这句话让连生有些呐呐地说不出话。
“你就……一点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吗?”
律恒很轻地笑了起来:“连生,我说了。我怎么想都不重要。”
他与那个爱笑爱闹的人隔着时间、空间的距离。
而时间、空间都是超出了他的能力,无法被他掌控的东西。它们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产生弯曲。
余星野总叫闻柏舟小祖宗。
他的舟舟真的就是个……可望不可即的小祖宗。
“不管我想什么,都不会对最终答案产生影响。所以我的想法并不重要。”律恒强调道,“你也不用太焦虑,我不会因此分不清轻重,更不会因此忘记自己的责任。”
“那……”连生犹豫道,“小……他呢?你甚至,都不打算告诉他吗?”
“告诉他,并且让他也一起苦恼?”律恒伸手拍了拍连生的肩膀,“这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你又何必去让他左右为难。”
他的这位小祖宗,唯一的缺点就是心肠太软。
如果闻柏舟知道了自己藏着的心思,他或许……会感到抱歉。
他什么都没做错,律恒想,也不用对我抱歉。
他收回手看着连生:“你只是想说这个?”
连生满肚子的话在他这样冷静的态度里,什么都讲不出来了。他只能胡乱点点头,说:“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律恒短促地笑了一声:“走吧。”
他先一步迈步往上而去。
离开了楼梯回到一楼,恰有阳光从彩窗里倾泻而下,他沐浴在阳光里,整个人都温暖异常。
律恒迈步到彩窗边,他看着眼前温暖的太阳,突然觉得,这一抹光与闻柏舟格外的相似。
他现在沐浴的阳光,是八分钟之前的阳光。
而他的小祖宗,也只是久远时间里洒落下来的一抹过去的光。
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抓住这样的一束光。
第143章 【一更】
闻柏舟睡醒的时候,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见他下楼,律恒弯腰从茶几下拿出了一个保温饭盒, 问他:“吃饭吗?”
这场景和半夜好相似, 连同律恒正在看的那本书,都依然是那一本《时间的形状》。
闻柏舟走过去坐下,问他:“这书讲什么的?”
“相对论科普。”律恒说着,放下了书, 起身给他拿了一双筷子。
闻柏舟听见“相对论”三个字, 就已经双眼冒星星了:“你能看懂吗……?”
“勉强。”律恒说。
闻柏舟满脸佩服地接过了筷子。
相对论欸……别管科普书的门槛高不高, 反正他看着相对论三个字都不想翻开。
中午的午饭看起来像是宋女士给他留的菜, 一水的清淡健康饮食。他没滋没味的吃了几口, 就问起了其他人。
连生在三楼陪着余星野做复健, 复健师和医生也都在三楼。余星野最近因为变天疼得厉害, 医生可能要看情况重新给药, 复健师也要根据身体状况制定复健方案。
叶驰和归耀真的拿到了一辆坏掉的战车, 正在后院里和玉京特别战区的小战士们一起上汽修课。
闻柏舟听得若有所思,他吃完午饭洗干净了饭盒, 就道:“都在忙, 那我去看一看我们定制的房子怎么样了吧。”
模块化建筑一旦定下了方案,就能建设得很快。现在虽然才刚过一个多月, 但想来工厂那边肯定已经出了不少成品。
他溜溜达达去了隔壁别墅, 正巧碰见宋女士与建筑公司沟通。
宋女士神色很严肃,开了门就走到了一边与对方继续打电话。闻柏舟也不急,自己走到沙发边坐下, 随便抽了个小本子出来涂涂画画。
草稿成型的时候, 宋女士也挂了电话走了过来。
她仔细看了闻柏舟好一会儿,才开口问眼:“画什么呢?”
“泽城船市。”闻柏舟如梦初醒, 他放下笔把小本子推给她看,“你忙完了?看,船市就是这个样子。”
宋尧在给船市的地面生活区做设计的时候,就已经看过闻柏舟和芬里尔一起拍摄回来的照片。但泽城船市总是有雾,照片里也多是某一艘船、某一个房间,很少有这样广阔的全局视野。
她仔细看了一阵,才说:“这样的环境,确实不适合人类居住。”
她说完想了想,又说:“你应该听过‘疍家仔’这个词。”
闻柏舟想了想,不确定地问:“泽城那边骂人的话?”
他曾经跟着老师一起拜访过泽城的一位富商,老师与那人聊起过去,那人就说过一句:“那些人过去指着我骂疍家仔,发家了又来找我要好处,真当我无根无萍好欺辱。”
宋尧温声道:“疍家这个词,原本指的是在水上生活的人。听闻是因为船舱形状如蛋,就衍生出了‘疍’这个字。而之所以变成一个贬义词,就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太苦,没有凭依。那边有一句话,是说无人可欺,还能去欺疍家仔。过于穷苦的生活,让他们人人可欺。”
画着泽城船市的小本子摊开在他们眼前,宋尧盯着那一艘接一艘的船,轻声说:“虽然船不一样了,但有些东西还是一样的。”
比如船上总会比岸上面临更多的风暴危险,也比如船上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岸上便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