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后院通废土(18)
狂风在呼啸着掠过突击战车,带起了零星的残叶,吹折了路边细瘦的树枝,闻柏舟甚至还听到了车的各个部位传来了“噼啪”声。
那是被卷起的石头打在车上的声音。
天色已经变得极其昏暗,像是刹那间就步入了夜晚。一时间漆黑的天幕下,只有他们的车灯是唯一的光源。
车速在瞬间飙升,闻柏舟甚至觉得战车在狂风里飘移!
他紧张得握紧了护手,低声问一旁的连生:“这么大的风,还开这么快?”
“不快点更麻烦。”连生说,“看天色很有可能会有暴雨,我们得在暴雨来之前找一个庇护所。”
庇护所?闻柏舟一愣:“补给点呢?”
“多半赶不过去。”连生侧头看了看天色,面色有些焦急,“这天变得太快了。”
只是两句话的功夫,天色就好像更黑了一些。
浓墨伴着呜咽的狂风吞噬了天地,人造的战车好似变成了一叶单薄小舟,只能拼尽全力在风里寻求一个平衡。
战车在风中飘移着前进,车里所有人都被带得甩来甩去。闻柏舟胸口被安全带勒得生疼,他不敢再说话,另一只手悄然抓上了安全带。
接连不断的“噼啪”声好像变得更大了,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还多出了一种奇怪的“滋滋”声。
“下雨了。星野、连子,注意周围环境,找庇护所!”
闻柏舟闻声抬头,却发现前车窗外升腾起了突兀的雾气。它们笼罩在车外,竟然没有被狂风打散。
外面的世界似乎在这瞬间活了过来。有鸟成群结队的飞掠而过,有老鼠吱吱叫着跑过车灯,甚至还有其他闻柏舟根本分辨不出来的动物。
它们在雨中尖叫嘶嚎,横冲直撞地寻找一个避雨处。
天像是破了个洞,汹涌的雨水直往陆地上灌。地上腾起的白雾比之前还要浓郁,车灯扫过,只有一片白茫茫,可见度已经非常低。
这样的大雨和大雾,已经不适合继续开车了。
可偏偏律恒驾驶着战车,速度丝毫不减:“来不及了,都坐稳了!”
战车在暴雨中一个甩尾,还没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突然一个东西落了下来——
“哐当!”
它直直砸在驾驶座前的窗户上,溅起一大团深色的痕迹。
战车猛然急停!
“唔!”
脑袋直直撞上了前座的座椅背。闻柏舟揉着撞红的额头抬头,恰好看见那团黑色的东西从前车窗下慢慢滑落。
它像是一团脑袋那么大的肉瘤,可却没有翅膀。表面的皮已经全没了,猩红的肉裸露在外,滚动着在车窗上拉出了一大条棕红的痕迹。
“这……”闻柏舟怔怔盯着那条血迹,“这是什么东西?”
“变异蝙蝠。”律恒回头扫了他一眼,“把头盔戴上。”
闻柏舟连忙戴上头盔:“蝙蝠的翅膀呢?”
“被雨融了。”律恒说,“这估计是一场强酸雨,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避雨处。”
话音一落,他再次启动战车。
前车窗上的血痕已经被暴雨冲刷干净,没了翅膀的蝙蝠却在惯性之下,滚动到了副驾驶位的前车窗上,被悬挂装置卡在了窗角。
闻柏舟一眨不眨地看着它。
就见暴雨落在蝙蝠身体上,腾起了一层层的白雾。蝙蝠在暴雨的冲刷之下,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直到化作一张皮。
然后又飞速的融于雨水,消失不见。
闻柏舟绷紧了身体,背脊不住地发寒。在这样紧张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冷了。
律恒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开口道:“别担心,这辆车的每个零部件都喷过三种防酸雨涂层,每种都喷涂过三层以上。在车里是安全的。”
闻柏舟安静地看向他:“……这样。”
他眼里有着未散的恐惧,此时呆愣愣的,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很快就好了,我保证。”律恒安抚道,“害怕的话,闭一会儿眼睛。”
闻柏舟听话的闭上了眼。
可视野一黑,那团血肉模糊的肉瘤就强横地冒了出来。他慌张的睁开眼,侧头看向窗外。
暴雨之下,又没了灯光,车窗外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就盯着落在窗上的雨水看。看它们像湍急的河一样,在并不欢迎它们的玻璃上流淌。
看了好一会儿,发现玻璃并没有任何变化。闻柏舟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放松了背脊倚靠在座椅上,再次抬头看向前方,才发现他们似乎已经拐进了以前的商务区。
这里的楼有不少还很高,裸露的钢筋上挂满了冰。缺了玻璃的窗口像是一个个黑漆漆的洞口,它们遍布在楼体上。暴雨顺着破窗刮入,时不时地就能听见楼内传出巨大的轰隆声。
律恒放慢了车速,仔细地挑选着落脚点。
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一栋合适的楼。战车顿时加速驶了过去。
“可算是找到个地方。”余星野嘀咕道,“小祖宗没吓着吧?”
“嗯。”闻柏舟低声应了声,“我们今晚在这里过吗?”
“只能在这里了。”余星野说,“再开下去就真的危险了。”
“连子教一下柏舟,你们配合一下把后座背椅放下去,”律恒说,“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那我先去把后备箱弄一下。”连生说着,就灵活地翻过了椅背,落进了后备箱里。
战车后备箱里还有一排备用座椅。将它们都放平后,连生再与闻柏舟一起将后排背椅放下。两排座椅相连,就组成了一张临时的床。
他们放椅背时,律恒就开启了战车的自净功能。细小的水柱从战车四周喷出,将车身上的强酸雨不断稀释。
等到洗完一轮,律恒才再次发动战车,往更深处去了。
最后他将战车紧靠在一面承重墙边停了下来,才说:“都休息吧,今晚我守夜。”
“恒哥你休息。”余星野说,“前半夜我来守,后半夜换你。”
“后半夜我来换星野。”连生说,“恒哥和小闻都好好休息。明天也不知道天气怎么样,你们都要养足精神才行。”
律恒也没和他们推辞。他翻到后座后,又去打开驾驶位,从座椅下拿出了两张保温毯。
他递了一张给连生,另一张则摊开来盖在了闻柏舟身上。随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面对着闻柏舟侧卧了下去。
闻柏舟看着他这个动作,忍不住问:“你的背是不是在疼?”
“还好。”律恒说,“怕吗?”
闻柏舟眨了眨眼,很轻地点了点头。他压低了声音轻声说:“但是怕也没用啊。”说完,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我可能有点感冒了,刚刚就有些嗓子疼。”
嗓子疼?
律恒当即伸手向闻柏舟的头盔,他摸索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地发现闻柏舟的头盔没有连接氧气进行内循环。
“你吸多了酸雨气体,所以嗓子才会疼。”
他坐起身,从中央扶手盒里取出了一瓶高压缩氧气。将氧气固定在车顶上,又从闻柏舟的头盔里扯出了氧气连接管。
做好这些,他摸索着打开了头盔的内循环:“没事了,睡一觉就不疼了。”
闻柏舟抓紧了保温毯,又说:“我还觉得冷。”
律恒坐起身,干脆利落地脱掉了自己的冲锋衣。他再次躺下,伸手揽过闻柏舟,用冲锋衣将自己与闻柏舟牢牢裹住。
“好了,一会儿就暖和了。”律恒说着,安抚一般地轻轻拍着闻柏舟的背脊。
闻柏舟整个人缩在律恒怀里,止不住的鼻酸。
他觉得这个2099年好糟糕。之前那样平静的样子都是假象,在他回不了家后骤然撕破了脸,怪笑着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
幸好还有律恒。
幸好遇见的是律恒。
“恒哥,”闻柏舟小声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