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一只大橘不会修仙(24)
他撇撇嘴,忍不住把大猫的爪子扒拉下来,加重语气:“喵嗷!”
“喵。”
大猫淡定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也听懂了,随即将埋在程梓毛里的小白猫捞出来放到背上,站起身,作势离开。
这一下倒给程梓整不会了。
不是吧?你真就只问一句,不行就退?
这么讲武德的吗?
大白猫驮着小白猫,向有点愣住的程梓颔首道别,走之前,它把爪子按到眉心那一撮金色竖毛上,再放下,那缕毛发便被揪了下来。
“嘶——”
程梓替它倒吸一口凉气。
不等程梓从幻痛中反应过来,大猫上前一步,将他胸前的小锦囊扒开放入自己的毛发,然后再扯着带子拉上。
全程用时不过几个呼吸,动作飞快,一看就是个熟练工。
等程梓意识回笼,大猫小猫交叠的身影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喵!”
程梓想了想,小跑追了上去,把大猫拦下后支起前爪抱上去蹭蹭它的脖颈,尤其着重蹭了下额头,力道轻柔,想要抚平它拔毛的疼痛。
“喵呜哇。”
他拍着大猫的头,在大猫略显诧异的目光下叮嘱它好好照顾自己,也希望未来能有机会再见。
大猫怔了片刻,唇角扬起一抹笑弧。
受白泽血脉钟爱,得狴犴血脉偏重。
他心头复杂交织的情感因何而来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少顷,目送两只白猫远去的程梓忽然被意江山从满地落叶间捞上肩头,和鱼竿一起扛着进了院子。
“行了行了,别这么哀哀凄凄的,往后有缘,你们肯定能再见。”
“喵……”
程梓斜她一眼——你可真是把废话文学学明白了。
意江山笑着搓搓猫猫头,进门后反脚把门带上,顺手拿下原本挂在篱笆上的木制小锄头。
“分别会让人心情不好我明白,不过你们又没多深的交情,瞎惆怅什么。”她一边说,一边走到水缸对面的空地,以脚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框,“有那功夫,不如来帮我种菜吧。”
程梓纵身跃下,稳稳跳进框里,扭头奇怪地喵了一声。
意江山搬进隐遇镇一年,虽然把院子建得宽敞,但除了造了口大缸放河边捡来的石头,便再没对院子进行任何改造,像是故意守着什么原则似的。
可她今日怎么想起要种菜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院子太空了,想放点东西充实一下。”
意江山蹲下,拎着木锄敲开一个个土坑,再把揣在怀里的种子两粒两粒地往里扔。
程梓帮她把土填上,顺腿踩两下,留下几个重叠的梅花印。耳朵则竖得直直的,等她接着讲。
意江山个性惫懒,也就钓鱼的瘾比较大日日不落,他可不信让这家伙勤奋起来的理由会这么简单。
“是真的。”出乎意料的,意江山的表情散漫中带着一丝认真,“难道你不认为这儿空旷得不像人住的地方吗?一点儿人味都没有。”
程梓竖立的耳朵抖了抖,耷拉下来。
他不知道意江山此时想到了什么,却能感知到她内心的不悦与厌恨。
即使它们藏得极深,还包裹了一层吊儿郎当的外衣,那种气味腐朽又凌厉的情绪仍是尖锐地透了出来,直扎进他的鼻腔里去。
程梓没有多想,也来不及多想,就直接一巴掌糊到意江山额头上,像拍蚊子一样把她的坏心情拍飞出去。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别想太多,有你在的地方,即使只剩几块碎木板也是人气满满的,毕竟你一个人能顶三百只鸭子,聒噪得很。
程梓一本正经地夺笋。
“你这臭猫!逮着机会就损我是吧?”
意江山好气又好笑地戳他脑壳,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戳出一个个小毛坑,气恼从心底挪到脸上,很快又被风吹散得干干净净。
程梓把头挪开,矜傲地点点下巴,示意她赶紧再挖坑播种。
意江山无奈,挥起锄头凿出几排小坑,将一整袋种子均匀地洒进去,再由程梓扒土填好。
播种工作完成后,她从墙角随手抓来一块圆木柱,从一面挖空,只留一面薄底,扎出几圈孔洞,从石缸里面装了水再用盖子盖上,便制出一个简易的浇壶。
还别说,她动手能力是真不错。
意江山拿着浇壶给菜地浇水,程梓垂着尾巴跟在她身侧,一人一猫绕着这一小片地方来回走了三圈,悠闲得跟散步似的。
但其实真正悠闲的只有程梓,意江山反倒很明显地露出心事重重的样子。
“喵呜?”
程梓实在不习惯她这个表情,伸爪抓了抓她的衣摆。
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我说嘛!说嘛说嘛!
意江山低下头,正迎上他仰起的圆脸,一双金瞳比刚才离开的小白猫瞪得还圆溜还清澈,折射出灿灿日光,一下照散自己心头的阴霾。
有这么一只猫跟在旁边,还真是让人气不起来。
意江山勾唇浅笑,搁下浇壶顺势往身旁空地一坐,将程梓捞到怀里。
她的发髻上别着一枚小梳子,是之前专门做的,为的就是钓鱼时在等待鱼儿上钩的空隙给程梓梳毛用,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软木梳的梳齿轻柔掠过毛发,带下一撮撮脱落的绒毛。
程梓眯起眼,勾了勾尾巴,脸上尽是藏不住的惬意。
“呜喵。”
享受服务之际,他不忘继续追问。
摘下梳子后,意江山半披着发,不疾不徐地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再过两天,可能要见到讨厌的人了。”
“喵?”
不能躲开吗?
猫猫眼里的疑惑清晰传达过来,让意江山觉得自己的苦恼像个笑话。
“可以躲开,但躲她一时,还能一辈子都躲着吗?”意江山咂咂嘴,两根手指揪住程梓颊边的软肉扯了扯,“诶,你看我像不像那种会轻易向困难妥协的人?”
程梓不喜欢被捏脸,那会让他直面自己胖了的事实,于是一把抱住她的手腕,又支起后腿在她手臂上乱蹬,动作轻而快。
“喵呜喵,喵喵……”
程梓轻轻咬意江山的手指,咬完了又在印子上蹭蹭,大眼睛里盛满认真和笃定。
为什么不能躲他一辈子?
既然是讨厌的人,那就应该远远避开,最好避他个十生十世,入土时都要在墓碑上刻与他永不相见的碑文。
你不喜欢吃芹菜,难道还非得逼着自己去吃,去适应那个味道,美其名曰不会轻易向困难妥协?
救命啊!那不是值得你一定要为难自己而去克服的困难,克服它也并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会给你的人生留下一段无法抹灭的糟糕记忆!
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远离一切让你不开心的人事物,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这小猫……”
意江山哭笑不得,又感慨万千。
她不知道程梓是如何把这么复杂的意思通过几声猫叫表达出来,还说得清晰完整,有理有据,让人可以反驳,却不想反驳。
因为句句都说到了心坎儿上。
意江山一向自诩洒脱,但今日发觉,自己的所谓洒脱与这只胖猫比起来,还真是不值一提。
难道因为他是爱里长大,又被蜜罐子泡得膨胀,才养出了这样潇洒的性子?
人不如猫!人不如猫啊!
“如果……真的避不开呢?”意江山羡慕得表情都裂开了,低头把下巴垫在程梓头顶,闷闷地问。
卸下笑容,她终于露出真实的情绪,满脸写着糟糕透顶四个字。
被当做枕头的程梓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也不妨事。
他捏紧拳头,神情坚毅:“喵!”
那就顺其自然,找着机会就干他丫的!
就像他允许餐桌上出现芹菜,但谁要是敢夹起芹菜往他嘴里塞,他非把那人当芹菜种地里不可!
被姜家人养得任性又大胆的胖橘猫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