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王(168)

　　一只雄壮的混血种迈步出来, 微微俯下身子, 吐出低沉的声音：“几分钟前刚醒, 我们已经将他看管起来了。”
　　身后其余的狼群分开出一条道, 让安东看见了不远处坐在一个被划出的小圈子里的高阶虫族。
　　安东走过去，半蹲下身子直视着银鞘道：“我们谈一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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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夜晚降临时出发。
　　这里是边境地带, 到了晚上的时候气温骤降。
　　黄沙被风带着, 呼呼地吹响在天地间, 飞过一座又一座沙丘。整个天地都仿佛被罩上了一层迷蒙的暗黄薄纱, 看不分明。
　　“这条直线, 是抵达虫巢的最短距离。”银鞘的身影飞在高空中, 手中缠绕的骨鞭在漫天黄沙中若隐若现。
　　巨狼们俯身嗅了嗅，瞳孔警觉地缩成一道竖线：“我们以前没有走过这条路，再往前会进入‘失落沙漠’。”
　　安东：“失落沙漠？”
　　巨狼们看向他，“边境最危险的无人区，那些兽族，又叫它死亡沙漠。”他们皱了皱眉，“在构建地下洞穴的时候，我们曾尝试着探索过这里，但是……”
　　“但是，鼻子！失灵！”几只幼狼呜呜地叫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蹬着小短腿，折出了飞机耳，“找不到方向……差点出不来！”
　　最初巨狼们在边境寻找领地时，其实看中了失落沙漠——那里绝对安静，绝对无人打扰，难以入侵。
　　可惜，他们也铩羽而归。
　　失落沙漠里似乎有奇异的磁场，让辨别方向的一切手段，不论是科技还是原始手段，都失去了效力。而一旦在沙漠中失去方向，基本离死也不远了。幸好他们那次深入的不远，及时撤了出来，此后也没再进去过。
　　想到这里，一众巨狼看着银鞘的目光不友善起来。
　　“你们以为我会赌上自己的性命，陪着你们一起去送死吗。”银鞘漂亮又锋利的眉梢挑起，冷哼了一声，“都说了是‘最短’！折中一下，沿着沙漠边缘走不就行了。”
　　安东想到了什么，说：“你们一开始突袭过来，走的就是这条路？”
　　听见安东开口，银鞘立即安静下来，“……嗯。”他有些别扭地撇开视线，又悄悄移回来，“探路的标记应该还在，沿着走就不会迷路。”
　　难怪兽族会猝不及防，为了划出这一条路，不知道有多少“探路”的虫族折在了里面。
　　不过看银鞘的反应，这种“牺牲”显然是很常见的，一切为了族群的最高利益。
　　安东：“需要几天能抵达虫族母巢？”
　　银鞘：“最快的话，五天。”他顿了顿，“普通的飞船会拖慢进度，你们……应该可以向我们一样直接以肉身穿越。”
　　混血种体内有虫族的基因，肉体远比一般的飞船更强横。
　　五天……安东垂眸片刻，说出的话语让银鞘露出了惊愕的神色，“我要三天抵达。”安东平静地说，“我们走直线横穿。”
　　银鞘：“……刚才那些混血种的话，有些没说错，里面很不好过。”
　　安东点了点头，“我知道，麻烦你指路了，接下去我们可以自己走。”
　　银鞘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随即，银鞘发现，最先对失落沙漠表示警惕的巨狼们，此刻竟然反而什么都没说。
　　哪怕是那些一开始表现出恐惧的幼狼，这时一只只挺直脊背，尾巴绷紧，做出了准备直面的姿势。
　　仿佛从少年做下决定的那一刻起，所有混血种就立即接受了这个结果。
　　他们没有尝试劝说，没有继续分析利弊，而是把全副身心放到了“该如何执行”上面，即使他们比谁都了解其中的危险和严苛。
　　——无论在外人看来是多么不可理喻的事情，为你，我们都要去做。
　　“……”银鞘莫名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竟然很熟悉。
　　“这就是，拥有‘王’的种族……”一种莫名的酸漫上了心头，或许还有一点涩。
　　银鞘想起了不久前跟少年的谈话。
　　——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候选者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以前银鞘不是没有察觉到母巢的古怪，比如说，过去的历代“王”，都是一出生就是“王”，“因为身体虚弱所以暂时只担任候选者”这种说法，是这一代才忽然出现的。
　　候选者很少露面，候选者跟科学院走得很近，候选者迟迟不举行与母巢沟通、建立连接的“成王仪式”……
　　种种刻意安抚自己忽视的疑点，在经年累月中早已盘亘脑海。而真正引爆这一切的，是少年的存在出现。
　　银鞘深深地注视着朝沙漠走去的少年，滚动的喉结像在颤抖，“如果，我们现在有王的话，他应该就跟……”
　　最后喃喃的话语，消散在风沙之中。
　　下一秒，银鞘的身影忽然冲进了滚滚黄沙，跟上了前方的队伍：“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带路的工具人吗！？”
　　诚如其他人所说，失落沙漠之中确实难辨方向。
　　不过安东身上有太多buff了，即使不动用那些灵魂绑定技能，他也有着精准的直觉。
　　走了一段时间，他们找了个背风的沙丘，休息了一下。
　　安东一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他的这具身体似乎成长得格外快。
　　原本的短发已经到了脖颈之下，微长的一缕鬓发垂落，被安东抓在手里，像逗猫棒一样，引得一众围绕着他的幼狼“嗷呜嗷呜”地双眸发亮。
　　“嗷呜——”
　　在身后更远的地方，休憩在各处的巨狼们忽然一声声长啸起来。
　　夜色下的狼群，追逐着月亮的方向，发出一声声野性的呼唤。他们通过叫声彼此交流，确认彼此的存在，仿佛相互拥抱。
　　一只幼狼在一旁有样学样，叫的上气不接下气，然后四肢直接一瘫，开始摆烂。
　　安东笑了一下，他将对方抱起来，揉了揉软软的爪垫。这只幼狼是最常凑到他身边的那个，名字好像是叫……小卷毛？
　　他看了看对方很有特色的蜷曲毛发，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混血种的名字都很朴素，像什么“长尾巴”，“小白毛”之类的……一听就是凶狠的野兽的名字。
　　狼群们的叫声旷古悠远，渐渐的，安东看见沙漠里出现了一点点闪烁的荧光。
　　一开始，仿佛是错觉，但随着光点越来越多，所有人都见到了漫天飞舞的星点。
　　“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银鞘的双眸也被漫天的萤火映亮，发出了惊叹。
　　“传说？”
　　见安东露出好奇的样子，银鞘压下忍不住翘起的嘴角，清了清嗓子缓缓说：“传说失落沙漠里曾有一个强盛的古国，后来那个古国在战争中毁灭了，遗址化成一片绿洲。那片绿洲里有取之不尽的清泉，美丽的密林，生活在里面的生灵会获得永恒的快乐。”
　　安东：“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地方。”
　　银鞘：“这些光虫就来自那里，说明那片绿洲或许就在不远了。”
　　“可惜现在我们有要事在身。”安东想了想，对一众巨狼们说，“有机会的话我们再回来看看吧，比起地下洞窟，我们需要找更好的地方安家。”
　　最初混血种屈居地下，可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躲避外界的纷扰和风雨。混血种身上兽类的特征更明显一点，他们更喜欢森林那种茂密繁盛的地方。
　　几只幼狼正在撒欢似的追着光虫跑，毛茸茸的软垫捉住又放开，到最后追着彼此的蝎尾跌成一团。
　　“嗷呜嗷呜。”它们稚气地叫唤着。
　　“喜欢？”
　　“嗷！”
　　安东于是笑起来，“好，王带你们去找。”
　　那片绿洲存在于失落沙漠深处，不被外界轻易察觉，也难以入侵，再不济沙漠外就是原本的地下据点——如果真的存在，那里会是新家园的不二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