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88)
RHINCODON TYPUS,翻译过来——鲸鲨。
这是鲸鲨最正式的学名,初中兽化生物学课本上就有的内容,岸上的不少同学都一眼认出。
“‘鲸鲨’号?”
“难怪船身涂成这样,这不就是鲸鲨花纹嘛。”
“船名挺霸气啊。”
“鲸鲨霸气啥,除了个头大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应该叫鲨鱼号。”
“这是邮轮,不是战斗舰……”
佟小南看向身旁,采访自己男朋友:“什么感觉?”
聂冰原摸着下巴,高深莫测:“你是问理性,还是问玄学?”
“……都来。”
“理性上,可能邮轮老板是鲸鲨,就想给爱船涂抹上自己色彩。”
“玄学呢?”
“此兆不详。”
方舟里突然出现的网纹蟒还没搞明白,海上又驶来“鲸鲨”——鲸鲨谢思芒的那个鲸鲨——唯物主义如帝企鹅,也感觉海风有点凉。
靠岸的豪华邮轮在不远处方舟的对比之下,竟显出几丝“娇小秀气”,但等侦查班和后面出来的其他班级同学登上船,又再度对邮轮的大小有了清晰认知。
几个班的同学集中到甲板上,竟没显得有多热闹,待邮轮起航,再度驶离海岸,大家自由活动分散开来,邮轮上更是渐渐变得安静,即便是留在甲板吹海风的同学,欢声笑语也都被掩盖在波涛浪花之下。
佟小南和聂冰原摸到了接近船尾的侧面游廊,从这里看风景远不如船头或船尾的甲板视野好,因而无人光顾,安静而空荡。
两个人扶着栏杆,望着一望无垠的海面。
“多浪漫的气氛,”聂冰原幽幽叹口气,“你脑子里却想着别的男人。”
佟小南斜眼瞥他:“你没想?”
“想了,”坦坦荡荡北极熊,“还不止一个。”
“……”
“小南,你说谢思芒的笔记现在会在哪里?”
“不知道。”
“奥斯汀那家伙为什么会在方舟上?”
“可能因为他有股份?”
“投钱了也不是非得天天在,之前他还在第四大耗了那么久呢,怎么咱们一来摩努赫岛,他就在方舟上?”
“这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缘分吧。”船尾方向传来回答,高大男人站在游廊与船尾甲板的交汇处,手臂搭在栏杆上,笑容和煦,优哉游哉,整个人仿佛都和他那双眼睛一起,融进了这片海洋。
聂冰原笑一下,眉宇间却冷:“一次是缘分,两次就刻意了。”
“有吗,”奥斯汀似乎并不觉得,“方舟计划我有资助,至于这艘邮轮……”卖关子似的拖了好几秒,网纹蟒才公布答案,“我想作为主人,任何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船上都不应该被怀疑。”
佟小南一怔:“这艘船也是你的?”
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也”,只是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近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不对劲,即将串联起来,在这一个人身上找到交接点。
“准确地说,是我们集团的。”奥斯汀面向蓝色汪洋,深深吸口气,黑发飞扬,“鲸鲨号,我起的名字,好听吗——”
他的声音明朗而开阔,像在问南北极,又像在问海洋和天际。
“让第四大和农学院来摩努赫岛期中旅行,也是你资助的吧。”佟小南不再疑问,几乎肯定。
“是的。”奥斯汀看回两个男孩,坦然承认。
“很好,”聂冰原喜欢不绕弯子,“那就说说你的目的。”
“目的?”奥斯汀想了想,“希望像你们这样的同学能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多了解这个世界,算吗?”
算。
但南北极不信。
“小南,”奥斯汀突然单独叫了帝企鹅,称呼之熟稔,听得聂冰原想直接把这条蛇从邮轮上丢下去,“上次在第四大我们聊过,人类在未来是否有可能觉醒进化到生命形态完全颠覆,现在参观完方舟,见识过地球上最丰富庞杂的基因库,你有什么新感想吗?”
佟小南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完美的物种,即便人类再觉醒进化,也会面临新的问题。”
“你还真当他想问这些,”聂冰原从始至终就没打算相信这个家伙,提醒完佟小南,视线又瞟向不远处的混血网纹蟒,语带嘲讽,“别没话找话了,方舟计划、农业研究这些,你不都看不上吗,还问什么感想。”
奥斯汀困惑似的微微歪头:“我跟小南聊这些的时候,你好像并不在场。”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聂冰原挑眉,“以及,他叫佟小南,连名带姓称呼别人是我们的传统礼貌,请你尊重。”
佟小南:“……”你就编吧。
“我没有不认可方舟计划,只是觉得他们做得太粗浅,”奥斯汀笑意渐淡,认真道,“如此庞大的基因库,却只为单纯保留末日后的‘火种’,不觉得浪费吗?如果末日真的降临,所有生命灭亡,说明这些基因已经不适合在地球上生存,即使有一天被开启,再度孕育出的仍是无法适应新世界、新环境的旧日生命体,没有任何意义。”
佟小南:“那你觉得怎样才有意义?”
奥斯汀不答反问:“超级种子,听说过吗。”
佟小南和聂冰原没听说过,但不约而同想起奥斯汀集团的主业,就是基因种子。
“那是一种通过DNA基因技术创造的种子,农业科技最繁荣时代的产物,”奥斯汀说,“将一颗普通种子进行基因编辑,就可以让它屏弃掉普通种子的一切缺点,保留我们需要的种植优点,必要的话还可以引入原本不属于它的优势基因,防虫害,防旱涝,耐热耐寒,果实耐存储……一切你能想到的优势它都具备,最完美的种子。”
聂冰原不屑嗤笑:“如果真像你说得那么无敌,为什么到我们这个时代就种不出来了?”
“这个问题问得好,”奥斯汀仿佛课堂上欣然于学生提问的讲师,“所以仅改变种子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对于种子的任何努力,都仍然是把目光局限在我们的食物上,但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聂冰原知道他那套理论:“改变不了地球,就改变自己,是吧?”
“是的,只有我们自己改变,”奥斯汀无视北极熊显而易见的嘲讽,平和的语气底下是从未动摇的执着,“当人类成为不需要依赖这些东西生存、甚至是凌驾于这一切之上的新形态觉醒者,环境、气候、粮食等等都不再有任何意义,不必讨论,无需解决,准确讲,那时的觉醒人类已经成了更高维的生命体。”
聂冰原看着网纹蟒,就像在看一个狂想家。
他之前只是听佟小南转述对方的神奇思想,如今面对面,才能直观感受到奥斯汀藏在冷静理智表象下的狂热与偏执。
“我不明白,”佟小南带着疑惑看向混血男人,他上次就想问了,“你讲的事情在我们听来非常的……缥缈,”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为什么你看起来就好像笃定这一切能够实现?”
奥斯汀:“因为这一切并不遥远。”
海风忽然停了,平静大海在太阳下波光粼粼,几只海鸟掠过邮轮上空,响亮鸣叫。
南北极等着这位年轻富豪进一步解释,他却忽然讲起了自己的过去:“我出生在墨西哥的贫民窟,六岁之前一直跟母亲生活在那里。”
这种对于彼此关系并不合时宜的“交心,”佟小南上次就经历过,连说的内容都大差不差。
聂冰原却是第一次,从紧皱的眉头到无语的眼神,都呈现着大写的拒绝:“我们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
奥斯汀没有像上次那样简单提一句就换话题,而是自顾自继续道:“从我有记忆起,世界就是贫民窟的样子,夏季脏水横流,恶臭四溢,冬季好一些,但是太冷了,人们全都兽化挤在破屋里避寒,再洁白的大雪,雪停之后很快也会变脏,因为人们要出去找吃的,要把一切能挖的地方挖得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