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摘下了他的小犄角(312)
“……陛下。”王师亚斯塔禄轻声开口，魔王却微微摇头。
“让他自己想想办法。”
墨蓝瞳眸犹如暗色深渊，魔王虽然嘴上这样说，眼睛却一直盯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一旦情况不对，就会立刻出手，可到了那时……这次的仪式就算失败了。
安斯艾尔也在关注黑天鹅王身上的变化，时刻准备使用力量，就算结束回溯也要确保塞罗斯的安全。四周渐渐响起嘈杂之声，大臣们也在轻声议论，这次仪式上的风波太多，难道陛下的亲子、年幼的殿下，并不被黑天鹅承认吗？
意识到这一切，小魔王眼神一沉，在黑天鹅鼓动巨大翅翼攻击他之前，他猛地冲上前，一下抱住了天鹅修长的脖颈，奋力翻身上去！
他必须被承认！为了自己的尊严！为了阿斯蒙蒂斯的荣耀！
突然被骑上脊背，黑天鹅王愤怒不已，双翅猛展，发出愤怒的鸣叫——
“嘎！！！”
天鹅王开始剧烈挣扎，拍打羽翼，抖动背部，试图把小魔王掀下去。天鹅脖颈修长柔韧，暗红的尖喙得以啄到背部位置，小魔王却已经不是毫无准备，此刻的他撑起了护盾。
哈哈！叨不到！
“嘎嘎！嘎嘎嘎！！！”
天鹅王愈发怒不可遏，徒劳地折腾了一会，把冰面都击碎大半，四周观礼的恶魔连忙后退到远处。冰面碎裂，天鹅王潜入水中，小魔王依旧紧抱不放，浑身被冰水打湿，冷得直打寒颤。
在水中折腾了一会儿，天鹅王开始踩水展翅，准备飞行，试图用剧烈的强风将背上的小魔王掀下来。
周围恶魔只听到水“哗哗”作响，接着，龙一般的黑影振翅起飞，逆光投下巨大的影子。这一回，连魔王手中也渐渐闪烁起雷光，就算仪式失败，也要先救下自己的孩子。
“塞罗斯！”
紧闭眼睛死死抱着天鹅脖颈的小魔王骤然睁眼，强风之中，他看到天使正以极高的飞行技巧伴在他身边倒飞，语气有些急促。
“快让你父亲停下！他要用雷魔法！”
“天鹅的羽毛上有油脂，身体并没有被水浸透，反倒是你浑身湿透，遇上雷魔法，你猜会发生什么？”
小魔王：“……”
他有些惊恐地睁大了墨蓝眼瞳。
真是他亲爹啊！痛击儿子！
“父亲！”强烈的不想被电的意志驱使下，小魔王死死抓着黑天鹅，大声表决心，“不用您出手！为了西域，为了阿斯蒙蒂斯，我一定会驯服黑天鹅王！”
魔王愣住了，下一秒，他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不但罕见地微笑起来，手中的雷光也逐渐消散。
真不愧是他的儿子，有志气！
小魔王：“……”
呜啊！
巨大的黑天鹅冲入云霄，开始翻滚着飞行，安斯艾尔紧紧缀在后方，眼看着黑天鹅把小魔王越带越远，几乎要飞出卢斯特城的范围，冲向大千世界。
安斯艾尔诡异地想起了一本童话，只要把书名稍稍改动就变成——
《塞鹅斯骑罗旅行记》。
啊不，应该是《塞罗斯骑鹅旅行记》。【注】
天鹅王的激烈爬升已经结束，显得有些疲惫，安斯艾尔趁势飞上去，看了看鹅背上的小魔王，发现对方的嘴唇都冻得发白了。
也是，一开始被叨，后来又浸了一次水，现在高空上的风一吹，就算有魔法护盾，恐怕也无法抵挡寒冷。饶是如此，小魔王依旧固执地紧抓黑天鹅，犹如紧抓着自己的尊严。
“……你驯过烈马吗，塞罗斯？”
安斯艾尔飞在他身边，轻声问道。小魔王勉强睁眼，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要用你的意志去压倒对方的意志，马匹才会驯顺，天鹅也是同样。”安斯艾尔平静地说道。
小魔王似有所悟，艰难地说道。
“安斯艾尔，你的意思是，我要用我的心灵去理解天鹅王的心灵，用我的意志压倒天鹅王的意志？”
安斯艾尔面无表情。
“其实没有那么麻烦。”
“我只是想让你勒紧天鹅王的脖子，憋久了，就不闹了。”
小魔王：“……”
“放手去做就好，我能保证，就是不成功，你也不会受半点损伤。”
安斯艾尔接着如此补充道。
小魔王并没有去思考，虚幻的天使如何保护他，而是本能地相信天使所言。他手臂加力，死死勒住，这对现在冷得发抖又体力透支的他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天使在他身旁飞行，不离开半步，徘徊着，鼓励着。
他拼命维持着手臂的力度，终于，天鹅王出现了呼吸不畅的症状。
他们一起在云与寒风中翻滚，忽上忽下，天使紧紧跟着他，无论怎样都不曾被甩脱。小魔王眼前已经出现了稠密的黑色雪花点，他的体力快到极限了，天鹅王也是同样，此刻，他们仅仅是在比拼意志的强度！
安斯艾尔紧张关注着一切，忽然，他见小魔王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抵达极限的关头，竟然还凭借意志力放出了魔法！
“落……”小魔王喘息着，声音骤然拔高，“落雷！”
“嘎——”
天鹅王发出一声长鸣，再无力气，向下坠落。坠落之中，小魔王终于松开手臂，与天鹅王分开，只觉得自己浑身麻痹。
“不光电了天鹅王，还着重电了一下你自己。”
安斯艾尔高度概括道。
他怎么都没想明白，怎么塞罗斯还是顺手用了雷魔法！
“可能是……受到了父亲的一点影响……”
狂风呼啸，小魔王整个人都在加速坠落，天使始终伴随着他坠落，虚幻的羽翼拢在他周身，凌小魔王感到非常暖和。
“还有……我也不是很想……伤害天鹅……”
火魔法威力更大，但也许会击伤天鹅的翅膀，唯有雷魔法，算是半个控制系，不会伤及天鹅王，只会令其麻痹下坠。
安斯艾尔显然也明白这点，他的眸光放柔，听着自己下坠时翅上羽毛的响声。
他不可能坐视塞罗斯从这样高的地方坠落下去，所以现在他就该使用力量，结束回溯。虽然有些遗憾无法陪伴幼年时期的塞罗斯太久，也不知晓前方等待塞罗斯的还有多少艰难，他都得离开了。
天使的手伸向坠落的小魔王，同时身上散出微光，即将使用力量。说时迟那时快，巨大的黑影呼啸而来，将小魔王载于背上，同时发出响亮的鸣叫声——
“嘎！！！”
天鹅王来了，它来向下一任魔王，宣告臣服。
安斯艾尔身上的光一散，不由得松口气，没想到这次居然苟住了，他能陪伴塞罗斯更长时间。
黑天鹅王负载小魔王翩然落地，落地时溅起大片雪雾。观礼的恶魔一阵躁动，待到雪雾慢慢散开，他们只见小魔王稳稳站在地上，黑天鹅王则在他身边，整只鹅沉默且没有表情。
发生……什么了？
是臣服还是没有臣服？
魔王和王师也微微皱起眉，正当他们疑惑之时，有“啪嗒嗒”脚掌踩在冰面上的声音响起，竟是四面八方都有。黑天鹅们犹如潮水，成群结队，拖家带口，向着这个方向轰隆隆大步而来！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恶魔几乎都有一个统一的动作。
——缩了缩手。
这么一大群！别叨我！
“别……别叨我……”
小魔王也喃喃的，他脱力得厉害，仅仅是站在这里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更别提逃跑。安斯艾尔没忍住，笑出声，在小魔王控诉的眼神中假意咳了几声作为掩饰。接着，他与小魔王都看到，黑天鹅王移动到他们面前，庞大的身躯逐渐缩小，最终变回原本天鹅的大小。
黑天鹅王的眼瞳中闪过一些情绪，它再次张开双翼，弯曲脖颈，暗红鸟喙甚至触及了冰面。在它身后，那大群赶来的黑天鹅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像个谨慎又盛大的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