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冥府食堂续命(165)
秀才正要拒绝,就看见这人一边往他屋内走,一边掀开了衣服,当即脑内闪过无数不好的幻想,捂着衣襟就嚷起来:“别、你别过来——”
孟山吾动作一顿,就听见他一张嘴噼里啪啦丢出来一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伤风败俗”、“岂有此理”、“短袖”之类的话,迟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只不过刚脱了个袖子,又没有断袖,这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眼见热心的邻居们又要来了,孟山吾别无他法,只好暂且退走。
好在这一趟也不是白来,孟山吾知道了在凡人面前随便脱衣服好像会引起混乱,下次还是直接将树干上的字幻化出来给人看好了。
等孟山吾祸害完了整个村子的读书人,这小小一个村子里,关于一个树妖的故事已经逐渐完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据说有一树妖,性喜淫,好男色,附庸风雅,转挑有些才华的年轻男子下手,而那位五十有二的老先生,是因为自身才华着实出众,这才引得这树妖不顾年龄差距,倾慕拜倒。
但这树妖也有弱点,他的天敌是一种叫声尖利的鸟儿,一旦人发出巨大的尖叫声,他就会以为自己的天敌就在附近,就顾不得劫色,直接转身遁走了。
所幸当年的孟山吾对人类文化非常不瞭解,即便听了这么长一段,大部分也是有听没懂。
他转了一圈,最后发现,倒是他最初去的那家,涂家娘子和她的小郎君徐书生,胆子最大。
那徐书生自称自己是第一个被树妖看上的,一定是才华最为出众,等天下太平,再去科考,定能金榜题名。
孟山吾不确定这人能不能金榜题名,但看着心是挺大的,于是又去了第二回 。
这回他记着敲门,也记着不脱衣服,正儿八经地站在门口,但奈何他是和这位徐书生的打过照面的,那书生笑吟吟地打开门,在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一声哀鸣:“娘子救我!”
当真是声若洪钟,力镇山河。
涂家娘子当即提着刀冲过来,口中大喊:“孽畜休敢伤人!”
对方一刀砍在他身上,他纹丝不动,那刀口却磕出了个缺口。
孟山吾提醒他们:“我是树妖,不能称为‘畜’。”
徐书生颤颤悠悠地拉住自家娘子,强挤出笑容:“是是是,是我娘子不识大字,这位、这位……壮士别见怪。”
他面露决绝,眼眶带泪,“只要、只要你不伤害我家娘子,我、我堂堂七尺男儿,就算……”
孟山吾打量他一遍,无情拆穿:“你没有七尺。”
徐书生噎住了。
孟山吾一抬手,凭空浮现从他树身上拓印下来的四个字,开门见山地问他:“这四个字,你可认得?”
徐书生有点警觉,这树妖怎么跟传闻中不一样了?不脱衣服了?
他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字,心中拐了七八十个弯——他是在考验我?若是我没认出来就活不了?还是说难道这是比干问心一般的什么重要问题?他若是说不能这树妖就死了?
孟山吾催促道:“认识吗?”
徐书生一激灵,内心想的无数个神奇办法到底没有付诸实践,他咽了咽口水说:“若是壮士允诺,不把我和娘子杀了,炸了、煮了、烤了……”
孟山吾喉头动了动:“你再说就要饿了。”
涂家娘子当即捂住了他的嘴,徐书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孟山吾看他一眼:“我不伤人,只要你告诉我这四个字的意思。”
徐书生和娘子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开口:“敢问壮士,你这字是……”
“嗯人所赠。”孟山吾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我不识字,不能领会恩人要义。”
“这……”徐书生咽了咽口水,“是‘我还能活’四个字。”
“我还能活。”烛幽君认真念了两遍,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告辞,却发现这书生满脸的欲言又止,遂又停下脚步,问他,“怎么?这话寓意不好?”
“不不不!”徐书生赶紧摆手,“倒也不是寓意不好,就是……不雅。”
他尽量委婉地提醒了他一下。
孟山吾没有生气,倒是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手里的四个字:“不雅?”
“怎么不雅?这是字啊,而且四个呢,别的树都没有。”
徐书生张了张嘴,原来在树妖眼里只要身上有字就是风雅的吗?好单纯的树妖,总觉得他们似乎误会了他……
徐书生面露不忍,还没来得及过脑子,就开口说:“壮士要是不介意,我给你刻一首诗在身上吧?”
涂家娘子忍不住给这个多管闲事的玩意一手肘,打得他差点当场把午饭吐出来。
幸好孟山吾拒绝了,他摇了摇头:“不必了,除非神兵利器,寻常铁器,无法在我身上刻下一划。”
涂家娘子心疼地看了眼自家崩了刃的菜刀,徐书生识相地闭上了嘴。
孟山吾这回是真打算告辞了,忽然却觉得周身气息猛地一滞,就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悄然在他身后盯住了他。
孟山吾脸色骤变,这是他化形以来,第一次遇到实力相差这么悬殊的对手。
他面色凝重,交待身后的二人:“别出去,外面有大凶之物。”
说着这话,他自己就跨了出去。
书生抱着娘子,两人沿着墙缓缓滑落,“咚”地一声落到地面。
第129章 番外·孟山吾(中)
孟山吾出了房门,也不用他寻觅,那个散发著骇人气势的家伙正翘着腿,坐在一只看起来就不凡的乌龟背上,仰着头看树干上的小花。
他似乎没注意到孟山吾走了出来,只问那乌龟:“你说这是什么花?这么小一朵,却怪香的。”
大乌龟嘀咕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它远远看了一眼走出来的孟山吾,提醒他,“那个奇怪的树妖出来了,你不如问问他。”
孟山吾自然察觉到了对方强大的力量,但他皱了皱眉,依然十分自我地回答:“我怎么知道。”
那龟背上的人就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有些意思,他嗤笑一声,随性地支起一条腿:“我问问而已,也不是真想知道。”
“若是我喜欢,它从此以后便是我的花,名字也当由我起,何必管它以前叫什么?”
他这话说得狂妄,但孟山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微微抬头看向他:“你来找我的?”
“嗯。”对方撑着下巴好笑地看他,“看样子你还不知道?你已经上了通缉令了,说你祸乱一方村庄,是个……”
他话没说完,有些古怪地笑起来。
那时候还没有“三界互助委员会”,这会儿只有几个说得好听叫急公好义,说得不好听叫多管闲事的神仙大妖,自己搞了个“扶天会”,取的是“扶持天道”的含义。
冥王对这种事向来不感兴趣,但妖怪们往往好心办坏事,尤其是一帮本事不小的妖怪凑在一起,指不定要办出什么天大的坏事,他也就时常关注关注。
反正他们从人间打听来的大部分委托,都是些挺有意思的新鲜事。
包括关于树妖的这一件。
这种一看就是闹了个乌龙的事件,按照殷北的性格应该是一笑而过的,但他看着“孟山吾”这个名字,略微觉得有些熟悉,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个与孟西洲有关的妖怪。
这才心血来潮,跑来人间凑这个热闹。
一般小妖怪,心里记挂着一个人,化形时候会下意识变得与他有几分相似,但孟山吾与孟西洲并不相似。
这样的妖怪,会记得恩情,但更有自己的标准,冥王眼里带上几分笑意,他开始对这个小妖怪有点兴趣了。
孟山吾拧起了眉头:“我没有伤人。”
“况且我所求之事已经完成,正打算离开了。”
冥王来了点兴趣:“你所求什么事?”
孟山吾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于是坦然回答:“有恩人留下刻字点化我成妖,我来找人认这四个字。”
冥王坐直了:“认出来了?是什么字。”
孟山吾神态尊敬:“我还能活。”
“噗。”冥王方才端出来的那点正经瞬间烟消云散,他往后一仰,拍着龟壳哈哈大笑,“我还能活!哈哈哈哈!好字,好字!”
“不愧是孟西洲,哈哈哈!真有他的!”
孟山吾沉默地看着他,身体力行地体会了什么叫“不雅”。
“自那以后,我就不会轻易给人看那四个字了。”烛幽君坐在司南星的小院里,一双不止斩首多少恶鬼的手,正忙着给司南星剥核桃。
倒不是喂给他吃的,是司南星心血来潮,要做红枣核桃发糕。
司南星听得兴致勃勃,啧啧摇头看向赖在一边打游戏的另一位当事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你看看你,伤害了一位小树妖幼小的心灵。”
殷北一抬眼:“这能怪我吗?不是写的人不对?”
司南星点头批评:“确实,也很不厚道。”
殷北惊讶:“哟?你还会认错了?”
司南星一歪头,一脸莫名:“他孟西洲做的事情和我司南星有什么关系?”
“你这才是诓骗无知小树妖呢。”殷北毫不客气地拆他的台,“你如今前尘往事的记忆全部记起,这分明就是你写的!”
司南星看他:“你那个什么新出的卡……”
冥王瞬间变脸,难得挤出几分笑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