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哭包进入噩梦循环以后(67)
叶常笑了笑,之后两人就一直沉默着,只有脚步声在幽幽烛火里回响,走在窄巷里,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正前往冥府的幽寂孤独感。
迟南的影子被烛火投在墙上,拖得长而浅淡,他用余光看了看漆成白色的墙体,上面孤零零的只映着自己的身影,叶常离家出走的影子还没回来。
可能它再也不打算回来了呢…迟南想。
“怎么了?”叶常在迟南身边问,语气还是一如往常的温和淡定。
迟南摇头:“想些事情。”
叶常点头,倒是没再说什么,也没过问老于单独找他聊的事,两人只是安安静静的走得很近。
天光渐暗,越发显得从千家万户透出来的蜡烛光刺眼。
一直留意着身侧的迟南瞳孔骤缩,刚才好像有什么黑色物体贴在他影子旁,墙上空白处就像接触不良那样,在他集中注意力的瞬间闪了闪,滋啦滋啦无声的晃。
可不过眨眼功夫,画面静止,墙上确实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影子。
就好像刚才他眼花了一样。
“你看见了吗?”迟南转过来问叶常。
叶常:“什么?”
“墙上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
叶常皱眉,随即摇头:“可能是谁家的蜡烛晃了晃吧?”
迟南遗憾的嗯了嗯:“我以为它回来了。”
「它」指的自然是叶常的影子。
叶常苦笑:“回来也不见得是好事,毕竟它已经被异化了,与其说是我的影子,不如说是以影子为媒介寄生的怪物。”
“南哥,你真不怕我吗?”叶常用轻松的语调问。
迟南困惑的眨了眨眼睛:“为什么怕你?”
叶常好像有些意外,脚步顿了顿:“开个玩笑。”
他下意识把手放进兜里,轻轻敲了敲那块怀表,周遭太安静了,指节触碰怀表金属壳的声音清亮的弥漫开。
迟南突然说:“「黄昏游轮」结束的时候,我在海底遇到一个造梦人。”
叶常脚步微顿:“认识的吗?”
迟南摇头:“算不上认识,就见过一次…”
顿了顿,迟南又纠正说:“是两次。”
算上舞会一起跳舞的话。
叶常笑了笑:“是你在他家会客厅听音乐那位吗?”
迟南愣了一下,确实,他是跟叶常说过这一茬,于是说:“嗯,一个人,但我不知道他就叫什么名字。”
“他好像,和你有一块相似的怀表。”迟南撒谎了,其实舞会上他根本没看清造梦人掉在地上的物件究竟是不是怀表,但他不知为何就想这么说,然后观察叶常会为此做出什么回答。
叶常只气定神闲的扬了扬唇角:“是吗?突然有点期待见一见那个造梦人了。”
迟南看了他一眼:“怀表…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吧?”
第40章 烛人节(10)
叶常脚步再次一顿,他想了想,才点头:“非常重要。”
他此时的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且笃定。
迟南一向对旁人的事都不怎么感兴趣,可今天听了老于那番话,他也像魔怔了一样,执着的问:“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叶常用指腹摩挲着怀表光滑的表面,静默片刻后笑了:“很重要的人留下来的,给我做个纪念。”
“他去哪了?”迟南又问。
“死了。”
叶常垂下眼皮,就连不怎么能感知旁人情绪的迟南,都能感受到叶常此刻的落寞和遗憾。
“很抱歉。”迟南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
叶常摇摇头,突然看向迟南:“上次,你为什么没打开确认一下?”
迟南皱眉:“上次?”
“嗯,在黄昏游轮噩梦的时候,是你帮我把它捡起来放床头柜的吧?”叶常定定看他。
迟南回忆起来了,理所当然的说:“没征求你的同意,我不能看你的隐私。”
叶常笑了:“那如果我允许你看呢?”
迟南犹豫了一瞬,摇头:“算了。”
如果对于叶常而言是这么重要的东西的话,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触碰这个领域。
“那,有机会吧。”叶常推了推眼镜,将笑意隐藏在镜片之后。
*
如众人一开始所料,他们并没有在小镇上找到蕊蕊。
大概快七点的时候,一行人折回宿舍楼。
老于前脚刚踏进宿舍走廊,就被长廊尽头像游灵徘徊的身影吓得一激灵,情急之下他差点把烟头咬断吞肚子里。
“你们终于回来了,”走廊尽头的游灵抬起头,透过幽幽的烛火望过来,她潦草挽了挽乱蓬蓬的头发露出面孔,“我发现了重要线索,等你们一起来看。”
是那位年轻妈妈,此刻她将布偶娃娃抱在怀里朝众人走来。
或许因为她脸上毫无血色,头发也干枯潦草的搭在耳边,还穿着令人不安的黑色葬礼服,手里又拿着笑容怪异的布偶,从冗长走廊脚步一晃一晃的向前移动,毛骨悚然的压迫感也随之靠近。
夏唯哆嗦了一下,下意识躲到叶常身后冒出个头,对幽幽走来的年轻妈妈说:“喂等等、你现在是人是鬼?”
刚才年轻妈妈一直独自呆在宿舍楼里,鬼知道这段时间她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又变成了什么东西。
年轻妈妈一改方才濒临崩溃的脆弱模样,冷静说:“放心,我不是鬼。”
她的声音虽然因为长久哭泣有点沙哑无力,但语气笃定利落,和之前那个因为女儿失踪哭哭啼啼的脆弱母亲判若两人。
她突如其来的转变很难让人信服,众人疑神疑鬼的把她从头到脚打量无数遍,却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只有迟南注意到她手上的娃娃。
这个娃娃从后颈到尾椎骨被人用利器划开了,隐约可见陈旧碎花布下黄色的棉絮。
“重要线索在娃娃里吗?”迟南问。
年轻妈妈点头,直接将手伸进切开的娃娃身体一阵乱掏,在场众人瞠目结舌看着她粗暴的动作。
老于困惑,这女人早上不是还把娃娃当宝贝似的不让人碰,这会儿怎么说切就切?怕不是人格分裂吧?或者她的神志恢复了一部分?
“我刚才摸着娃娃肚子很硬,觉得不对劲,就剖开了看看,发现了这玩意。”年轻妈妈从一堆乌七八糟的棉絮里,掏出一只类似音乐盒的密码箱。
老于微微挑眉:“是个八位数密码锁。”
密码锁和「黄昏游轮」船长室保险箱有点像,盒底潦草的刻了一行提示,笔画边缘粗糙,像是用尖锐物硬生生弄出来的,字迹也是小孩子独有的稚嫩——
「请输入对于蕊蕊而言最重要的日子,相信妈妈一定会记得」
两位女生此刻也凑了过来,吴颖看到字迹后理所当然说:“最重要的日子,一般是指生日吧?”
年轻妈妈面色苍白的摇头:“试过了,生日不对。”
说着,她直接将密码锁拨到「20080102」展示给众人看,锁头果然纹丝不动。
“那蕊蕊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吗?比如重要入学日、表白日、第一次来姨妈的日子…”吴颖开始天马行空头脑风暴。
戴森森朝她斜了眼:“蕊蕊才十二岁,表白日什么鬼,你别瞎引导好吗…”
吴颖吐了吐舌头:“你十二岁的时候没喜欢的人吗?我才不信…”
老于在旁看着年轻妈妈一次又一次的拨弄密码锁,锁依旧死死扣着没有半点松动迹象,心里有了些猜测,但说出来就等于明晃晃揭人伤疤。
他考虑片刻,通关保命的本能还是战胜了仁慈,终于开口说:“要不试试葬礼的日期,或者…她过世的日期。”
他一向喜欢简单直接,但面对失去过孩子的母亲,老于到底忍了忍,没有把「蕊蕊的死期」五个字说出口。
年轻妈妈手上的动作明显一顿,她神经质咬着干枯的嘴唇,浓烈的腥甜弥漫齿间都不曾察觉,刚才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镇定,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