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点，咱们逃命呢(32)
夜幕降临，白陵川站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望向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知道可能要下雨了。
毋庸置疑，这里就是盛之卿的梦境，但盛之卿人到底在哪里，他无从得知。
凉风吹过，送来了道旁行人略显感慨的谈论。
“盛家那孩子也是命苦，才16岁上着学呢，亲爹死了，亲妈也不要他跟男人跑了，这以后可怎么活哟……”
“谁说不是呢，这没父母撑腰的孩子，在学校一定会被人歧视欺负，多可怜。”
“但据说那个大老板给他留下了30万，现在这套房子也改成了他的名字，足够他念完大学了。”
“你觉得30万和一套房子，能抵得上个亲妈？”……
盛家的孩子……是了，当初逃狱时盛之卿提到过，他的父亲吸毒致死，母亲远嫁海外，这些年都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地活着。
白陵川大步流星走过去，在那两名中年妇女惊讶的注视下，很客气地询问：“阿姨，您认识盛家的孩子？”
“嗨，出了名了，这一带几乎没有不认识他们家的。”
“那麻烦您告诉我一下他的地址可以吗？”
“可以啊。”
于是十五分钟后，白陵川经人指引，来到了那座老式公寓的3号楼门口。
中年妇女说，在一楼，右转回廊尽头的那间就是，他敲了很久的门无人回应，最后等不及，用铁丝把门锁撬开了。
反正是在幻境里，无所谓的。
屋里灯光很暗，空气也很阴冷，他凭感觉一步一步往卧室的方向走，中途隐约听得外面雷声阵阵，大雨要来了。
卧室的门虚掩着，一道闪电划过漆黑夜色，映亮了窗边静立的熟悉身影。
“之之。”
盛之卿猛然转身，在看清来者何人的一瞬，眼底似有星辰满盈，寂寂生辉。
他说：“你怎么会在这？”
““来接你回去。”白陵川径直走到他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一回，“没想到在梦里还能看见你高中生的模样，嗯……虽然这张娃娃脸，多少年也没变过。”
“果然是在梦里吗？”盛之卿叹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我猜也是，否则怎么可能突然就穿越了十年前。”
“大家都已经到齐，就差你了。”
“是吗？可事实上，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出不去。”
白陵川沉默半晌，迟疑着应道：“或许对你而言，还有什么往事无法释怀吧。”
“原本是有的，但现在……大约是没有了。”
“啊？”
盛之卿忽而一笑，语调温柔得不可思议：“因为现在，你来了。”
第88章 回归
窗外雷电交织，大雨如注，天地间混沌一片，只有屋中昏黄的灯光，尚能带来一丝温暖。
白陵川和盛之卿坐在同一张床上，各自手捧一杯新热的牛奶，白陵川什么都没说，只沉默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
“我爸和我妈的感情一直不好，婚姻名存实亡，我爸不思进取，只喜欢和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以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染上了毒瘾。我妈恨他，在他某次毒瘾发作的时候报了警，警察把他抓去了戒毒所，可出来之后并没有安生多久，一切照旧，他甚至变得更加暴躁易怒，对我和我妈动辄打骂，并拿了家里所有的钱出去挥霍，包括我的学费。”
“这时邵文杰出现了，我妈让我叫他邵叔叔，他是我妈的高中同学，喜欢了我妈很多年，如今事业有成，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表露真心。他垫付了我的学费，在生活中对我妈百般呵护照顾，让她活得光鲜亮丽，有了安全感和归属感。”
“我知道我妈早就想要离婚，但害怕我爸发疯，更怕自己一走了之后，我爸会对我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所以她一直忍着。谁知老天开眼，我爸某天吸毒过量，就这么死了，葬礼也没办，她联系了火葬场将他草草拉走烧掉，就和邵文杰商量着去加拿大定居了——当然，条件是不能带上我。”
“当年邵文杰给我留了30万，就算是供我上大学了，从此我再没有过我妈的消息，这么多年，我的手机号码始终没换过，可她从未联系过我，我想，她可能是真的解脱了。”
似乎从来不曾奢望过，但又始终不曾放下过。
他总是这么自我欺骗地活着。
白陵川喝完了杯中最后一滴牛奶，转而将手搭上他肩膀，用力往怀中一揽：“该过去的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你觉得自己还是一无所有么？”
盛之卿恍然一笑：“你这么突然的出现，倒让我有些清醒了。”
“你应该看看我啊之之，和你相比，我甚至连父母的长相都不清楚，从小就在冷眼和欺压中活着，可如今也依然是顶天立地一条好汉，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就没怨恨过吗？”
“少年时是怨恨过的，怨恨抛弃我的父母，怨恨把我当敛财工具的组织首领，我甚至还怨恨过齐浪，怨他欺骗我好不容易才决意付出的感情——不过，现在面对齐浪，我却后悔了，反而想要好好补偿他。”白陵川扬眉笑道，“人生中有些事是注定要经历的，我得到的总比失去的要多一些，这就足够了。”
盛之卿一瞬不瞬凝视着他的眼睛，看他眼底自己清晰的倒影，良久，终是轻声开口：“大白，你有没有想过，进入到幻境里来，可能会再也出不去？”
“想过，然而没办法，我不能把你自己丢在这。”
“那样的事，你又不是没做过。”
“但我已经保证过了，不会再单独把你留下，我是有信誉度的。”
盛之卿笑道：“包括赴死也一起吗？”
白陵川认真点头：“能活着当然要活着，但非死不可的话，我愿意跟你黄泉路上做个伴。”
“并且，不要比我先死一步。”
白陵川明白盛之卿的意思，毕竟对于他们而言，眼睁睁看着同伴先行离去，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情。
若真有那一天，自己理应承担起这样的痛苦，目送他远去，再独自战斗到最后一刻。
这也是作为团队中的大哥，唯一所能坚持的。
“我答应你。”
话音未落，外面雷雨骤停，房间内白光亮起，瞬间模糊了视线。
影星球的土地。
“大白——大白诶——大白白你快醒一醒！你再不醒，齐浪可就要把封云割喉断脉了诶——”
白陵川猛地坐起，揉着眼睛吼：“乔乔是吧？你下次再敢在我耳边吱哇乱叫的，我把你小胳膊撅折了！”
乔乔笑嘻嘻蹲在旁边：“谁让你刚才眼皮动了一下，我猜你是快醒了，这才喊两声。”
“……还有齐浪，齐浪你磨什么刀？”
齐浪默默把折叠刀收起来，换上一根烟：“没什么，闲着无聊了。”
秦时月赶紧靠上前来，在盛之卿头顶一通揉：“之之没事了哈？把我们吓够呛。”
梁逸也附和着：“幸亏大白靠谱，把之之带回来了。”
江淮在怀里摸了半天，最终找到一块仅存的巧克力：“饿不饿？给。”
刚刚从幻境中抽离，盛之卿面对眼前的一切，仍有些不真实感，但同伴们所给予的温度做不得假，他知道，自己这是回到现实了。
只有跟他们在一起，自己才拥有百分之百的归属感，坚信彼此之间永不背弃。
他说：“诸位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乔乔连连摆手，“要说辛苦也是大白辛苦，还有封云，他这半天太提心吊胆了。”
“怎么？”
“齐浪放了狠话，如果你和大白回不来，就要了封云的命。”
白陵川闻言，顺手扒拉了一下齐浪的脑袋，然后就被齐浪一烟头烫在手背上，疼得“嗷”了一声。
始终离他们远远的封云，此时才缓步走过来，俯身朝盛之卿伸出手：“之卿，欢迎回归。”
盛之卿没有拒绝，借力站起，而后反问：“是你让大白进入我所在幻境的？你居然也有超能力？”
他不是傻子，前后简单一分析，就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了。
“有，只是原先没有用武之地罢了。”异常坦诚的回答。
“为什么？”
封云面对所有人一瞬投来的目光，静默许久，终是无奈苦笑：“为什么？我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毕竟我生来就是影星球的人。”
“……”
“我是这座星球，唯一的幸存者。”
第89章 青色晶石
在封云讲出真相的刹那间，空气仿佛静止，所有人都定定地瞧着他。
半晌，终于还是乔乔忍不住好奇心，试探性地问：“你的意思是……这个地方，是你的老家？”
封云坦然颔首：“没错。”
“……所以说，你其实不是地球人，而是异星人？”
“针对你们而言，我自然算是异星人，并且是在目前宇宙的可探索范围，与地球人最相像的异星人。”
这样的回答，显然并不能满足乔乔的求知欲，毕竟学霸的特性就是刨根问底：“那影星球是怎么没落的？你又为什么要到地球上去？”
“内斗所致，我的父亲和叔叔均是好战之徒，当初他们为了争夺统治者的位置，不惜牺牲大量财力，更漠视民众无辜的性命，导致尸横遍野、血染大地。我祖父得知这一切心灰意冷，于是秘密将我送上了离开星球的飞船，后启动了影星球的自毁系统——你们也看到，如今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古老的诅咒仍存在着，提醒着我家园破碎的结局。”
在讲述往事的时候，封云始终神色平和，好似在记叙旁人的故事，而自己只是区区见证者罢了。
但若不曾亲身经历，谁又能体会那种一夕之间孑然一身的痛楚呢？
秦时月惊叹：“然后呢？你去地球经历了什么，竟然变成富二代了？”
封云：“……秦小姐的关注点还真是清奇。”
“啊过奖了，我确实是想知道来着。”
“我的富二代身份，是拜一位地球前辈所赐。”封云低声道，“当初我前往地球，恰逢异星人入侵，多方混战正酣，那位前辈收留了无处可去的我，又在得知我对发明创造方面颇有心得后，提供了我所需要的一切条件，他觉得我是拯救地球的契机。”
盛之卿闻言，似有所悟：“你口中的地球前辈，大约就是交给我们紫金卡片的神秘人吧？”
毋庸置疑，封云脸上一瞬浮现的笑意，已经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想。
“搞了半天，果然还是你们俩串通起来设计我们。”白陵川略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不悦，“他给了你富二代的身份，给了你所需要的一切发明条件，然后你们负责理论，再找了我们负责实战？”
而这种程度的实战，可是分分钟会丧命的。
“我很抱歉，但你们的确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我们能做到什么事啊？”
齐浪冷然接口：“能拼命。”
“哦，有道理，虽然这个解释很令人生气。”
“我只再问一个问题。”盛之卿眼神淡淡的，未见笑意，“封云，你是故意把我们引到影星球上来的？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言论，都是为了暂时性稳住我们？”
封云叹了口气：“我承认，是我在飞船降落时没有提前告知你们会进入幻境，你要以此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为什么？”
“前辈嘱咐过，要让你们在影星球，学会战胜自己。”
乔乔抗议：“喂！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稍有不慎就要出差错，难道我们战胜不了自己就活该去死吗？就像刚才的之之，你想过后果吗？”
一提到盛之卿，白陵川的眼神就更加不对劲了，他斜眼看向封云：“你今天要不给个更加合理的解释，这顿揍肯定是免不了了，我抓不住你的地球前辈，但可以先制裁一下你。”
封云忙抬手：“稍安勿躁，我还有话没说完。”
众人异口同声：“那就快说！”
“如今七枚晶石已经集齐了四枚，第五枚青色晶石，只有我能给你们。”
秦时月立刻环顾四周，若有所思：“的确，这星球白茫茫一片，我们又不认得路，只有你知道晶石在哪。”
封云道：“不，晶石近在咫尺，不需要刻意寻找。”
“啊？”
“晶石就在我这里，现在就能给你们。”
话音未落，他已取下金边眼镜，而那双温润的眼睛，一瞬间由墨黑转为澄澈青色，宛若烟雨将至的朦胧天空。
然后他略一用力，毫不犹豫剜出了自己的右眼。
第90章 重返地球
封云右眼还在淌落着浅色的血液，他没有包扎也没有上药，只见那鲜血逐渐在淡淡的光晕中回渗，直至完全消失在空洞魆黑的眼眶中，观之骇人。
他掌心托着自己的眼珠，那眼珠慢慢变了形状，幻化成天青色晶石的模样，他将手伸向七人组，半晌哑声道：“白先生，把那张金属卡片取出来吧。”
白陵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依言照做，他犹豫着看晶石光芒融入卡片中，好久才试探性地问：“……疼吗？”
封云略一蹙眉：“还挺疼的。”
“我觉得也是。”
“嘶——”乔乔倒吸一口凉气，“我看着都疼，不愧是影星球幸存的勇士，果真深藏不露啊！”
秦时月面无表情：“你这做作的夸奖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震惊了！谁能想到他随随便便就敢抠眼睛啊？”
“可能这个星球的成员都比较任性，动辄内战，动辄自爆，动辄送孩子去地球，动辄把晶石当成孩子的眼珠子……”
眼看着话题又要跑偏，还好关键时刻盛之卿将其扯回正轨，并给予了封云一丝丝温情：“需要治疗吗？”
“不需要。”封云平静回答，“除了引人入梦之外，我也具备较轻的自愈能力。”
“那你的右眼呢，以后就这么废了？”
“嗯，不过除了会稍微影响帅气程度之外，倒也无伤大雅。”
盛之卿见他坦然重新将眼镜戴回脸上，沉默片刻，有些无奈地笑了：“你还挺幽默。”
“毕竟像我这种人，不活得洒脱一点，也没什么办法。”
“我不知道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图个和平安稳。”封云将手覆上空洞的右眼，低声道，“实话讲，我半点也不喜欢战争，战争令我失去了一切，而当我好容易找到了赖以栖身的宜居星球，却发现那里也已被战火点燃——你能想象吗，这是一种什么心情？”
白陵川在旁叹息：“你对地球很有感情吗？”
“那里是我的第二个家，前辈是我的亲人，而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秦时月笑了笑：“我开始以为，只有之之才算你的朋友。”
“之卿当然是，你们也是，所以我不会害你们，我们的目标原本就是一样的。”
同样为了恢复地球的和平，为了将来无数年更好的生存，不得不尽最大的努力去拼一次，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这是他如今唯一的坚持，或许能不能实现全看命运，但总要问心无愧才是。
齐浪注视着金属卡片上已经被点亮的晶石图案，出神良久：“你觉得最终能成功么？”
“我也没把握，这本身就是不可能有把握的事情。”
“然而若真的注定要有牺牲者，那就一定是我们。”
白陵川道：“早该由此觉悟了不是吗？”
“既然如此，伤春悲秋无用，就尽力活下去吧。”盛之卿拍了拍封云的肩膀，一双漂亮的新月眼弯着，笑意很浅，“虽然对你之前的欺骗隐瞒心存芥蒂，但毕竟还是要一起战斗的同伴，这笔账就先记下了。”
封云也笑着：“多谢。”
“接下来还有黄色和紫色两枚晶石，要怎么去找，还得靠你指引。”
“我们该回地球了。”
始终盘腿坐在地上没参与谈话的梁逸，此刻闻言抬头奇道：“这两枚晶石在地球？”
封云点点头：“准确来说，我们只需回地球拿到黄色晶石，而紫色晶石，在前辈的手里。”
“那你的前辈也在地球吗？”
“是的，他已等候你们多时了。”
要反向穿越星际漩涡，比来时花费了更多时间，且过程中经历了强烈的震荡和撞击，以致等飞船重新恢复平稳航行时，乔乔和秦时月甚至都跑到洗手间去呕吐了。
梁逸坐在地板上，脸色苍白地往嘴里塞着酸梅干，江淮就倚在墙壁上，拼命喝水。
“我头晕。”
“我也是，所以封云才值得敬佩。”
封云在驾驶座沉稳接口：“二位别怕，出了星际漩涡，一切就简单多了，我们将以最快速度赶往地球。”
乔乔刚从洗手间出来，原本还有气无力扶着墙，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回地球你先请我们吃顿大餐吧？身为一名有责任感的富二代，你应该适当抚慰我们受到严重创伤的脆弱心灵！”
“……没问题。”
“你别墅里有烤箱、烘焙纸、模具和裱花转台之类的东西么？”白陵川突然福至心灵，兴致颇高地问，“很久没有重操旧业，想做几样甜点尝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