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恋爱游戏变惊悚游戏了(173)
“他死了。”
寇冬有些怔怔的,半晌才喃喃道:“我听过这个故事……”
虽然细节并不相同,但这是一个古老的神话,神话中的许多内容都可与其相对应。可他从未想过,这神话中备受宠爱的天使与血族会有何关联。
他低声说:“他不该化为路西法吗?”
年轻血族的唇角不知为何有了苍凉的笑意。他凝视着面前青年毫无所知的脸,轻声道:“化作路西法的,从来不是那位天使。”
寇冬的心跳忽然一顿。
他看向了叶言之,意识到了一个令他甚至生出了不安的可能性。
“那是——”
“——是神。”
叶言之印证了他的猜想。
创世的、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他以为自己将宠爱的灵魂置于眼底下,便是足够的。
他给他荣耀,给他羽翼,为他披上圣光。
他分出自己的权柄,共享这天地。
可灵魂并不觉得满足。他仰起头,只向万能的神明祈求一样东西:
自由。
神坐于神座之上,第一次明白了无能为力。
“若是我不同意呢?”
灵魂回答:“我别无所求。”
失去了自由,他只是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金丝雀是不会在意自己生出了多少对翅膀的。
他亲手折断了自己的羽翼,毫不犹豫地、不顾一切地,一头坠了下去。
而在那之后,紧跟着堕了天、成为黑暗之主的,也从不是神话中的天使。
而是那位心生苍凉的神明。
寇冬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总令他想起上一个副本。被心理教师关起来的小蝴蝶用小刀割断了自己的翅膀,借此从笼子里脱身——
这使得心理教师不顾一切,心底逐渐滋生出了黑暗的情绪,成为了蝴蝶的巢穴。
而神明呢?
神明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但这一切,还只是我们的猜测,”叶言之道,将那书本重新掩上了,“我们的任务,并未完成。”
他看了眼青年的脸色,又放缓了声音。
“先休息一会儿吧?”
昨晚并没能睡好。
寇冬的神色还有些恍惚,他点了点头,爬上了床。陷在柔软的床榻里,他几乎是立刻便闭上了眼,甚至还做了梦。
只是这一次的梦与寻常都不同。他梦到了自己坐在房间里,身边围绕着许多人,他们的面容满怀善意,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或珍宝。
他们都关切地望着他,伸出手来探他的额头,生怕他感觉到半点不适。
“少爷。”
模模糊糊之中,许多晃动的人影这样叫他,声音轻柔,像是唯恐惊吓了他。
“少爷……”
“这是您的午餐。”
他身陷于玩具堆里,毛茸茸的兔子与小熊几乎将他半个身子覆盖,它们的眼睛如同黑豆,一双双望向他,下面是被细线绣出来的、红色的嘴。
“我不想吃。”他看到自己将面前的碗推开,问其他人,“他什么时候回来?”
“……”
那些人似乎有些为难,嘴唇动着,犹豫着吐出一个名字。只是寇冬看不清,也听不见,只能听到他们补救似的说:“他马上回来。”
“我有话想问他。”他疲乏地将头抵在那只毛茸茸的兔子耳朵上,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
那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告诉他,不能等人回来。
……不能。
“不,”他忽然转变了主意,“不要等他回来了。”
身旁人愈发欣喜,连忙道:“少爷,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叫人来陪您……”
“——都不用。”
他低缓地说,终于缓缓将脸抬起来,瞧着这些绞尽脑汁想逗他开心的人。
“我走丢了一只小熊。”
他听到自己平静的、压抑着的声音,勉强藏住音色中的颤抖。
“你们能找人,帮我把它找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寇冬冬:昨天种下一对翅膀,今天收获六对,哇……
——
【文中部分祷告词来源于现实祷告词】
第96章 恶魔的盛宴(十)
一只小熊。
它像世间所有的泰迪熊那样, 长着棕色的、微微卷曲的毛,憨态可掬,总被他抱在怀里——唯一特殊的地方, 大抵在于耳朵上绣着他的名字。
那是那个人经常会唤他的两个字。在吐出这称谓时,那人的眼睛也会微微弯起来, 从那深黑的瞳孔里流淌出与这称呼相符的蜜意。
“宝贝。”
“宝贝……”
他浑身都颤抖起来, 向上看去,看见的却并不是天花板。
高高的铁笼阻碍了他的视线, 将他的目光都切割成了无数散落的碎片, 他闻到空气里有腐烂的人血的气息, 可身旁人只是挂着关切的笑意,没有人为这气息解释半句。
“只是一只玩具熊,”身旁人俯下身, 低声说,“少爷要是想,我可以再给您新的。”
“——不。”
寇冬听到自己的声音反驳, 语气中充满他自己也全然无法理解的坚定。他心里好像被谁铲出了一个大洞,从里头伸展出乱七八糟的藤蔓来, 吸食着他的血肉, 拼了命地向上攀延。酸涩与痛楚都在一瞬间潮水般涌过,最终留下的, 只剩下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信念。
这一点信念驱使着他,教他再度张开了嘴。“我只要它,要我找不到的那个。”
他拽紧了手中的兔子耳朵,声线竟逐渐沉稳下来。
“而且, 我要人来帮我找——”
“你们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
寇冬再睁开眼时,只有微微晃动的床帐, 叶言之就睡在他的身旁。那本薄薄的书摊在一边,在寇冬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书页没有翻开,仍旧停留在书皮那一双天使的翅膀上。
出于某种无法言说的心绪,寇冬用被子一角将它遮住了。
——泰迪熊。
他试图从记忆里挖掘,但一无所获——他根本记不起自己曾经拥有过这样的玩具。但倘若有,应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寇冬忽然很想去藏书阁看一看。
他没有惊动叶言之,轻手轻脚拉开门,却看见两个男仆站在门前,见他走出来,朝他弯了弯腰。
“子爵大人,”左边的道,“男爵大人请您下去。”
右边的紧接着道:“我将为您引路。”
他们两个像是两个门童,不由分说将寇冬夹在中间,引导着他向楼下走去。在一至二层的拐角处,寇冬透过楼梯的缝隙看见了一抹浑身漆黑的身影,像是个男人。
他戴着巨大的鸟嘴面具,只在眼睛的地方挖出两个圆圆的洞,扣着顶怪模怪样的皮制宽沿帽,在另一个男仆的带领下匆匆向前走。许是也察觉到了寇冬的视线,他猛地将头抬起来,向上望了一眼。
那目光刀一样,锋利地从寇冬脸上划过去了。
寇冬猛然将视线收回,问:“来其他客人了?”
男仆也向下看了眼,回答:“那位是来为管家看病的医生。管家现在仍旧无法起身,男爵大人特意将医生请了过来。”
——来为血族看病的医生。
寇冬心中不知为何微微梗了下,不由自主一跳。
男仆催促道:“请快些,男爵大人还在等。”
男爵并没邀请他去会客厅,反而请他来了自己的房间。他的屋子里同样没有壁炉,他站在窗户前,正在看一枚戒指。
在寇冬进来的瞬间,他转过头来,湛蓝的眼睛凝望着青年。
“啊,啊!”他轻轻笑起来,道,“看我,险些怠慢了贵客。——怎么还不为格伦子爵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