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收容所[无限流](54)
然而只要不是百分之百的死亡,万钟就会去赌,她已经赌红了眼,要么输光筹码,要么杀死对手,不会有第三种选择!
陆之穹的脑海里,突然传来了殇猎疯狂的笑声,他的不安更加浓重,吼道,“放下枪——”
“轰——”万钟扣动扳机。
那一瞬时间仿佛被拉至无限长,率先冲出枪膛的是一团狂乱的气流,接着——是一枚子弹。
黄铜色的子弹因为极致的高温发红变形,冲破一团灼烧的烟雾,冲向了万钟的头颅。
白渐潇之所以看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子弹静止在了空中。他甚至觉得陆之穹早在扣动扳机之前就出手了,就好像他知道子弹出膛的未来必定会发生一样。
在黑洞洞的枪口,与万钟的太阳穴之间,那枚子弹被卸去了全部的动能,短暂地停滞,接着垂直跌落在地,“呛啷”一声,清脆响亮。
陆之穹伸出手,急促地喘息着。
——他停住了子弹。
万钟染血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她的眼睛明亮牙齿洁白,一边笑一边咳血,“哈哈,我真是Lucky啊……”
——但他停不住命运。
带着这个明亮的笑,万钟的身体重重倒地,倒在了她流下的一滩血泊里。枪还紧紧地握在她的手中,硝烟轻轻飘散。
没有任何转圜的机会,呼吸心跳瞬间停止,万钟死了。
俄罗斯轮.盘赌的规则,被子弹选中的人必须死亡,那颗子弹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形式,真正杀死她的是属于她自己的力量。
也许陆之穹是真的懵了,也许他冷血到隐藏了所有的情绪,他的表层意识空茫一片,只有殇猎疯狂的笑声回响:“我就知道会命中!我就知道,陆之穹,你身上的三千六百道诅咒哪一个发挥了作用?你杀了她!你会害死身边所有的人!”
第40章 三千六百道诅咒
巫师的躯体崩塌一地,血顺着祭坛的凹槽缓缓流淌,勾勒出一个巨大的以鲜血为媒的阵法。
一秒钟前,他还端坐在祭坛上,一秒钟后,他已濒临死亡。
巫师扭过枯瘦的脖子,发现打败自己的是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他浑身包裹在宽大的斗篷里,兜帽中漏出几缕黑发,同样乌黑的双眸冷若寒星,容貌如神祇般俊美。这样的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种肮脏又阴冷的地方,但他身上的气息冰冷肃杀,竟与周遭的氛围意外地融洽,使恶狱中的群鬼噤若寒蝉,不敢靠近。
“人们说你能预测自己的命运。”陆之穹蹲下来,好奇地问,“你能预测到会被我杀死吗?”
“吾乃辛提克尔,”巫师嘶哑地低吼道,“终结吾性命之人,汝将得到无穷无尽的诅咒……咳、咳咳……”
“辛提克尔,诅咒我吧,”陆之穹说,“没想到你看着干瘪瘪的,身体里还有这么多血,你看,已经快把这个阵法填满了。”
辛提克尔一直低声唱祷着诅咒,见这年轻人丝毫没有畏惧,不由心生疑窦,“为何,汝不惧我?”
“告诉你也无妨,你是最后一个了。”
年轻人的声音轻快,但脸上毫无笑意。他仅仅是向前一步,却带来恐怖的威压。自步入漫长的老年,辛提克尔便以为自己忘记什么是恐惧了,然而此刻他开始颤抖,甚至想要尖叫。
年轻人脱掉了斗篷和上衣,露出了自己的脊背。他的背上布满繁复而华美的纹身,颜色各不相,图案倒是个顶个的诡异。
“这是我收集的3599个不同的诅咒,还差一个,最终的诅咒就能完成了。”陆之穹缓缓抚摸自己的脊背,像是艺术家在抚摸即将完成的得意之作。
“为什么?为什么!”辛提克尔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诅咒自己?!
“我的气运太强,单独一个诅咒无法应验,”也许真的是心情不错,年轻人耐心地解释道,“我做了许多实验,终于发现了这个最终诅咒,它会让我背负最沉重的命运,经历无穷无尽的磨难,带来数不清的厄运,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打开天堂之门。”
无法理解,辛提克尔一个字也无法理解,他为世界上居然有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而疯狂,抱着头痛苦地呜咽起来。
“喂,快点完成你的诅咒。”陆之穹拽着他头顶稀疏的毛发晃了晃,“我赶时间。”
辛提克尔会感到痛苦很正常,因为他在这个世界里再怎么强大,也只是一个游戏NPC而已。他们无法理解玩家的终极追求——爬上巴别塔,进入藏着一切真相的乐园。
当达到一定层次后,高阶玩家们逐渐发现,阻碍自己爬塔的最大障碍居然不是游戏,而是“进入游戏”。越是高层的巴别塔关卡越难进入,他们不得不无休止地重复刷游戏的枯燥过程,才有可能进入巴别塔高层——而进入也并不意味着能通关。
很多玩家就在这样漫无休止的过程中绝望。陆之穹也面临了同样的问题,不过他很擅长寻找问题的最优解。久经波折,他研究出了一个终极诅咒,只要完成这个诅咒,就能使自己进入巴别塔关卡的几率大大增加。
诅咒自然也带来了更加困难的挑战。不过,以那时候他的实力,实在没有必要畏惧什么。人在极其强盛极其疯狂的时候做出的选择,从来不会考虑未来会不会后悔。
辛提克尔的血流满了凹槽,在威逼利诱之下念完了诅咒,阵法闪烁猩红的光,化作一段极其恶毒的文字朝陆之穹飞来。
陆之穹欣然接纳了诅咒,补全了背上最后一块空白,3600道花花绿绿乱七八糟的诅咒同时开始流转,慢慢构建成了一对羽翼般的繁复线条,对称地排布在他的脊背上。
最终诅咒完成了。
“啊,对了,忘了问,你的诅咒是什么来着?”陆之穹见巫师还有一口气,纯属尊重地问了一句,毕竟这是人家拿命换来的诅咒。他其实并不在意那到底是什么,即使知道了,很快他便会把名字忘记,就像忘记前3599个诅咒一样。
“墨菲……墨菲的诅咒。”辛提克尔气若游丝地说完这一句,便咽气了。
墨菲定律,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时隔多年,陆之穹突然想起了最后一个诅咒的名字。
只要是在他身边,不幸的事情必定会发生。
二选一的道路永远会选中危险的那条,宝箱永远会开出毫无价值的那一个,方便面大几率少调料包,刮奖券永远都是谢谢参与。
而三分之一概率会射出的子弹,只要在他身旁,就一定会命中万钟的头颅。
他自己是不畏惧那样的命运,但是他周围的人呢?那个性骚扰学生的班主任并没有攻击他们,他只是诅咒,诅咒他和白渐潇早晚会分开。白渐潇对此不屑一顾,但是陆之穹立刻就相信了:如果在楼中分开手是一个不幸的可能性,那么必定会在他身上应验。
万钟死亡的一瞬,他们便失去了殇猎的行踪。白手套失去了作用,斯旺迅速发动迷失天鹅,将一切掩藏在深深的迷雾中。
“他们逃走了。”白渐潇感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他们了。”
陆之穹默默地蹲着,查看万钟的尸体。
虽然仅认识几个小时,这个女孩却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在子弹点燃的花火中燃烧,最后被子弹终结,如乐章在恢弘的高潮中戛然而止。时至今日白渐潇也经历了不少同伴的死亡,却还是忍不住泛起怅惘。
“为了防止被游戏利用,我会把她的尸体销毁掉。”陆之穹说。
陆之穹的手缓缓拂过万钟的脸,从他摸到的地方开始,万钟的尸体逐渐碎裂成细小的尘埃,飘浮在他身前。陆之穹掏出了空着的酒瓶子,把尘埃灌了进去,那么强健有力的女孩,化作的灰不过刚刚灌满一个啤酒瓶子。
陆之穹把酒瓶子塞进包里,站起来,“走吧,他们不会就这么跑掉,肯定会找机会偷袭,随时保持警惕。”
白渐潇捏紧了拳头,低声道:“绝对杀了他们。”
即使是对周行之,他都没有产生过如此纯粹的杀意。这一次,包括之前的每一次,他都是被迫应付袭击 ,应接不暇疲于奔命,这一次他不想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你之前是不是在通过某种方式在和殇猎交流?”白渐潇问。
“嗯,他可以读取我的意识,在我的脑海里说话。”陆之穹不爽地捋了捋头发,把散开的小揪揪重新扎好。
“那岂不是你想什么他都能知道了?”
“只能读取浅层意识,而且应该有什么发动条件,只要控制着不去想,就可以防范意识被读取,”陆之穹说,“你不用担心这个,你的精神屏障足以抵御这些,他反而要担心不被你反追踪。”
“读取意识、切断联系、增加伤势、空间瞬移,”白渐潇皱起眉头,“这些能力加起来太难对付了,你之前有没有听说过殇猎这号人?”
之前他碰到的,能使用丝线的攸兰,能控制尸体的蓝珊,能夺取他人能力的周行之,都然他感到棘手,却从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殇猎那家伙,以前和我一个组织,不过我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他还算不上什么高手,增加伤势这个能力看着变态,但漏洞太多,一是不能瞬间摧毁对手,二是需要操作距离,三是如果目标之前没有受过伤,就一点屁用没有。”陆之穹头头是道地分析殇猎的能力,“真正可怕的是那个女人,她叫斯旺,我之前听说过她。”
“斯旺?是天鹅的意思吗?”白渐潇问。他既不像陆之穹在脑内和殇猎说过话,又不像万钟能追踪躲在墙里的对手,一直处于比较懵逼的状态。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那个能量场的主人一丝悲哀而迷茫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