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榻栖鸾(35)
“太子为人谨慎,做事中规中矩。”萧明暄语气四平八稳,像谈论一个陌生人,“性情柔婉,礼贤下士,从皇族到庶民几乎没人说他不好。”
“背地里怕也有不少阴私手段?”夏云泽想起萧明暄那个叛变的挚友,突然觉得这小子有点可怜。
太子贤名远扬,众望所归,萧明暄却声名狼藉,怨声载道,连他在郴国深宫里都略有耳闻。
真是人设卖得好,贤人当到老。
说不定萧明暄的荒唐名声,也有他哥暗中推波助澜的结果。
当然主要还是他自己不检点,一个接亲都要创造机会偷皇嫂的人,臭名远扬有什么稀奇的,不作不死罢了。
“嘿嘿!”夏云泽的思绪又开始失控,猥琐地笑了两声,问:“你真的不是暗恋你哥才甘当绿叶衬红花?”看这一路作死把他哥衬托得身高两米八。
萧明暄当场黑了脸,肠胃一阵翻腾,露出恶心欲吐的表情。
大步迈过一个树坑,把背上的人往上掂了掂,他咬牙切齿地说:“皮子痒了就直说,少给人送腻歪。”
“我错了。”认怂他是专业的,夏云泽老老实实告饶,“我知道你喜欢女人,我就是开个玩笑。”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感觉对方肌肉绷紧,一身戾气激得他头皮发麻。
夏天的衣服又薄又软,萧明暄本来体温就偏高,一生气更像个火炉子,烤得他浑身不自在。
夏云泽懊恼地闭上嘴,不着痕迹地向后仰了仰,分开紧贴在一起的身子。
换来一巴掌打在屁股上,以及不耐烦的喝斥:“趴好,你想摔断脖子吗?”
夏云泽低叫一声,趴到男人背上,不敢再作妖。
他小时候由于调皮捣蛋没少挨揍,可是从没像今晚这样,被打得腰也软了,腿也颤了,从臀大肌到竖脊肌一路酥麻。
一定是他这些天疏于锻炼的后果!
练胸不练背早晚要残废,夏云泽深吸了一口气,暗下决心回去就做十组俯卧挺身!
两个人叠在一起,说说笑笑,黏黏乎乎,回到营地已经是深夜了,萧明暄直接把他带到自己帐中,扒下他的裤子,在夏云泽惊恐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给他破皮的膝盖上药。
要不是怕惊醒沉睡的众人,他八成会叫得震天响。
萧明暄难得施一次好心却油然生出狗咬吕洞宾的感觉,脸色阴沉,低哼一声。
夏云泽蜷了蜷腿,小心翼翼地问:“你又怎么了?”
十九岁的大龄熊孩子真是麻烦,翻脸快过翻书,比他更年期的老妈还难哄。
“又没给你刮骨疗伤,你抖什么?”萧明暄拿过干净布条给他裹住伤口,“就你这样的,进了东宫还不让人生吞活剥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夏云泽躲闪的眼神他就生气,手又痒痒了,觉得路上没打够。
再想到小皇嫂要嫁到东宫去做太子妃,心里更是没来由地窝火。
“东宫怎么了,又不是龙潭虎穴。”夏云泽从头到尾都没把他未婚夫放在眼里,太子就算头顶金光闪闪瑞气千条,他体质不行啊,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好忌惮的?
萧明暄又往他磕青的地方涂了点药膏,眸色渐深,状似不经意地问:“洞房花烛夜怎么办,不圆房吗?”
短短十几个字,每个字都浮光掠影般从他心头划过,带出一阵阵轻浅的战栗。
明知不该问,却着实想问,字里行间还弥漫开不易觉察的酸味。
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朋友一场,实在放心不下罢了——萧明暄这样告诉自己,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却暗暗屏住呼吸等待对方的答案。
没想到夏云泽直接笑倒在榻上,两条白生生的腿还弹动了几下,像摊开肚皮的小青蛙。
“圆什么房?你想多了!”他的小皇嫂险些笑岔了气,“你哥又不是断袖,再说就算他是,我不是啊!”
这小子真是杞人忧天!
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两个人同时看向彼此,各自腹诽不已。
“你放心,我有办法。”夏云泽手里有一堆江湖秘药还有采薇这个开挂大佬,走遍天下都不怕,“我对男人没兴趣,保证不占你哥便宜。”
谁管他啊!萧明暄眉头一皱,追问道:“那他若占你便宜呢?”就你这小身板,比萧明玥还矮半个头呢!
“那更不可能了!”夏云泽把单薄的小胸脯拍得砰砰作响,斩钉截铁地说:“能占我便宜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萧明暄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复杂,还掺着点矛盾纠结。
夏云泽看不懂,不过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做的题直接跳到下一道,绝不死磕。
只可惜当时他还太年轻,不知道每一句吹出去的牛逼,上面都插满了旗。
第39章 眼不见心还烦
夏云泽睡了远行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连梦都没做,醒过来只觉得天也蓝了地也宽了,虽然还得穿女装,但是不用戴幕离了!
少了一层软纱遮挡,整个世界都清晰了!
天光乍现,小许将军还在营地上蹭狼肉吃,就见一个宽袍广袖的纤细女子走出营帐,长发披在身后,晨风拂过衣角,通身带出洒脱旷达的风流意态。
许正渊手里的肉干掉到地上,油手扒住旁边的萧明暄就问:“那是太子妃?”
萧明暄不悦地拍开他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许正渊摆出一脸花痴相,喃喃道:“想不到竟是如此尤物。”
萧明暄不动声色地捡起地上的肉干堵住他的嘴,脸色沉郁,许正渊呸呸两声,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坏笑道:“你小子艳福不浅。”
萧明暄双手垫在脑后,懒洋洋地躺在湖边,漫不经心道:“别让萧明玥听见,当心顺妃撕了你的嘴。”
“我是傻子吗?”许正渊叫唤起来,又摸着下巴嘀嘀咕咕,“虽然不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可瞧上去就是让人心动,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男人味吗?萧明暄横了他一眼,你身上有的人家都有,还心动什么?断袖啊你?
算了算了,不怪许正渊眼瞎,他自己不也曾被骗得团团转?
看在同是天涯被骗人的份上,萧明暄出声提醒:“别想入非非了,那可是太子的人。”
“好哇!”许正渊推了他一把,假模假样地抬袖口拭泪,捏着嗓子嗔道:“你这个薄情郎,狠心将奴家拱手相让。”
萧明暄竟然让他说得心肝肺脾都颤了几颤,恼羞成怒,一脚踹过去:“你少放屁!”
许正渊无端挨了一脚,嗤了一声,继续啃他的肉。
看萧明暄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他皇嫂身上的样儿,还嘴硬呢!真该拿面镜子让他照照自己是什么表情,活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浑身冒着傻气。
“送她进东宫,你肯定会后悔。”许正渊同情地瞥过去一眼,以好友的身份最后一次提醒,“萧明玥绝非善类。”
“我知道。”萧明暄唇角含笑,不置可否。
他的小郎君神通广大,自己在他手里都讨不了好去,何况萧明玥那个窝囊废?
大不了多派几个暗卫,护着他就是了。
“郎心如铁、负心汉……咦,人呢?”许正渊又要念叨,一扭头却发现萧明暄已经弹跳起身,风一般地掠向太子妃的方向。
“啧啧!”他摇着头轻哼道,“假正经!”
夏云泽正要攀过一个土坡,结果裙子太累赘,腿上还有伤,硬是几次都没迈上去,还差点摔个五体投地。
他有点泄气,想着干脆绕过去算了,突然眼前一花,萧明暄落在坡上,朝他伸出手来。
逆着光的身躯像沉默的雕像,高大,冷峻,优美,让夏云泽两眼发直,怔忡迷离。
真他妈的……帅啊!
可惜老子不是女儿身,不然肯定扑上去先日了再说。
他喉头颤动,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心中充满了遗憾。
萧明暄不知道他脑袋里装了多少黄色废料,手又向前伸了伸,一脸不耐烦,凶巴巴地瞪着他。
那眼神好像在说少磨磨叽叽快点滚过来!
眉峰凌锐,五官立体,又凶又好看……老子要是个女的,保证榨得你一滴也不剩!
夏云泽定了定神,把手放到他掌中,被他拽着往上一拎,轻而易举地攀上土坡。
鸦羽般的长发被风吹起,拂过萧明暄的脸颊,撩得他心神荡漾,无以名状。
他不自在地扭过脸去,问:“到这里做什么?赏景还是采花?”
“那边烂树根上有木耳。”夏云泽露出垂涎的表情,“我去弄点煮煮凉拌。”
萧明暄脸颊抽了抽,反手一巴掌把他的小手打了下去,弄得夏云泽一头雾水,叫道:“你小学鸡啊你!”说翻脸就翻脸!
萧明暄理也不理他,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背影。
不是小学鸡,就是更年期!
另一边,许正渊饶有兴致地观望这一幕,感叹道:“萧明暄你这个蠢东西……”
偷完就抽腿,迟早要后悔。
他还没幸灾乐祸个够就被迁怒,萧明暄那个见色忘友的家伙不忍心找太子妃的麻烦,只拿他来当出气筒,两个人在湖边打了一架,然后他被塞了一包干粮,连人带马赶出营地。
许正渊哀叫连连,一边骂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一队护卫押着滚回京城。
后面的行程还是不紧不慢,白天行路,晚上驻扎,唯一不同的是萧明暄不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往他面前凑了,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骑着马挎着弓在山林里乱转,把飞禽走兽都祸害了个够。
知道自己是个男的,也就没有再献殷勤的必要——夏云泽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