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王(214)
作者:顾雪柔
时间:2019-12-27 10:22
标签:架空 基建
“姑娘!这信物……哎,何必扔进河里?”
“这信物要之何用?生父既已故去,如今孑然一身,钱财都是身外物。”
“斛律姑娘,节哀顺变。聂某生平不懂安慰人,此刻纵有满腹言语,更不知如何出口。姑娘……须知人生在世,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聂……大哥说得是。受教了。”
“姑娘,聂某口拙,此刻本不该说这等话……哎,抱歉抱歉。”
“……”
“姑娘?”
“京城的黄昏,当真好看得很呢。”
“唔。”
“……”
“斛律姑娘,在中原还有亲戚么?”
“没有了,我娘自小便流离失所,不知母舅家在何处。聂大哥,此次得你襄助,足感盛情,在此别过。”
“姑娘要去何处?”
“天大地大,想必总有地方容得下我。”
“不可!姑娘一个女子,如今世道甚乱……待我前去问问官宦人家中,是否……是否……”
“聂大哥,好意心领,斛律芸会在远方默默祷祝你一生平安。”
“且慢,跟我来个地方。”
“聂大哥?”
“……到了。”
“这里是……”
“这是聂某宅邸,我舅生前在京师做丝绸往来,中年病故,便将此宅留予我,聂某常年在外征战,便将家仆遣散,姑娘若不嫌弃,可在此暂时栖身。”
“聂大哥,你……”
“聂某只住东厢房内,姑娘对外可言是我表妹,有人问歧异,只道是聂芸儿……姑娘快快请起,聂某不敢当……姑娘!”
……
“人生风云变幻,白云苍狗,你此刻流离失所,焉知下一刻能否有个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必伤怀。”
“聂大哥说得是,人总得向前看,此生能认这么一位大哥,当是平生幸事。”
……
“芸儿,自从你来了大哥家里后,府上怎么看起来全不一样了?”
“大哥说笑了,不过是收拾打扫,反正闲着无事,白吃白喝,总不干活也不行。”
“你刻的玉,市集上可是千金难求呢。”
“哪有,聂大哥就知道哄我开心,哈哈。”
“……”
“大哥?酒温好了,加点梨花如何?”
“嗯,芸儿……”
“怎么?有话直说,大哥不是向来直言直语的么?”
“……今天京中有人为你提亲,不知你意下如何……”
“……”
“芸儿?”
“我……我先去灶台看看……”
“芸儿!”
……
“聂大哥,你看这河上的花灯,在我们那儿,放灯,是想起已经逝去的亲人,浮灯满目,其实是照亮他们归家的路。”
“芸儿,你近来,怎么总是说这些话?”
“……”
“……”
“大哥,自从来了你家,蒙你不弃,斛律芸心知这世上,寻得一位真心待我,与我相伴的人,已是妄想,何曾敢有半分僭越之念?那天大哥问我成亲心意,芸儿辗转反侧,想了数夜……”
“芸儿,是大哥不好,此事休得再提。”
“聂大哥!让我说……我此让,只想待在府上,哪里也不去……只要能服侍你一世,斛律芸便已知足,不敢再妄想……”
“芸儿,大哥不是不懂你心意……你夹在大哥书里那封信,大哥……看了。我聂某家境清贫……”
“嘘……你看那盏花灯。”
“……”
“斛律芸不求富贵,不求享乐,只想静静守在大哥身边……”
“你……芸儿,我……我……”
“大哥!你要做什么!快上来!来人啊……”
“别喊别喊!看,是它不?”
“呀!都一年了!居然还能找到!”
“留着这枚玉佩……”
“快把头发擦擦,仔细受寒……”
“无妨,大哥身体好得很,这次好好保管信物,留在家里,待大哥出征回来,便向你提亲!”
……
“芸儿,聂丹向你父母在天之灵发誓,此生定会好好待你……”
“大哥,是不是这么做?”
“不,我来,喝过交杯酒后,头发须得打个结……”
“我记得有一首诗。”
“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明天又得出征了,芸儿,委屈你了。”
“一定要好好的,得胜归来,芸儿在家等你,大哥。”
……
“芸儿,能与你在一起,是聂丹此生最快乐之时。”
“夫君……”
“我常常征战在外,双手满是鲜血,就怕杀戮过重……”
“嘘……快别这么说。”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夫君,胡汉之争已久,岁月悠长,芸儿从小便目睹这些杀戮,但,聂大哥,我相信,你出战是迫不得已,并不为杀而杀。”
“……你说得对。”
“总有一天,我相信夫君能得胜,到了那一天,不会再有像芸儿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
……
“芸儿——芸儿——”
“芸儿……”
“我的芸儿……我的孩儿……芸儿——我对不起你……”
……
“芸儿,今夜又是七夕了,夫君在此一杯水酒,祭你和未出世的孩儿之灵……芸儿,自从你离去后,夫君便未尝有过片刻开怀,此生唯愿战死在疆场上,来日……与你在地下再会……”
……
“芸儿,我来了。”
〈番外一·古诗十九首·完〉
第291章 番外二·鹧鸪天
《鹧鸪天》宋·晏几道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这一年中原下起了罕见的大雪,沿途千里大地银装素裹,延边恢复了通商,经历十年战乱,终于再次成为边陲商贸大城。犬戎、五胡、汉、回鹘,多个民族都在此处以货易货。游淼再次北上,恍若隔世。
上元夜,李治锋从茂城外接回游淼后,便在正梁关前将大军遣回犬戎,自己则与游淼共乘一骑,晃悠晃悠,沿途游山玩水。从正梁关回延边,再过大安,经东梁出塞。
游淼乐得什么都不问,随着李治锋一路北上,积雪铺满大地,沿途山峦一层素白。然而春到日光晴好,已有翩翩盎然春意。
游淼道:“看,那里有只狍子。”
李治锋随着他所指望去,嗯了声,问:“要么?”随即弯弓搭箭。
游淼摆了摆手,示意留它一条命,李治锋便不管它了。李治锋没有问游淼在茂城怎么样,游淼也没有问李治锋的领地怎么样,仿佛再会面后,什么天下、苍生、战乱、外族,统统都成了天际汇散的流云。
浩浩苍空,茫茫大地,只有这么一骑,两人,在积雪中朝着延边城去。
开春了,正是汉胡通商最频繁的时候。铃铛声响,延边热闹繁华,鞑靼一退,汉人又像过江之鲫,朝着北边涌来。游淼来过好几次延边,却未曾得见如此繁华景象,当即吓了一跳。
比起与李治锋第一次来时,延边何止扩大了两倍!市集几乎都要堆到城外来了,游淼还记得昔日来倒卖茶叶、购买兽裘时,延边还没这么大规模,充其量只能算得上一个重镇,现在看起来,隐隐有塞外第一城的架势。
“这么多人?!”游淼道,“该不是逃难来的吧。”
李治锋道:“这边来。”
只见市集上黑压压的,全是人,游淼还以为发生了啥事,细看才发现是做生意的,真是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