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缘(75)
他先给北渊行了个礼,再坐到南褚旁边,递给他一颗碧绿的药丸。南褚笑了笑,一口吞下了。
“南少庄主青年才俊,没有找个心仪的姑娘吗?”一旁的子桑竹微微一笑。
南褚吃了药精神多了,回笑道,“姻缘天定,没遇到何必强求。”
“看来程少阁主是会比南少庄主先一步找到归属了。”子桑竹冲程慕北笑。
程慕北想着子桑竹惦记沈简生就来气,不太客气地回答,“传说世上子桑家族能纵横于朝廷,行走于江湖,族下囊括各大生意,看来子桑兄弟还打算扩宽姻缘业?”
子桑竹笑容僵了一下,语气还是很客气,“少阁主说笑。”
“行了,”北渊喝住程慕北,“叫你来是说正事的。”
程慕北转眼也二十了,北渊不得不让他接手一些久北阁的事了,省得什么事情都还要南褚两边跑。
程慕北道了句是,听见北渊说,“久北阁新产了一批珍贵药材运输到京城,还是由扶南庄出面经售。但是你义父还有笔运向云海那边的生意,押送人手不够,你也跟着去学学。”
“我?”程慕北看了子桑竹一眼,发现子桑竹脸上仍然是淡淡的笑容。
“嗯,这批药材要流入朝廷,必须重视一些,这也是第一次跟子桑家合作,为表诚意,你作为少阁主就代表一下。”
三十五.管家(上)
程慕北倒是没想到就子桑竹那体弱多病的样子竟然还会亲自押送,但他也明白北渊的意思,半晌“嗯”了一声。
几人再商量了一会儿,已经快到午夜了。程慕北惊觉平时南褚多么不容易,一块儿回去的时候还拍了拍南褚的肩,“你真不考虑找个人照顾照顾你?”
南褚有气无力地翻了程慕北一个白眼,“我现在就爱我的床榻,希望你们能消停点儿让我和它多缠绵一会儿。”
程慕北一乐,忍不住嘲笑了一句,“再缠绵也是一个人。”
这下为这人忙前忙后的南少庄主终于忍不下去了,“滚!”
程慕北嬉皮笑脸地跟他勾肩搭背,“不要恼羞成怒嘛,我这也是实话。”见南褚的住处要到了,程慕北才整了整脸色,“你先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南褚知道程慕北肯定还在琢磨这次押送行动,点点头,“别想太多。”
程慕北回去的时候沈简生还在等他,他不禁勾了勾唇,每天有人等待其实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沈简生在读书,灯光柔化了他的眉眼,露出不一样的风情。
见程慕北回来了,沈简生放下书,“谈完了?”
“嗯。”程慕北先去沐浴了一番,回来的时候沈简生已经上床了,只是他好像在想事情,直勾勾地盯着房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以后先睡吧,”程慕北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搂住沈简生精瘦的腰,“不用等我。”
沈简生扬了一下唇角,不置可否。
“我爹是不是找你了?”程慕北想着白天那情况,想来也是北渊找沈简生了。
沈简生“嗯”了一声,侧过身将程慕北环住程慕北的肩。
“说什么了?”
沈简生没吭声,想来北渊也不想程慕北知道当初那些事吧。感受到程慕北再推了他一下,沈简生才蓦地反应过来,“说想看你娶妻生子。”
“得了吧,”程慕北轻笑一声,“我从小到大我爹都懒得管,他才不会操心操到孙子辈。”
沈简生轻笑了一声没说话,把玩儿着程慕北的头发。程慕北的头发刚刚洗过,用内力蒸干了,非常柔顺,空气中都弥漫着浅淡的香气。
因为沈简生睡得比较高,程慕北仰头看沈简生,灯光没灭,他勾人的桃花眼中是潋滟的波光,沈简生俯身在他眼睛上亲吻了一下,哑着嗓子说,“睡吧,不早了。”
一开始是因为各种事耽误,两人总是没能做到最后一步。但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情愫,两人也一直没挑破最后那层窗户纸。程大少爷每次憋得慌的时候,看着沈简生几近虔诚的表情,便偃旗息鼓下了。
算了,再等等吧。
第二日一早程慕北就被叫起来了,因为子桑竹要离开久北阁先回子桑家族一趟。北渊问程慕北是要同子桑竹一块儿去,还是等子桑竹要出发了再去子桑家族接他。
程慕北看着子桑竹脸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就总想起欧阳秋那副小孩模样叫他漂亮姐姐的样子。他悄悄打了个寒颤,表示自己要等子桑竹出发的时候再去汇合。
清晨气温还有些低,子桑竹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毛毯,十分客气地冲程慕北笑,“我还有一事想要麻烦少阁主。”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之前那个锦囊,递给程慕北,“再次拜托代我将此物交给沈简生大侠。”
程慕北眼神暗了暗,子桑竹明显就是专门做戏给北渊看的。好似他和沈简生之间有点儿什么,倒是自己从中阻拦似的。
但碍于北渊还在,程慕北还是伸手接过了锦囊,上面还带着些残余的体温,锦囊重多了,里面应当是装了什么重物。见子桑竹还微笑着等着自己回话,程慕北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子桑兄弟太客气。”
见子桑竹又要开始客套,程慕北才慢悠悠地说了下半句堵住了他,“我只负责给,收不收就是简生的事了。”
这话倒是有些触动到子桑竹,他垂下眸子,淡淡地笑了笑,“阁主、少阁主,告辞了。”
等子桑竹走了,北渊将程慕北叫去交代了些事情。久北阁的事程慕北实在管得不多,他对这些也没有什么太大兴趣,听得昏昏欲睡。
北渊索性不讲了,“你先从账簿入手吧,让哑叔带账房看出账入账,两天之内看完这两年的。”
程慕北瞪大了眼,“两年!”
北渊微微颔首,“你想做自己的主,就应该拿出点儿行动。”
程慕北知道北渊这是暗指沈简生的事,咬碎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被北渊叫住了,“久鬼自杀了,你那小跟班还在牢房了。”北渊顿了顿,“如果这点儿小事你都走不出来,就别想其他的了。”
程慕北没有吭声,他一直刻意回避龙信阳的事。龙信阳的背叛对他而言虽然算不上一件太难以启齿的事,但就像一件做工精细的衣裳跑了线,其实一眼看不出大碍,自己就是觉得不舒服。
何况曾经……龙信阳也是他真心照顾的人。
“知道了。”程慕北低声应了句,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远远的就能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程慕北先紧张了一下,才分辨出那是沈简生和南褚在比试。
程慕北走进院子里时,沈简生正闪到南褚身后抬起大刀劈向他。南褚来不及躲,反手将南魄一挡,借着沈简生的力向前移了些,翻身朝沈简生冲来。
而沈简生的反应也极快,等南褚向前冲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简生的“纹天九式”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了,两人再过了几十招,南褚已经隐隐占了下风。程慕北捡起花园中的一颗小石子,在沈简生出击时射向南褚,惨遭两面夹击的南少庄主败下阵来,不满地冲程慕北说,“你怎么还场外作弊!”
程慕北笑了声,“你反正也输了,帮简生省点儿力。”
南褚无力辩驳,只好以眼神表示自己的愤懑。
程慕北耸耸肩,“我打算去看看龙信阳,你们去吗?”
三十五.管家(中)
南褚和沈简生听到这话都沉默了一下。
沈简生说,“我去。”他知道程慕北其实对龙信阳一直心怀一些愧疚,但当初如果不是龙信阳,他们当初根本不会受那些苦。
南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就不去了吧,也没什么好说的。”其实他早就看过龙信阳了,当时程慕北还生死未卜,他因种种事情困住脚,只能百忙中抽身见了龙信阳一面。他还记得龙信阳听到程慕北出事时震惊的表情,当时自己准备的一堆话都咽了下去,明白原来大家都不好过。
龙信阳就被关在久北阁当中,说是牢房,其实也就是一个阴暗的地下室。屋子中连灯光也没有,扑鼻而来的是有些恶臭的潮湿气。
程慕北点燃了一个火折子,和沈简生一块儿往里走。
他们看到屋子角落蜷缩着一个人,头发披散着,很久没有打理缠在一块儿,衣裳因为很久没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缩着只有小小一团的人忽然抬起头,露出龙信阳的脸。龙信阳本就瘦小,这一看竟有些形销骨立的感觉,虽然隔得远,但程慕北还是能感受到他眼中复杂的目光。
龙信阳像是想起身,撑了一下又颓然地缩了回去,只是目光一定盯着程慕北,片刻也不想漏掉。
程慕北叹了口气,“有什么想吃的吗?”
黑暗中一片寂静,龙信阳吞咽口水的声音都十分清楚。他沉默了好久,才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老大……”
北渊甚至没有将他锁起来,就只是关在了这件屋子里。这里暗无天日,内心的恐惧疯狂地滋生,几乎要逼疯他。
得知程慕北生死未卜时,他本就崩溃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每天都是煎熬。后悔、自责都没有用,他只能一边痛恨自己,一边又苟延残喘着等待着消息。
这大半年,没有谁告诉他一声程慕北没事了。
这一声呼唤出口,龙信阳的情绪就崩塌了,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他无声地抽动着肩膀,牙齿把下唇都咬出了血。
沈简生在一旁冷冷看着,他不像程慕北,在程慕北掉下悬崖那一刻,他就没有办法再原谅龙信阳了。如果不是他,程慕北就不会中*,他们就不会受折磨那么久。如果程慕北没有中*,就不会被欧阳秋推下悬崖,不会生命垂危。
有些人,做错了一件事,就无法再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