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小六??(32)
第二日,我去了趟阴魂洞。
阴魂洞尽头,五彩|金|刚中,锁着一个熟悉的阴魂。
那阴魂发丝凌乱,头发将自己的一张脸尽数遮住,我停住步子,只是低头瞧着那阴魂。
阴魂觉察到了我的存在,缓慢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四只眼睛顿生怒火。
“你……还活着?怎么可能?!!!”很明显,对于我能活下来这事他很是震惊。不,不只是震惊,简直是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
我无所谓笑笑,话里话外全是嘲讽:“对,我还活着。怎么样?到最后,不还是你输了?”
玉帝一双眼睛猛地瞪大,眼中全是不甘:“本君没输,本君不会输!”
“是么?”我冷笑一声,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道,“你若是没有输又怎会被锁在阴魂洞?你说呢?前……玉……帝……”
后面三个字我故意加重了语气,满意看到玉帝一张脸从狰狞转为苍白,我满意补充了句:“对了,听闻前……玉帝不久就要投胎去了,听说……”我眼角略过一抹解恨的笑,“好像……是畜生胎。”
“你胡说!!”声嘶竭力的怒吼声转瞬间响彻整个阴魂洞。
我满意笑笑,转身出了阴魂洞。
对于痴迷于权利的人来说,权利尽失,受尽屈辱才是对他最致命的打击。
咎由自取!
晚些时候,我去了阎罗王的住处。
殿外,当值的阴差瞧见我一把将我拦住:“阴判官,地君他身体不适……哎……”
身体不适?
阎罗王若是真不想见我,总该寻个旁的由头,每回都用这些个不成样的理由,也是太过拙劣。
我直接绕开阴差推门走了进去:“地君。”
空气有短暂的停滞,阎罗王十分尴尬地将咬了一半的鸡腿放回盘子,朝我干巴巴笑了笑:“是小六哇!”
我走到阎罗王跟前,一脸的淡定道:“地君,我有一事不明想请地君帮忙解惑。”
方才的阴差紧跟着我追了进来,见眼下再拦为时已晚,他胆怯看了眼阎罗王,小声解释着:“地君恕罪,小的一时没拦住阴判官……”
阎罗王没空同他计较,随意摆摆手将阴差给打发了:““知道了,下去吧。”
阴差识相低头退了出去:“是。”
“地君对我避而不见绝不会只是因为要急着吃鸡腿这么简单吧?”
阎罗王讨好的笑僵了僵,但那也只是一瞬,很快,灿烂的笑再次在他脸上蔓延开来:“自然只是因为忙着吃鸡腿。”
我冷了脸色,一本正经瞧着阎罗王:“地君同我说这话,您觉得我会信么?”
阎罗王笑着同我打哈哈:“无论小六信与不信,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事实?那我想问地君一句。”我单手抚上胸口,用力在上头拍了拍,“那地君能否解释一下,我这颗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地君瞧我拍得用力惊出一身冷汗,赶忙上前制止:“哎,小六,你轻点儿,小心把这心给拍坏了。”
“拍坏了?”就知道事有蹊跷,我皮笑肉不笑,“地君是同我在说笑么?正常的心这么一拍怎么会坏?地君这般紧张,莫不是这颗心有什么问题?”
阎罗王起初只是看着我干笑,后来笑着笑着,那笑就僵在了脸上,最后好不容易撑起来的笑彻底垮了下来:“小六说得对,你这颗心……的确……有问题……”
半个时辰后,我飞奔出地府朝着天庭疾行而去。
阎罗王说,玉帝在被众仙制服之前,早就将我的一颗心捏得稀巴烂。
怪不得玉帝见到我那么震惊?
原来,这颗心,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到了天庭,我一把推开北堂的院子,里头,站了几个人。
净寒仙君,意尘元君,长灯仙人,还有已经成了玉帝的玄文仙君。
发现推门而入的人是我,众人脸上俱是一僵:“小……六?!”
“他人呢?!”
他人呢?北堂……他人呢……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仿若是商量好了一般没有人答话。
我径自跑进北堂的屋子,前前后后足足找了五六遍,的确……没有北堂的影子。
不光没有北堂的影子,就连北堂留下来的仙气都弱得厉害。
找不到人,我一时急了,拽住净寒仙君的袖子道近乎哀求道:“净寒仙君,北堂他……人呢?”
净寒仙君瞧着我,眼底一股子哀伤油然而生:“北堂他……走了……”
瞧他肯开口,我立即追问过去:“什么时候走的?!去了何处?!!”
净寒仙君不说话,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半晌终于重新开口:“小六,即使他不让我们说,我还是要说。”
“阿黄!”玄文仙君喊住净寒仙君,摇了摇头,“北堂他嘱咐过,不能说。”
净寒仙君眼中带了不忍:“可是,我不忍心。”
我一双眼定定望着净寒仙君,心中却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劳烦净寒仙君同我说实话。”
最后,净寒仙君还是同我说了,结果的确扎心。
出了北堂的院子,我御风一路狂奔。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周遭的气温逐渐低了下来,远远的,我看到了依旧飘着大雪的寒嵇山。
寒嵇山上,自己当初住的茅草屋还在那里。
大雪肆意挥洒,夹着寒风铺天盖地砸将过来,落在身上。层层大雪将茅草屋覆盖得严严实实,不仔细去看根本辨不出这原是个茅草屋。
屋前的院子里,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因着大雪覆盖,痕迹早已被掩去了大半。
我一个俯冲,冲进了茅草屋。
外间没有人,地上是一串熟悉带了雪渍的脚印。
隔帘随着冷风来回晃动,布帘摇晃间,我隐约能瞧见一个人影。
是……他么?
里屋没有动静,我独自站在隔帘外,心情一度变得极为紧张,极为复杂。
进去还是……不进去?
“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忽地响起,我来不及多想,直接掀了布帘冲了进去:“北堂?!”
屋子里的人是北堂不错,只是面前的人,一脸惨白,浑身颤抖,呼吸间全是厚重的喘息声,哪里还有昔日星君时的半分风华?
北堂瞧见我,立马转过头去,他背对着我止不住地咳嗽,声音极为冷淡:“咳咳咳……你……来做……什么?”
心中一阵难受,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肺管子,我直觉呼吸异常艰难:“北堂……你……骗我……”
“咳咳……”北堂弓着腰又咳了起来,他冷着声音有些不耐烦,“骗你?笑……笑……话!”
我苦笑一声,往前走了几步:“是么?你若没有骗我,那你告诉我,你的心……去了……哪里?”
北堂咬着牙硬撑:“简直是……一派……一派……胡……胡……言……我的……我的……心……自然……自然是……在我身体里……”
看北堂忍痛在我面前扯谎,我心中委实难受,一把扯过他的胳膊,迫使他直视我的眼睛:“好,好。”我强行将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一字一句道,“那你告诉我,这里……又是……谁的心?”
北堂约摸没料到我会这般笃定,他面上一股子震惊之色一闪而过,然后他无奈笑了,声音粗哑虚弱:“阿黄,果然是信不过的。”
“北堂……”心口一阵子抽痛,我下意识捂住胸口,“你……为何……要骗我?”眼泪无声滑落,落在风中,却散在了他眼中,“你是想自己躲起来,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鬼地方么?”
“不!”北堂深吸了口气,“这里……不是……鬼……鬼……地方……你……在这儿……待过,不是……不是……鬼地方……”
险些哭出声来,我强压住心底的酸涩:“所以,你是想躲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守着我和你的那些并不怎么美好的回忆死去,对么?”
北堂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说话。
“当年,你去长苏山帮玉帝里应外合是真,对我动情却也是千真万确,是不是?”
北堂绷着一张脸,嘲讽笑了笑:“小六,你莫要……自作多情……我……从未……对你……动过情……”他使劲拽着袍角,仿佛说这几句话就已经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我被他气笑,心中莫名带了一股子心酸:“后来你特意将我带到寒嵇山,对我不近人情,万分恶毒,不过是在玉帝面前做做样子,为的不过是想保住我的性命,是不是?”
他震惊看了我一眼,很快又垂下头去:“你不要……在……这里……胡说,我没那么……无私……”
“是么?”我心疼伸出一只手,搭上他的脸。他的脸很凉,就如这寒嵇山上的雪一般,冷入骨髓,“后来你假装在寒嵇山上将我杀死,其实是和地君商量好事后将我和啊昆的魂魄藏在地府,为的就是彻底将我从玉帝手中解救出来,是也不是?”
这一次,北堂没有说话,眉头却越皱越紧。
“你本来不想同我有任何交集,因为怕玉帝发现我的踪迹。”北堂默默收紧了拳头,“你一直忍着不去地府见我的转世,可是……你没料到我会去天庭,而且还遇见了你。”
北堂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苦笑出声:“原来……地君……也是个……不可靠的……”
我双手猛地握住他的肩膀,眼前一股水汽氤氲而过模糊了双眼,我忍着泪水心疼道:“之后,你忍不住一次次来找我,一次次帮助我,为的就是接近我,不是么?”
“咳咳!”北堂身体虚弱晃了晃,依旧嘴硬得很,“不是!”
“你想着我转世的容貌与云赋虽有相似却并不完全相同,于是你怀着侥幸心理想同我成亲在身边护着我,只是……你没想到我会发现阴魂一事。”
“都说了……不是!”北堂一只手拍在桌子上,手背上青筋凸起一片。
北堂晃晃悠悠站起来要走,我一把拽住他的腕子:“于是,你便强行将我的阴魂压制在自己体内,为的,便是怕我会想起往事与玉帝为敌。”
说到此处,北堂终于没了反应,任由我拉着。
我无奈一笑,一连串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可惜啊,北堂,即使你千算万算,玉帝还是发现了我。你和我……终究……还是要错过……”
北堂肩膀猛地一抖,然后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所以,我决定离开。”他回头,冷冷盯了我一眼,“你以后……不要再来缠着我……我看了你……”他终是回过头去,才吐出了后头几个伤人的字眼,“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