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昏君(4)
“就叫,”元贵人眼神活络,“鱼戏莲叶间。”
皇后眉峰一跳:“他俩玩真的?”
元贵人捏着杏仁一个接一个嚼啊嚼:“真,比真金白银还真!”
皇后腾地站起身:“不行,这让陛下知道了咋整,你麻溜地去提点他们两句。”
元贵人:“啊?”
我就是吃个瓜怎么就来活了呢?
47.
皇后的心情说不上喜悦或其他,五味杂陈是有的。
严才人若跟凌才人啥啥没有,那他就是白欢喜,可真的有了啥,可不是给陛下蒙羞。
皇后思前想后心里有了主意。
陛下最好不要知道这些拐拐弯弯的事情,能遮掩的时候必须不能让他烦心。
皇后算了今日翻牌子刚好又轮到严才人,虽然有些卑鄙,但严才人终究还是要被他牺牲掉。
皇后吩咐宫人禀告昏君,说他胃病犯了。
还未得及把面上的白里透红整得蜡黄一些,昏君便赶了过来。
昏君今日被丞相训斥,说他专宠。
昏君不敢反驳。
可是皇后病了他怎么能心安。
此刻他站在幔帐前床沿边,忧心忡忡地握着皇后因做戏未完工的紧张而略显冰凉的手:“阿裴,这周你发热两次咳嗽两次头痛两次,今日又胃痛,朕,朕——”
“朕给你换个御医,”昏君焦急万分,“你这身子不能再弱下去了。”
“实在,实在不行,”昏君一咬牙一跺脚,“朕许那两条鱼啊不,严才人约你去健身……”
声音越来越低,气音委屈吧啦地窝在喉咙里。
皇后看不得昏君因他人烦忧,他使了个巧劲,让昏君轻飘飘地落进他的怀里。
“别怕。”
48.
昏君躺在床里侧,跟皇后面对面。
“朕还是得做点什么。”昏君半张脸包在被子底下呼气时闷哼哼的,皇后不动声色抬手压了压被角。
“朕决定了!”昏君突然兴奋,晃着皇后的手臂,“我们斗牌吧。”
49.
宫里鲜少有聚会,无外乎昏君上早朝批折子太忙,而大家虽然看起来彼此都很熟实则全靠名分维系的同事情也很淡薄。
昏君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后宫和谐友爱,在朝堂他就能被丞相训的少一点,何乐不为。
何况昏君也有一阵子没斗过牌了,手痒得很。
皇后似笑非笑,既没同意也没反对。
只不过当晚昏君多被折腾一通,呜呜咽咽的声音全被皇后搅和在温柔乡中罢了。
50.
皇后当然对斗牌没意见。
既然昏君要玩便玩,不过斗牌需得开口。皇后便找了元贵人仔细记了斗牌的牌面,怕自己一不留神冒出不和群的声音。
元贵人有些蔫了吧唧的不爽利,皇后主动给他倒了一杯茶:“你咋了?”
元贵人喝了一口茶,郁卒道:“他俩真是越发不像话。”
皇后知道这说的是鱼戏莲叶间,便没打断让他继续讲:“稻草人也就罢了,凌白连居然让两条鱼那个粗人帮他举谱子打拍子,还时不时相视一笑……啧啧啧,我看两条鱼乐的当活的稻草人。”
皇后脸色好看了一些:“没啥就好,别被陛下撞到了。”
元贵人暗道,这陛下一周七日都宿在您这儿,哪来的时间捉奸。
不过他没敢说。
51.
这一日风和日丽,昏君开开心心吩咐宫人把各类零嘴摆在大圆桌上。
大圆桌很大,大家一坐下便能感受到彼此之间产生的距离美。
昏君骄傲道:“朕特地为了公平选了这张谁也别想偷看桌,是不是很厉害!”
严才人捧场王立刻鼓掌 ,被凌才人瞥了一眼。
昏君看向皇后。
昏君脸红了。
其他人:?
昏君低头咳了一声,接着抬起粉扑扑的小脸讲:“那我们就开始——”
才不是因为昨晚皇后也说了一个棒呢,虽然最后他的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吃吧!”昏君率先捏起一块桂花糕美滋滋地嚼起来。
夹在两对中间形单影只自觉成为裁判的元贵人握着手中被忽视的纸牌,又一次怀疑人生。
52.
最后还是打起了牌。
元贵人松了一口气,静坐一旁喝茶吃瓜观战。
哎那边那个陛下,您的头都快埋皇后怀里去了,别看了!
那边那个凌白连怎么回事啊你,两条鱼要出哪张出哪张,送陛下先过怎么了?懂不懂规矩啊!
裁判元贵人心好累。
但他,开不了口。
恰在这时,皇后情急之下说了个三个圈儿带尖儿,这边不太叫圈儿为圈儿,大家习惯性叫丘儿。
元贵人登时反应过来接上:“圈圈圆圆圈圈。”
众人奇怪地看他:“你干嘛?”
元贵人梗着脖子道:“……作诗。”
严才人实诚,评价了一句:“还挺押韵。”
元贵人:你懂个头。
严才人不作死地又来了一句:“不过刚才是听到一句圈儿,还挺好玩的。”
元贵人掐了掐手心挤出一点笑:“圈儿圈儿圆儿圆儿圈儿圈儿。”
皇后。
皇后深藏功与名。
昏君撑着下巴,突然眼前一亮:“啊,朕又赢了!”
53.
祖宗,四个人的牌局三个人放水你能不赢吗?
元贵人心如止水,甚至还能再讲五百回《资治通鉴》。
他们玩牌是有彩头的,这个彩头昏君很感兴趣,他吃着面前的水果含糊不清地得意道:“快把彩头交出来!”
这时候就到了皇后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皇后的袖子像个百宝匣,随随便便就能摸出一个玩意儿,昏君接过来翻看一会儿,突然惊喜道:“这是牧犬人!”
他还记得之前皇后送他的竹雕小犬,昏君喜滋滋地把小人捧在手心端详。
皇后强装镇定喝茶,恨不得立刻把昏君抱紧怀里亲亲。
严才人变了个戏法给昏君。
他先把一颗花生放在右手,又把它变到左手,换来换去,昏君猜了一回没猜对便失了兴趣。
严才人傻笑两声,自己把花生吃掉完事。
凌才人一抬手宫人送上一把琴。
昏君不由正襟危坐,这是他上琴课养成的习惯。凌才人说过,背要挺直气质才贴合。
昏君没想到,他得个彩头还要掉眼泪。
然而他只能一边抽噎一边给凌才人鼓掌:“您这曲子真好,听得朕心里又酸又涩。”
“陛下,”凌才人正色道,“此曲名为忆故人,是您心有想念有所触动罢了。”
皇后给昏君擦眼泪的手微微一僵。
昏君毫无知觉,认真想了想道:“朕,好像也没什么故人可忆,大家都在朕眼前啊。”
“好……好难过……”慢半拍的严才人捂着心口快哭了,“臣想大哥想家人了呜呜呜呜呜……”
凌才人杏眼微瞪:“是男人就闭嘴。”
此时此刻,无人关注的裁判席传来一声痛哭。
“我造了什么孽啊,”元贵人哭哭啼啼,“屈大人,苏大人,臣来见您们了……”
注:屈大人全名屈原,苏大人全名苏武。
54.
这晚注定是个不眠不休的夜晚。
原因无他,昏君翻了严才人的牌子。
不是皇后不努力,只是丞相要革命。
皇后摔了一套白瓷杯。
凌才人的稻草人子期惨遭暴击。
元贵人。
元贵人把自己蒙进被子:“今晚谁都不许给我透露一点八卦,我要睡觉!”
明天得消化多少内容啊,不养足精神怎么行!
55.
严才人住处。
房门禁闭,房间内灯火通明。
昏君跟严才人面对面坐在窄桌前,头凑得很近。
“看清了吗?”严才人压低了声音。
昏君莫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没,没有。”
严才人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别急,再来一次。”
昏君丧气地揪了揪衣角:“朕是不是特别笨?朕怎么就是看不清那条线在哪儿呢?”
严才人忙安慰他:“陛下,是线太细了,不是您眼神不好。不然改天您跟我一起去打麻雀练准头?”
“打麻雀?”昏君一惊,“宫里的麻雀难道都被你打绝了?难怪朕最近进御花园总也看不到。”
严才人眼神无辜:“要不练靶子也行。”
昏君想了想,懒洋洋地双手托着下巴:“要不,还是变最开始那个吧,猜左右手的。”
严才人哦了一声:“那您看好哈。”
56.
昏君从严才人的院子出来头晕脑胀转了向,打着灯笼的宫人提醒他:“陛下,您走错方向了。”
昏君眯起眼一瞧乐了:“没有啊,皇后的凤銮殿不就在那里嘛。”
宫人便以为昏君临时改了主意,遂把人平安送到皇后处。
皇后还没睡。
昏君悄无声息地猫进来,皇后察觉敏锐,猛地抬头:“别扒拉!”
皇后顾不得自己说了什么,快步抓起昏君手腕:“陛下在干啥玩意!”
昏君被他一吓,手脚都不知该放哪,哪里顾得上听皇后说了什么:“朕,朕帮皇后收拾地面……”
皇后深吸一口气,盯着地上没收拾的白瓷杯碎片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别受伤。”
昏君盯着皇后冷若寒霜的侧脸,想起今晚学的戏法,便掏出一颗金豆豆现学现卖:“皇后猜猜在哪个手里?”
皇后叹气,一整个把昏君横打抱起,跨过那片狼藉。
57.
翻云覆雨间,昏君恍惚听到了皇后的回答。
可他好困,来不及细想便翻了个身滚进皇后怀里甜甜睡去了。
58.
“在臣心里。”
59.
昏君之所以被叫昏君很大程度取决于民众将他与大皇子的展望进行对比时产生的心理差距。
展望有多宏大美好,现实就有多么平淡无奇。
好在这是一个较为迷信的国家,昏君是被司星使钦点过的帝星转世,又是纯正皇室血脉,民众只好退而求其次。
不求昏君争霸天下,只求昏君治下平安无事。
然而昏君在登位初期几年诸事不顺,后来在那次微服私访的大雨里还险些丧命。
说来也奇,自昏君劫后余生起,国事竟渐渐平顺起来,颇有一些昏君他爹治理下鼎盛时期的影子。
民众过上好日子,便开始编故事。
要不怎么说,饭饱思淫欲。
60.
故事的主角多为昏君和他后宫的爱恨情仇。
最开始皇后是当之无愧的后宫第一位分。街头巷尾大家见面第一句话都是:“你看没看《帝后奇缘之皇后再爱我一次》的最新章节?”
这本册子当年红极一时,虽然作者圆圆氏被人扒烂了也无人知晓究竟是谁。不过故事情节哀婉动人,使人读后深感于帝后情深。
“天啊,陛下何时才能看清皇后大人的心意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