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限将至(11)
闻罪用手护胸,更夸张了:“不敢惹,不敢惹。”
一同玩笑之后,两人之间莫名就变得更加亲近了。闻罪冷不丁的对戚一斐道:“不用让他写。”
“那如何取信于人?如何让他绳之以法?”戚一斐还以为他们只是在假设。
“我,就是王法!”
戚一斐默默趴在一边,给大佬鼓起了掌,可以可以,这才是真正的霸气侧漏啊!
说真的,戚一斐其实挺为七皇子高兴的。七皇子过去的遭遇,值得他拥有如今一切的美好。之前的十几年,老天对他真的太不公平了,现在怎么补偿都不为过。
“你和那姓吴的,到底怎么回事?”闻罪又问,翻旧账什么的,可不是丁公公一个人的爱好。
“唉,他神经病,非和我过不去,但是对不起,小爷根本看不上他的,好吗?”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野鸡站出来,就可以做戚小郡王的对家,“全是他在一厢情愿。”
事情还要从戚一斐的好基友,傅里那一年高中状元说起。
傅里与吴情,两人都是年少有为,饱读诗书,还长相俊美的世家公子人设,曾并称过雍畿双杰,引无数闺秀芳心暗许。这俩人还偏偏拜了一个老师,从老师那里开始,就一路比了下去,最终,一个状元,一个探花。
按理来说,他们才该是彼此的对家,戚一斐在这个故事里是不应该有姓名的。
但偏偏,就在那一年殿试的时候,天和帝看出了戚一斐心系好友,特让身边的伴伴(年老太监)引戚一斐一个外人,在大殿之后围观了全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事后来就传了出去。
吴情这人脑回路清奇,又心比天高,觉得自己本是状元之才,殿试却只得了探花,当然是那戚一斐在背后使坏,抹了他的状元,给了傅里。
戚一斐:“……”这简直没得怨了。
他能说什么呢?他要是真能只手遮天到这个地步,连一届状元的人选都能左右,那他就不应该屈就在郡王上,他该去发功,蛊惑老皇帝把皇位让给他。自己做主,永远比依附于别人强,不是吗?
“信了这种洗脑包的,都该去交智商税!”戚一斐这样对闻罪吐槽。
闻罪其实很多词都没听过,但还是凭借自身优秀的理解能力,结合前后语境,明白了戚一斐要表达的意思。这小郡王,连说话都还是那么有趣。
一如当年。
“你信他们鬼扯。”
“那要不这样,你是灾星,我是吉星,我分一半气运给你。”
“我们中和一下,就能当一对快乐的普通人啦。”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过去的对话,戚一斐也是记得的。
他没有失忆,没有误会,小时候确实和七皇子有过交集。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两人当时并没有太深的交流,只有一次很特殊的情况。
以及,信我,不狗血,这文真的,就是个一路撒糖的沙雕恋爱记。
_(:з」∠)_偶尔,我也想写点不一样的,嘿嘿。
☆、放弃努力的十三天:
“那,状元之选,到底有没有问题?”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戚一斐有时候也很八卦,可惜,一直没能找到合适八卦的小伙伴,现在,他有了,“狸奴厉害是厉害,但他太年轻,当时朝中一片反对之声,想要压一压他的锐气。但陛下还是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只因为狸奴他八字啊……”
说到兴起,戚一斐差点就要忘记七皇子的忌讳,幸好,他及时刹住了闸。
“因为他八字好。”闻罪却主动替戚一斐补全了话,“说不定还有哪路‘高人’和父皇说过,傅里旺他,有益于朝廷,对吗?”
这种事情,闻罪早就见怪不怪了。
戚一斐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因为在傅里的这件迷信造假案里,他也有参与。不是为了糊弄天和帝,只是觉得自己的好友明明有那个当状元的本事,凭什么要因为年纪的问题,而与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失之交臂?
“总之,我给你说个好玩的吧。”戚一斐强行转移话题,“你知道吴情那厮,为什么只是探花吗?”
以吴情的能力,本应该是榜眼的。
“原来他叫吴情。”闻罪这才想起了对方的全名,虽然他这个摄政王当的很敬业,但太小的杂鱼,他也实在是没工夫去记,“愿闻其详。”
因为天和帝脑抽,非觉得吴情这个名字不吉利,直言说“天下怎么能有一个无(吴)情的榜眼呢”,若不是吴情的文章实在好,估摸着,以天和帝的糊涂,他连探花都坐不稳。
但这事和戚一斐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他就是围观了一下,为了避嫌,从始至终没和天和帝说过一句话。
“那你是挺冤枉的。”闻罪实事求是。
“对啊,简直无妄之灾,我觉得他就是欺软怕硬。”戚一斐气鼓鼓道,“他玩不过傅里,就来挑衅我。但我也不是软柿子!”
“恩,你是硬饴糖。”闻罪笑道。
马车很快就到了郡王府大门口,宫灯高悬,大门威严。
闻罪很了解戚一斐,都不用问他要去哪,就知道出了吴情那样的事,他肯定是没心情再去吃小吃的,便直接命人送了戚一斐回家。
戚一斐准备下车,又有点舍不得,他还没摸到七皇子呢!
闻罪这次还是一样的,不用问,就知道戚一斐想干什么。他只是没想到,戚一斐这么喜欢他。他也想回应戚一斐。可是,有些未了之事,不做完,他大概是没有办法和戚一斐和平共处的。他们早晚会吵的天翻地覆,索性,不如他先做完了,他们再说以后。
什么事呢?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天和帝。
闻罪主动伸手,拉住了半弯着腰准备离开的戚一斐,那手腕细的仿佛两指可握,碰上的刹那,如过了电般的酥麻,两人都得到了不同程度上的满足。闻罪定了定神,才让自己没去过分在意他和戚一斐的肌肤相触,专心问道:“有一事,我一定要问。”
戚一斐点点头,又重新开开心心的坐了回来,却没有让闻罪放开手,只是道:“你问,我能说的,一定说。”
“你,对我父皇,是何看法?”
天和帝对戚一斐是真的好,无微不至,爱若亲子。毫不夸张的说,除了没把皇位传给戚一斐,其他方面,再不会有比天和帝做的更好的。
戚一斐本来还在欣喜于寿命的增长,听到这话,他的快乐便戛然而止了。
他微微垂头,手反复摩擦着袖角的云纹,好一会儿后,才找到嗓子,斟酌开口:“大家都说他不好,我也知道他其实不适合当皇帝,但……”
就像是全天下都觉得仙逝了的戚贵妃,妖媚祸国,不是好人,但在戚一斐眼里,她却始终只是那个,会笑着对他柔声说“知道累了吧?该!让你不听话,就知道和你阿姊疯跑。还不快去把姜汤喝了,等会儿着凉了,还不得我心疼?”的可亲长辈。
戚一斐不是在给谁辩驳、洗白,他只是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我之蜜糖,彼之□□”的道理。
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从人类学会思考的那一刻起,事情就注定了要变得复杂。同样一件事,他们可以是一人的天使,亦可以是另外一人的魔鬼。
天和帝纵使做了无数错事,对不起天下人,他也绝没有对不起戚一斐。
他和二皇子是不同的。
所以,哪怕是在集体狂欢的顶端,为了讨好摄政王,所有人都在无脑黑天和帝的当下,只有戚一斐会不怕死的对七皇子说:“他也许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对我很好,我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不好。”
“你们倒是‘父子’情深!”闻罪终于还没能压住他的阴阳怪气,大袖一甩,冷香萦绕,两人之前紧紧相连的手,就这样分开了。
戚一斐微微动了一下,他想要挣扎着重新把纽带连上,但思及七皇子的过往,又觉得自己根本没脸主动。这一刻,他就是对天和帝的善,而对闻罪的残忍。
他得到的是蜜糖,七皇子得到的却只有□□。
然后,整个车厢,就只剩下了尴尬到爆炸的沉默。
摄政王就知道结果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意外,甚至,如果戚一斐是那种会为了跟从大众,而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只盲目的对大家都不喜欢的避之不及,对大家喜欢的趋之如骛的人,那就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戚一斐了。
——“大家一致选择的,就一定是好的吗?”
不为名利而来,不因风雨离去,这才是戚一斐最难能可贵的,金子一般的心。
所以,他们果然在很多问题上,是没有办法达成一致的。在没有彻底解决那些问题之前,无论闻罪心里有什么想法,他都不可能说。
闻罪阴沉着脸,就这样沉默的走了,沉默的回到了皇城,风雨欲来之感,席卷了角角落落。
“孤的‘好’父皇呢?”闻罪回到了重华殿,再一次成为了那个不会笑、眼睛里只有寒冰的摄政王。
“陛下今日一天都在无为殿。”大宫女尽心禀报。
“是嘛?孤也好久没去看他了,那就现在吧。”闻罪眯起了眼。
有些人早该成为历史,为什么还要刷存在感,吸引戚一斐的注意与同情?造成他和戚一斐之间的不愉快?这怎么想,都是天和帝的错!
丁公公本以为戚一斐和摄政王,怕是要因为老皇帝凉了,直至他看破了闻罪此时此刻的想法。内心可以说是很复杂了。
没想到,您是这样的摄政王!
***
秋日萧瑟,风雨凄凄。
“《礼记.月令》里说,鹰乃祭鸟,用始行戮——”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持着卷轴,出现在了烟雾缭绕的龙脑香中。搭配着主人温柔又不失力量的书卷音,总让人忍不住脑补出一副清新隽永的山水画。
大启第一大“孝子”闻罪,如今正侍奉在御前,不喜不悲,眼如寒潭。
“——父皇,您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闻罪一双狼子野心的眼眸里,写满了对老皇帝的嘲弄。
一如无数次出现在老皇帝惊梦之中的恶鬼图,老皇帝再一次控制不住的想起了第七子出生时的“批命”,一字字,一句句,尤言在耳。
“七月半,子时整,天胎鬼仔,阴气重。”
“七殿下是生来命硬的天煞孤星。”
“一向康健的皇后娘娘会难产早亡,正是应了此劫啊。”
果然应验了。早知如此,早知……当初就不该让他活下来!这样的不祥之子,凶兽转世,根本就容不得对他有任何怜悯之心!
老皇帝越想越气,就差大骂一句“孽子”。
可惜,他很快就意识到,那是不可能完成的,因为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帝国最具权力、随便咳嗽一声都能令百官闻风丧胆的男人。如今的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能看着那个他曾经厌恶如污秽的第七子快乐表演。
人模狗样,正襟危坐,头戴他根本不配有的摄政紫金冠,手握本就不属于他的帝令汉玉玺!
闻罪不紧不慢道:“瞧我,最近朝事太多,都忘了您已中风多日,是没有办法回答我了。没关系,我猜以您的不学无术,大概也是不知道的。”
“我可以慢慢解释给您听。”
“这话得搭配着董仲舒的《春秋繁露》来解:天有四时,王有四政,春为庆,夏为赏,秋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