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有为家 上(10)
“以后不能叫少爷了，得喊小老爷。”厨娘小声提醒小小：“当心老爷听见了收拾你。”
小小一缩脖子，他还没到能随时随地见到老爷的地步。
所以听说“老爷”，他就害怕了。
“小老爷。”小小喊了一声。
“哎！”吴有为笑道：“你别怕，你是小老爷的书童，谁敢为难你，小老爷就卖了他！”
小小高兴了，厨娘脸白了。
她还想趁机提一提外面那些跪着的人，现在也不敢开口了。
吴有为这么说，一个是给小小仗腰子，另一个目的，则是堵住厨娘的嘴，世仆嘛，七大姑八大姨，关系那么多，来求情的人肯定不少。
虽然吴家仆人不多，但是在原主的记忆里，也有个百八十的……。
尽管管家知道此事势在必行，但是现在他的小儿子大孙女还不是都跪在那里呢么。
这个苦肉计，也得有人看才行，他现在关着窗户门呢，怎么看？
古代可没透明的玻璃窗，窗户上，穷苦人家糊的窗户纸，有钱人家上的纱帐，到了冬天，则是统一糊着“窓纸”，厚实的窗户纸。
因为冬天不能再用轻纱了，用轻纱可是要透风的，这窗户每一年都要更换窗纱和窗纸。
他人在屋里，又不是透视眼，看不到外面。
下人们也不是傻子，外头的人就算是冻死了，跪死了，待在屋子里头的小老爷也看不见啊！
吃过了晚饭，外面有些阴天，而且还起了北风，明朝时期的北京城，没有所谓的“温室效应”，也没有阴郁的雾霾，那可是很冷的，而且到了天黑之后，还下起了小雪。
细小的雪花在天地间飘飘洒洒，气温一度降到了冰点，在屋里都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吴有为跟小小偷偷的从门缝里头往外看，院子里原本跪着人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了！
“都特么的跟我玩儿苦肉计！”吴有为这个气啊，看来人家只是跪一跪，现在冷了，谁特么的傻呀？在这个北风的夜晚，跪着吹冷风？
他还想呢，如果现在还有人跪在那里，他肯定要叫起来，原谅他们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不卖掉他们，直接放出府去，一辈子，老死不相见。
毕竟因为他们的怠慢，让原主英年早逝，他虽然是继任者，可却没有原谅他们的资格，有这个资格的人，只能是原主。
“他们就是来走一圈而已，要是真心求饶，早就来了，在您回来前一刻钟，他们才来的……。”小小告诉吴有为：“以前听说您很心软的……。”
据说小少爷的这个院子是全府最好伺候的地方，从来都不处罚人的……。
结果一处罚，就是雷霆手段。
全都发卖出去，除了他，全都不留，连管家的小儿子和大孙女儿都没能幸免于难。
雷霆手段让府里的下人顿时为之一肃，就连厨房的人也不敢怠慢，尤其是不管是小少爷，还是小老爷，这辈分都升了上去，迟早是要分家另过的，他们当下人的，又是在守孝时期，还是平平安安的吧，都老实点儿。
吴俊回到他的院子里，住在了前院，因为孝期，他也不可能去后院跟妻妾一起干点什么。
哪怕是妾室也不行，更何况是妻子了，所以他只能在前院孤枕独眠，过一段和尚日子。
而吴俊这个时候，也想在前院安静的想一想事情，书房里，墨香扑鼻，前院这个时间点儿，守着门的都是小厮和常随，没有一个女的，连丫鬟们都不敢往这里凑。
第026章 咸鸭蛋
今晚跟母亲说的事情，也的确是煞有其事，只不过……他们家女儿福薄，人家皇家能等么？
他没有把握。
只不过说出来，让母亲消停消停罢了。
在孝期闹出事情，他这职位还能不能到手，都两说呢。
吴家不是什么显赫家世，也没什么能耐人，锦衣卫的世袭职位，能不能落到他头上，还得找人去活动活动，走走关系。
他早就准备好了三千两银子，到时候往上一送，但愿能顺顺当当的袭职。
家里在丧事的时候，就已经闹了一出，幸好压制住了，如果还闹的话，可就不一定是个什么结果了。
而且他敢肯定，再闹，吴家绝对没有好名声了。
庶弟可以不在乎，人家是凭真本事考中的举人，还有同窗作保；自己可不行，他还有儿子女儿呢！
吴俊深深的叹了口气，父亲这一去，很多事情他都没来得及问，到底上面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吴家真的有那邀天之幸，成为一任皇帝的外家，这富贵荣华，那是绝对有保证了。
世代的荣华富贵，也都有保证了。
如果错过了……。
如果错过了的话，哪怕是一个王爷的外家，也行啊！
就是不知道，吴家能不能……。
唉……。
想了半宿乱七八糟的事情，天都快亮了才睡下。
而吴有为呢？
一觉睡到大天亮才爬起来，因为昨天老夫人说了，大家都歇息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大概是十天八天的，反正吴有为跟管家打过招呼了，如果大哥开始早晚请安问好，晨昏定省，他就跟着去；如果没有，抱歉，他也不会再去老夫人的正院。
小小端来了早饭：白面馒头，白菜汤，小葱拌豆腐和一碟咸菜，两个咸鸭蛋。
“你吃了没？”吴有为自己洗脸，梳头还得小小来，虽然小小梳的也不怎么样，不过他在孝期，越是邋遢，越是表现他是无心理会自己，只顾着伤心，这叫孝顺。
话说，他对自己的头发还是很无奈的，他那会儿，除了学艺术的哪个大男人留个长头发啊？
就算是理发店的理发师，那也是非主流居多，而不是弄一头柔顺的黑发戴在脑袋上。
不过现在将就一下，他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
洗漱过后，吃早饭。
“小的吃过了，厨娘给了我一个咸鸭蛋。”这个事情，让小小很自得，他也有咸鸭蛋吃了。
“明天让厨娘早上给你烙五张鸡蛋饼。”吴有为却可怜这孩子，一个咸鸭蛋就吃的这么开心，其实家里并不缺咸鸭蛋，只不过主子们不缺，下人们之中，也分个三六九等。
单单是丫鬟就分了四等。
贴身的大丫鬟，乃是一等，一个月的月钱就是一两银子。
大丫鬟之下就是二等的丫鬟，一个月八百个钱。
丫鬟往下就是三等的小丫鬟了，一个月六百钱。
等小丫鬟往下就是没留头的小丫头子，一个月只有二百钱，小丫头子一般都是十岁以下，五岁以上。
能干什么？
基本上都是刚买进府的美人胚子或者是管事家的女儿，进来就先养着，长大了再说。
而一个肉包子是三个钱，一个菜包子一个铜板。
当然，这是粗面的包子，如果是白面的，那更贵了。
所以说吴家还是很有一些底子的，家里下人们也都吃得好穿得暖。
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子泥，都是自然界的规律。
一个下人一个咸鸭蛋，但是有的下人吃了两个，那么就有一个下人没有咸鸭蛋吃。
以前小小就是没有咸鸭蛋吃的那个。
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享受到了该有的待遇而已，就这么高兴，真是个小孩子。
“真的吗？”一听说有鸡蛋饼可以吃，小小的眼睛都亮了。
“真的，真的。”吴有为点头承诺：“明天早上你就能吃到了。”
“嗯嗯！”小小点头，差点流口水。
家里并不是真正的吃素，因为现在还不流行用素油，素油难得，比荤油都贵，所以只有几位主子吃的东西用素油做，下人吃的还是用的猪板油。
吃过了早饭，吴有为就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小小跟着他一起进了书房，就开始打扫卫生，其实就是擦擦桌子扫扫地，书房作为一个私人化的地方，一般让进来打扫卫生的都是亲近之人，例如书童，例如常随。
小小就开始打扫书房，这是他身为书童的职责之一，幸好这小书房是真的“小”，不然吴有为真心舍不得累着小小。
原主的小书房是老爷在世的时候亲自布置的，不仅有大量的书籍，还有上好的笔墨纸砚，还附庸风雅的弄了几个古董摆设，十几个字画之类的，挂在墙上的一副晓雪山行图。
乃是宋朝马远的名画，绢本设施，古意十足。
这幅《晓雪山行图》，描写大雪封山的清晨，一山民赶着两只身驮木炭的小毛驴在白雪皑皑的山间行走。
山民衣着单薄，弓腰缩颈，使人感到雪天寒气逼人。
毛驴、竹筐、木炭及人物衣纹均用干笔钩勒，并施以水墨渲染。
第027章 下马威
吴有为看着这幅画出神，后世他只在博物馆里看到过这幅画，没想到现在就在他眼前！
作为环境的山石以带水墨笔作斧劈皴，方硬有棱角，远处山石用水墨大笔扫出。
近处树枝以焦墨钩出，横斜曲折富有变化，远处用淡墨钩出。
近与远的笔墨浓与淡效果，有着较强的画面空间感，画面用大斧劈侧锋直皴山石，下笔爽利果断，画树简括，枝条劲健。
作者以局部取景，来表现出当时人们生活。
他还记得当时导游的话：马远，河中人，号钦山，与夏圭同为南宋画院后期的著名画家。
画学李唐，精于山水，用焦墨画树石，以大斧劈带水墨为皴。
画峭峰直上不见其顶，或绝壁直下不见其脚，风格独特，世称“马一角”。
如今马一角的画就在眼前，他能不出神么？
不过他回忆了一下原主跟他父亲选择这幅画的初衷，就叹了口气，这幅画里的老农，就像是原主，在科举的道路上蹒跚而行。
原主之所以能科举出仕，多亏了父亲的回护和照拂，没了父亲之后，他也没了生气。
吴有为正在出神，小小听到外头有动静，就出去看了看，不一会儿他就回来敲门了：“小老爷，老夫人院子里的萱草姑娘来了。”
小小可以喊萱草做“萱草姐姐”，但是在回禀的时候，他还是很懂规矩的没说“萱草姐姐来了”，萱草可以在他面前充当“姐姐”，但是在吴有为面前，她就是个丫鬟。
充作“姐姐”她没那份底气。
而且小老爷刚刚发作了自己院子里的人，萱草也不敢这个时候摆什么“长者赐”的架子。
很是温顺低调的带着人来了院子，站在门外静候。
听到了声音，吴有为才回过神来，不过他没有马上叫人进来，而是喊了小小：“小小，快进来。”
小小泥鳅一样的钻了进来，笑容大大的，充满了阳光：“小老爷。”
“坐那儿歇会儿，有点心，自己去烧一壶热水。”吴有为指着小茶几上的两盘点心道：“不许出声。”
“知道了。”小小麻利的跑过去烧水，先给吴有为弄了一壶热水，茶壶很大，他倒了一杯给自己，坐在脚踏上，抱着点心盘子，吃得开心。
其实那点心也不是多好的东西，只不过小小这孩子从来没吃过点心，这才稀罕的不得了。
一个炉果儿都能吃得他眉开眼笑。
吴有为则是坐在了椅子上，喝着热水，点心没吃，没胃口。
看着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的……顺眼：都是明朝时期的东西。
红木的桌椅板凳这就算了，还有书架，画缸，笔筒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是明朝风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