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追夫记(重生)(9)
只这一句,李夫人脸就垮下来了,又碍于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只能皮笑肉不笑,道:“可不巧了么,妹妹今日也是这么想的。”
这边话刚落下,另一位又接上了。“妹妹可选好了,若是好了就拿过来,我一道结了帐。怎么说我们老爷这次能升的这么稳当,也全靠李大人友让了。”这话说的体面,却无一不是充满了嘲讽。他家老爷正是林隙,前两日刚升了礼部侍郎,正三品。
此次谢宣进京倒真不算什么好时机,不足一月便是当今圣上的诞辰。大齐自建国以来,太|祖便定下了规矩,逢王孙贵胄诞辰,非圣上,太后不可劳民伤财,大肆庆祝。三年前太后崩逝,皇帝孝感动天,便是接连三年没办过诞辰。大齐也是几年没有办过什么喜事了,举国上下定然是重视许多。如今正是礼部最忙的时候,李恒却是不管不顾告了大假,连夜奔波将他从沧州接了过来。
可怜李夫人为了能让自己的丈夫升官,这一年在京中贵妇圈中几番打点,愣是没舍得添一件新衣,新首饰。好不容易搭上了礼部尚书的线,万事具备了,却不曾想被李恒被谢卓一封信便叫走了,人不在跟前,恰逢用人之机,替补自然上位。林隙就这么捡漏,升了做侍郎。
李夫人此时脸色已经十分难堪,恨不得将那脂粉摔在两人跟前。偏偏此时林隙那小侄儿林恒志看到了李之源,便不自觉上来嘲讽一番。
“你这买的都是什么呀,这种街头巷尾的小食都能吃这么起劲。我伯父昨日可是在状元楼大摆宴席,状元楼的小食满满当当叫了一桌子,还买了好些回去呢。改明儿让你父亲带你来我们家,我也赏你两块儿吃吃。”
李之源年纪虽小,跟这林家的孩子确实做了许多年死对头,加上对方此时说话是极度不好听了,他当场就要挥拳头跟林恒志打上了。
怒发冲冠之时,李之源的小胖拳头被谢宣拦了下来。方才买的那些个小食已经被谢宣提在了一只手上,而今正好空了只手出来,抓住了李之源。
第12章 入京(五)
李之源一脸怒气看着他,似是在怨恨他不仅不帮他,还要拦着他打人。只见谢宣摸了摸李之源的脑袋,说道:“小源,不可无礼。李伯伯平日里如何教导你的,在外头要之言慎行,莫要失了礼数,让别人笑了去。” 言下之意便是林志恒不懂礼数,没有教养了。
这下换林志恒跳脚了,指着谢宣道:“你这般下三滥的才没教养,我让我伯父打死你。”
“光天化日就要喊打喊杀了,倒不知令伯父是何方神圣,还请与我报个名头出来,日后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各位都是个见证,我家人也方便报官不是。”谢宣是一点儿不恼,林隙的底细他知道的清楚,当初也不过是顺着二皇子往上爬。不过如今既然他能重生一次,这天下难保不会有些变数。
谢宣不再理会一旁面色铁青的三人,转而从怀中掏出了五十两银子,道:“侄儿初入京,方才劳烦婶婶帮侄儿买手信却忘了给银子。这点意思还请婶婶手下,侄儿没见过什么场面,若是不够婶婶再说,若是有剩,便请婶婶带了侄儿去状元楼。京都状元楼的点心也是举国闻名了,侄儿也想尝尝。”
李夫人看到那几位青红相间的脸,顿时高兴了,接过那银票道:“自然够的,宣儿且等着,我们结完帐便走。”
李夫人靠着谢宣拿回了两分威风,当着二位太太的面儿把帐结了,一行人委蛇了一番各自散了。林家的人还要继续在这条街上走走,而李家则是准备去状元楼用饭了。
状元楼在京中确实鼎鼎大名,谢宣上一世就知道。平日里饭点儿的时候,若是没有预定想去状元楼吃个饭,那除非您是太上皇在世。状元楼的酒席更是这般,这京中大户娶妻生子满月也好,奔丧解晦也罢,筵席上摆着的若不是状元楼的物什便会让人看低了。谢宣看着李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知他大约是差人送了名帖来,定过酒席了。
一家人到了状元楼时,外头果不其然已经搭起了长板凳,坐着人排号等吃饭了。李恒走在最前面,店小二褡裢一甩,迎到跟前来:“大爷可定过位子了?”
李恒点头,从腰间掏出名帖,递给了小二,小儿眼睛一扫,双手将名牌递了回来,朝着里面大喊:“李恒李大人预定,走包间,翠微阁。”喊完,便朝着大堂的方向做了收拾,示意大家往里边走。里头一听招呼也出了人,一路将李恒等人带到了包间,一一帮在座的斟上了茶,一一在每一位跟前摆上了迎宾的小点心,又才问道:“几位是点菜,还是照着状元楼的规矩上?”
李恒呷了口茶,随意道:“我这侄儿初初入京,照着状元楼的特色帮我们安排一桌便是。”
小二喜道:“贵客原是初次到来,小的定当安排仔细了,您且等等。”一边说着话一边退了出去,连带着轻轻关上了门,算是给这一家子留下点私密空间。能上状元楼吃饭的大都非富即贵,状元楼里的跑堂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还创造出了一套独特的晋升体制,就是为了让客人们吃的舒心,有宾至如归之感。
“宣儿可饿了?今日在街头光顾着李之源了吧。若是饿了便吃两口点心垫巴垫巴,这里的菜几乎都是半成品,过不得许久便能上了。”
“多谢李伯伯关心,方才随着小源吃了些,如今倒是不饿。”谢宣说完时夹起一块豌豆黄送入口中,又含了口茶漱口,状元楼的豌豆黄平日里得排一个时辰的队才能买着,此时能不费功夫吃着一口,倒也自在。
李恒笑笑,正欲说话,却被李夫人拦下。
“宣儿啊,趁着此时没有入席,伯母有一事,倒是想问问。”李夫人从进门到现在,摆在跟前的小吃一口没动,光托着茶盏喝茶了,谢宣自然知道她要的是何事。
“伯母无须拘谨,但说无妨,侄儿知无不言。”
李夫人听谢宣语气和善,也舒展了眉头,道:“方才在那首饰铺中,你怎的端端拿出了五十两银子?左右能够普通人家里一年的用度了......”
“银票是娘亲留下的,正德钱庄的银票,有些年份了。自娘亲去后便没动过,如今也是随着李伯伯入京了,一道带过来了。本来也就是想着要给李伯伯与伯母买些东西的,今日里巧了伯母看上些东西,全当侄儿一番心意。”谢宣知道李夫人的心思,到底是他初到李家,还未能站稳脚跟,万事还有待考量,他今日这一招,虽说是帮着李夫人挽回了几分面子,却不免也让她疑心。不过李夫人到底没什么坏心眼儿,说来说去只是些宅院里的小心机,无伤大雅,反正谢宣最近也没有什么正事儿了,多与她说上几句话,宽慰宽慰,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些。
果然李夫人一听这话脸上便不免有些愧疚,道:“这孩子,都到家中来了,还这般拘礼做什么?那银票待会儿回去,伯母便从帐房中支给你。你也是了,既是娘亲留下的,倒是有几分意义,这般用了真是可惜了。”
谢宣只道:“银票只有在市中才有价值,母亲留下银票也不是让我收藏的。再说今日入府中,免不了叨扰许多,好不容易帮着买了两件称心的东西,何来可惜一说。”谢宣一面说话,一面不动声色将自己的小食碟子与李之源的换过了。李之源喜甜,状元楼的点心又香,这么一小碟儿自然不够吃,谢宣自己的倒是除了那豌豆黄再也没碰过了。
李之源看着自己面前满满当当的点心碟子,偷偷瞄了他爹一眼,见着李恒正吹胡子瞪眼睛示意他将那碟子点心给换回去。虽是不舍,但还是犹犹豫豫动手准备还回去,却被谢宣拦下,“我不爱吃甜,小源帮哥哥吃了吧。”李之源抬头发现谢宣笑意正浓看着他,当下思虑了片刻,便决定忽略了自己老爹犀利的眼神,不换了。李之源吃点心的时候,不免有些心虚,心道这哥哥对自己当真太好了些,又劝慰自己:“哥哥这是不喜欢吃甜才给我吃的,我以后记着他喜欢吃的,把自己那份儿留给他便是。”
李夫人方才提起的话题算不得多好,这会儿李之源又只顾闷头吃东西了,一时间桌上的气氛真说不上好。好在,万籁俱静之际,小二带着些人传菜了。
小二哥始终面带微笑,双手推开了包厢门,先是在门口示意了一下,看着李恒点了头才往里走。小二从传菜的跑堂手中接过菜,一一放到桌面上,道:“这两味是凉菜,请各位贵客先尝尝状元楼的特色冷盘儿。”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小荷包来,双手奉到谢宣跟前,道:“听闻公子是初次上状元楼吃饭,店中规矩,为公子奉上一点小心意。”
谢宣接过点头,那荷包还颇为精致,看来也是花了心思,不过里头的东西,他倒是不急看了。上一世拿到的是状元楼历史的微刻,小小一块木板上,讲述了状元楼二百多年的始末。
上一世谢宣为人太过冷漠,刚到李府,怎么都融不进去。表面上虽是做足了礼仪,私下却总自觉低人一等,与李夫人的关系也不甚好,以至于为他接风洗尘的这一餐足足推到了他的生辰。今时不同往日,此时桌上氛围甚好,大家似都忘了方才的小插曲,全身投入美食中,这一餐吃的倒也爽快。
第13章 升官(一)
酒足饭饱,回程之时李恒在街边租了辆马车。此时太色还早,不过饭气攻心难免让人昏沉,不多时,马车上清醒的便只剩下谢宣与李恒。谢宣将右手臂伸直了,李之源此时正歪着脑袋靠着。微微侧身,左手将车窗帘稍微撩开了个缝,透透气。
就是这么一瞥,碰巧看到了运送木料进京的马车。木料几乎通体被油布遮盖了,谢宣也是透过露出来的那一点儿头头,加上形状推测的。
“礼部的马车。”李恒见谢宣好奇,便说了这话,“里头是沧州运来的花梨木,皇上寿辰,用来搭看台的。”
谢宣见到那车木头的时候,心中已经有这般猜测了,如今李恒是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想:这便是那批出了纰漏了花梨木了。谢宣真真记得当年便是这批花梨木打造的看台承重不好,伤了太子殿下,礼部尚书章显贵被问责抄家,项上人头不保,礼部的人也跟着大换血,倒了一堆。经此一劫,礼部本来一个不上不下的部门,整部凋敝,短短一年间便成了六部中最低一等,连从前奴颜婢膝的户部出来也要踩上两下。不过乱世出枭雄,那林隙竟然躲过了这场大清洗,还一越做了礼部尚书,他投靠的究竟是谁,谢宣自然清楚不过。
谢宣盘算了一路,等着马车停在了李府跟前,车夫撩开帘子,才算是回过神来。始终打铁趁热,谢宣前脚刚迈入李府,后脚就叫了李恒。“李伯伯,侄儿有一事困惑非常,烦请李伯伯解惑。”
李恒在车上看了谢宣一路,发现他自从看见礼部的马车便若有所思,惆怅了一路,本就打算问他的,如今谢宣自己提了,正好。李恒将怀中熟睡的李依依给了一边的麽麽,让李夫人跟李之源先回房休息去,这才跟谢宣说:“我们书房说话。”
两人一脚迈进门,李恒便问了:“可是想问那花梨木的事?”
李恒如此直白,便是没把他当外人了,谢宣便跑开了肚子里那些花花肠子,直言:“李伯伯,那梨花木有问题,若是强行用来搭了看台,怕是会惹出事端。”
“哦?何事?”李恒只以为是礼部的事宜激起了谢宣的功名心,本以为他要问入仕一事,谢宣此言一出倒是让他有几分意外。
“沧州自去年九月伊始,到如今整整四个月,阴雨连绵,泡坏了不少好木头。花梨木虽是沧州特产,产量却是少之又少,若是平常年份,要拿出今日那么多的木材也是吃力,遑逞这样的时节。那木材直径挺大,想来是用在王孙贵胄上的,若是稍有差池,只怕后患无穷。”这番说辞是谢宣在马车上想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