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追夫记(重生)(41)
“你家老爷犯事,如今已被收押于大理寺中,今日过来只是循例问问。你是这府上管事的?”
“正是。”老者答,“回大人,小人是府上的管家,敢问我家老爷犯了何罪,竟被送到了大理寺去?”
“所犯何事乃是机要,你不必知晓,你只需要记着,本官问的问题,你老实答就好。”说罢将盖了公章的搜查文书展开,摆到了那管家的跟前,“皇上亲自下旨本案由大理寺主管,这是大理寺卿印了公章的文书,本官可以凭这文书搜查这别院,任何人不得阻拦。”
“是是,小人多嘴,大人要搜,搜便是,大人若是有问题,小人必定知无不言。”老管家诚惶诚恐。
“来人,将这府上给我搜一遍,凡事像丹药的东西都给我找出来。”谢宣发令给他带来的随从,一班人领命迅速行动起来。说罢,又对着管家道:“将府中的花名册拿出来,顺便将府中所有人员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给我叫来。”
管家领命,主厅里陆陆续续来了些人,管家奉上本册子,道:“回大人,这是府上的花名册。府上除了大祭司,只剩下家奴十五人,四个家丁,两个园丁,四个厨子,四个服侍的丫头,加上小人,都在这儿了,请大人过目。”
谢宣接过名册,一一翻过,问道:“大祭司出来这别院两年,这名册上的人员可有变动过?”
“回大人,家丁,厨子都是从旧府上带过来的,只有那四个丫头是建府的时候新买的,已经在府中伺候两年了,这中间并未有人员变化。”
“这别院里就未添过女主人?我在旧府时听夫人说你们主子可不是不近女色之人,怎么,是今日不在?”
“大人明察,主子他从前搬出来的时候确实是为了京郊的那位夫人,但那位不到半年就走了,之后这房中便一直没有女管事,大小事务都是小人看了爆给祭司大人决定。即使偶尔带些人回来,也都住不了几日,做不了这屋子里的主。”
“那你们大人最近一次带人回来是几时?”谢宣一边翻看名册,一边问道。
“最近一次。四日前大人倒是带了个女子回来,住了三日,今儿个早上才走。”管家想了想,答道。
“今天早上?管家你可知道那女子是何人?她离开之时可说过自己要去何处,可曾说过是否要回来?”
“回大人,那女子好像是丽园的花魁,老爷让我们称她作春晓姑娘。姑娘生的俊俏,是前几日大人吃了酒席过后带回来的,是谁介绍的不得而知。春晓姑娘今日走的时候说老爷只定了这几日,所以要回去了。”
“好。”谢宣思量片刻,便先召回了几人随他去了丽园。
柳堤街上的丽园,谢宣并非第一次来,只是早些年过来的时候,这儿还不叫这个名字,那时这地段整个还在陆檀他娘舅的名下,整个京都最大的风月之地。不过一损俱损,宁侯府一朝遇难,这地段一夕间已经成了他人杯中羹。
此时天色尚早,这场子里只零星几个刚刚酒醒的公子哥往外走,并没有什么来客,门口也只得几个守卫,见谢宣带着人马过来,立即警醒。
谢宣骑马未下,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持搜查令,道:“大理寺奉命查案,让你们管事的将春晓姑娘带出来。”
几人见状,左右顾盼,犹疑片刻,便得一人进去通报,不时门中走出一风韵犹存的妇人,刚收拾好衣衫,衣领最上方的一颗扣子都没扣好,发髻也是披散着,在谢宣的马前行了个万福,道:“不知大人光临,有失远迎。奴这丽园向来是做规矩生意,该交的税款一笔不少,不知如何惊动了大人,让大人带着这队人过来兴师问罪,吓坏奴了。”
“老妈妈你店里生意是否规矩我不问,税款是否交足我也不管,我只问你,前几日随大祭司回府的春晓姑娘可是你这园中人?”
“是,是。”妇人道,“不敢欺瞒,确实如此。前几日大祭司与几位好友来这园中吃茶,春晓知道笼络人心,讨了大人的喜欢,大人就给了些钱银,把姑娘接回去了。也是祭司大人位置高,奴才舍得让春晓过去几日,那小妮子可是奴这园中的台面。”
谢宣不听她喋喋不休,又道:“本官且问你,那春晓今日可回来了?我让你将人带出来,缘何不带?”
“回大人的话,春晓并未归来。大祭司给了十日的钱银,春晓过去了不过四日。再者,日子一满,那是园子里要派轿子去接的,我们园子里的轿夫那可都是过了午时才上工的,这个时辰哪里来的人去接她。”
“你的意思是她不在这园中?”谢宣厉声问她,正欲发火,让人搜查,后头忽然上来一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细细思索片刻,便对身后人道,“来人,将丽园封了,将这妈妈带回大理寺,其余人等,一律不准外出,等候发落。”
妇人吓得腿软,扭着道:“大人,大人,奴是无辜的,大人您不能关奴啊,大人。”
第62章 异动(三)
一队人马回了大理寺, 谢宣先让人将老妈妈关了牢房,自己则是去了黎永房中,彼时黎永也是焦头烂额。
“黎兄, 如何, 可真是中毒?皇上他如何说,可消气了?”谢宣心急如焚。
“确是中毒, 南疆的巫蛊之毒,这毒是最近三日下的, 催发之物是须臾混在了祭坛的香灰里。今日你未去, 我去的早些, 倒是发现香灰有问题,一股硭硝味儿,不过我仔细查验过, 发现并无不妥,所以算了,怎知是混了药的。这药,若不是皇后在, 怕是谁都认不出来。”
“须臾?这是什么药,真是闻所未闻。若真是有人下毒,那礼部可能从中间摘出来?”
“谢兄, 你莫不是急糊涂了么?整个祭祀都是礼部负责,不说香灰,这上头的用度哪一样不是经过礼部做的?大祭司若是直接刺杀还好,这已经查出来是下毒, 毒物还是混在这些东西里头的,你说礼部能脱手吗?”黎永拍拍谢宣肩膀,“谢兄你也知道,皇上大怒,即使现在能查出来是谁做的,这礼部上的官员也怕是要推一个出来定这无德无能的失察之罪。”
“从你让人回来告诉我是下毒,这一层我便想到了,黎兄,你且让我想想,如今最要紧的是查清案子,总归将功补过要好些。”谢宣垂头,此时太阳穴跳着疼,他这一日绷的太紧了。“对了,黎兄,你方才说这毒是三日内下的,大祭司近来府上只来了一位丽园的姑娘,叫做春晓,是那儿的花魁,正巧是四日前到他别院住的,只可惜我带人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借故离开,府上管家说是一大早就走了。我去丽园问过了,大祭司给了十日的钱银,如今时间未够,她也未派信给丽园便独自离开,一定有不妥。”
“丽园?又是丽园?”黎永道,“昨日一直跟着蒋副将的暗子过来回报,说是丽园可能是逸王一等人藏兵之处,但还未确定,需要进一步查探。”
“怪不得今日他拦了我,若真是我让人进去搜,恐怕会打草惊蛇。那丽园的地从前可是陆檀家的,如今看来怕是早已经被逸王拿过去了,看来当年的事,十有八九都是他们的意思。”谢宣拧巴着眉头,这两年他跟黎永派出去不少人,打探陆檀的消息,可那几人竟像是消失在天地间一般,愣是没有一点回音。
“罢了罢了,今日我进宫,皇上的意思是今夜会过来看珍妃,想来不日便会动手清理。圣上私下让我注意军中动向,大理寺的案子全全交给你处理。对了,本来按例法这案子要三堂会审,不过你无需放在心上,这几日你尽管查,再过两日想必刑部尚书就会请旨要会审,皇上到时候自会拦下来。”黎永今日进宫,除了带书给皇后,自然少不了帮李家的人求情,虽说是要面子上过的去,但他也知道谢宣与李家那是如何的关系。
果然,听到这话,谢宣一颗心才归了位,自己松了口气,道:“多谢黎兄,多谢黎兄。黎兄放心,我只带了丽园的老妈妈回来,我现在就去审,等等随意造个由头,说是问清楚了便将人放回去,在丽园的守卫我也会慢慢让人撤回来,总之不会打草惊蛇。蒋副将那边,你还是让人盯紧些的好,恐生异变。”
两人达成共识就散了,各自忙着。谢宣让人将丽园的老妈妈押到了审讯室,问的都是春晓的事,反正那妈妈一概说不知道,大喊着冤枉。谢宣也不逼供,只随意恐吓了两句,那妈妈虽然被吓到了,仍是哭喊着自己并不知情,为了不惊动人,谢宣佯装信了,让人将她放了回去,又带了春晓从前留在丽园的贴身丫头过来问话。说是问话,其实他倒不急了,趁着人回去之时,他细细想了,丽园既然已经藏了散兵,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招惹这些是非,毕竟春晓是那儿的人,顺藤摸瓜都能查出些端倪,只会暴露自己。所以若这毒真是春晓下的,那么有可能藏在京中的便不仅仅是逸王这一拨人。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到春晓,可是明面上线索已经全断,只能等着看暗子回报。
转眼到了晌午,谢宣再去牢中探李之源的时候,他正在用饭,他一手抓着筷子,有气无力在盘子里扒拉着,谢宣悄悄进去了。“怎么不好好吃饭?”
李之源抬头,见到是谢宣来了,连忙装着扒饭,道:“正吃着呢,好吃的很,正好前几日忙得不行了,连好好吃餐饭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正好,我落的清闲。”
“瞎说。”李之源看似懂事的扮相让谢宣十分不喜,这小孩儿从来都是直抒胸臆,有个高兴不高兴的都不会遮掩,如今遇到这么大的事,心头自然慌的不行了,还在他面前做出这副样子,他怎么看怎么心疼。“你放心,皇上已经示意了,这案子不会三司会审,全部都在大理寺。而今只要找到下毒之人,你们便不会受到牵连。”
“我哪里怕了,我不是一直跟你说过是信你的么?”李之源对着他一笑,又扒起饭来,吃了两口,又抬头问谢宣,“你是不是没用过饭?”
谢宣坐在他身后,半环着他,一手摸摸他的脑袋,道:“用过了,用过了。”
李之源转过头来,狐疑地看了他半天,拿一旁的草纸擦了嘴,然后一口亲了上去,谢宣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这般热情是为何,等自己开始回应了,李之源又一把将他推开,恶狠狠道:“骗子,你明明就什么都没吃过。”
谢宣看着李之源的后脑勺,愣了半晌,自顾自笑了,从背后揽着他,一手到他身前,从他手中接过筷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这里就只能委屈大少爷,将就些,跟小人一起用个午饭了。”
虽说是在牢中笑着劝李之源,但一出牢门,谢宣还是一筹莫展,说的容易,关键是下毒的人如何找是好?莫说礼部上上下下连个小工头都没放过,一百二十五人全部收押入了大理寺,就是全员出动,一个个审都要审上三日。再者,若说下毒之人真是礼部出来的,倒还好了,可是皇陵那一日人太多,能接近香炉的守卫,小使加起来数量更大,逐一排查下去的话,李之源在牢中的怕是有些日子要呆了。
从牢房出来谢宣先回了自己的休息间,今儿个估计得连夜审案,地牢阴冷,便想着回去拿件毛披风,顺便找件出来给李之源送去。门一开便见自己的书桌被弄乱了,书洒了一地,谢宣急忙进去,只发现所有书几乎都被人横七竖八甩到了地上,桌上唯独剩了一本太/祖年间著的《南疆纪实》,这本书并不是谢宣的。那书并非阂着,而是打开到某一页,用镇纸压着。
谢宣移开镇纸,拿起那本书,看翻起的那一页,上书:“南疆民众以穿耳为荣,女子耳上挂饰为身份之代表......男子初生之日,以羊毯裹之,由地窖取冰,敷于耳垂,待极冻时分,以银针穿耳而过,孩啼,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