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计多端的绿茶受翻车了(58)
可如今,是一只猫的引领,让他在这样的瓢泼大雨中去山上的寺庙祈祷……这一切都太荒谬了,他本不该相信的。
可林春澹鬼使神差地,竟然动摇了十几年的信念。
他的心砰砰地跳,抬目于漫天雨幕中遥望那坐落在群山间的寺庙,似乎还听到了庙里的撞钟声。
善念只是一只普通的猫,或许一切都是巧合,或许世上根本没有神灵,或许只是个心理安慰而已……可万一呢?
万一神灵真的有用呢,万一祂真的能救回谢庭玄呢?
地面泥泞湿滑,少年艰难地站起,跌撞间又差点滑倒。雨水已经将他淋得透彻,他收回摸猫的手,语气坚定地说了句:“我去。”
话音未落,便被斗笠罩下。
薛世子刚刚余光瞥见旁边有户人家,他担心林春澹会受风寒,便去买了斗笠。
人家家里只有一个,他给了五两银子买回来的。
而后毫不犹豫地将它给林春澹披上,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流下,神色温柔至极,动作细致,几乎看不出来平日嚣张肆意的样子。
他抿唇,说:“猫也找到了,现下能回去了吧。雨这么大,你湿着衣裳会生病的。”
薛曙虽然和林春澹差不多同岁,甚至还要比他小上一点。但两人的体型差距着实有点大,少年看着瘦瘦弱弱的,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
若是受了风寒,肯定会很严重。
林春澹虽然不知道薛曙为何突然对他这么好。但他贴心的举动的确令他态度软化,他声音也没那么凶了。
只是仍旧有些疲累,他说:“薛世子你回去吧,我现在还不能回城。”
薛曙心揪了起来,英俊的眼睛中染上点点兴奋,他问:“是谢府不让你回去的原因,还是你不想回东宫?”
那正好啊,可以去他们荣王府住着。
他刚要这么说,却见少年摇摇头。
他迈起沉重的步伐,一面走,一面道,声音闷闷的:“我要去西山寺。”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求神灵救救他。”
那双琥珀色眼瞳中的伤神,让人直想吻掉。薛曙不敢,所以只想帮他拭去眼泪。
可反应过来他是为了别的男人这样,他咬紧唇,急了。牵着马跟上去,道:“神灵原本就是无稽之谈,这么大的雨,你何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信念冒险?那都是假的。”
林春澹明白他说的道理,可他却没有回头,依旧向前走着,似乎要走去西山寺一样。
他的声音飘散在大雨中,“你说的都对,可我愿意这样。今天谢谢你了,你回去吧。”
望着那一猫一人,薛曙已经完全僵在了原地。
他满心的妒意弥漫,恨不得使出妖术取代谢庭玄。浑身烧得滚烫,脑袋都要炸了。
他想,如果春澹为他如此,他就是死了也愿意。
谢庭玄这装货,凭什么如此好命?
他酸得差点把后牙咬碎。
可看着林春澹的背影,最后还是认输。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强迫将那些酸水吞下,骑马赶了上去,道:“你走到西山寺,脚都要走破了,我送你去。”
少年愣了一秒,没有拒绝。
只是在上马之后,说了句:“薛世子,你人真好。”
所以,如果谢庭玄死了,你能看看我吗?
薛曙憋得嘴皮子都要咬破了,还是忍住没说。只酸不溜秋、孔雀开屏一般说了句:“本世子当然不比旁的男人差。”
他在暗示,但林春澹显然并没听出来。
他不免有些郁闷。
……
两人骑马行至西山寺前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山色空蒙,水雾般的雨丝将寺庙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寺内香客寥寥,只有雨水打在树枝上的沙沙声。寺墙和古树的颜色被冲刷得更加鲜明,中庭的香炉里,烟线盘旋而升,却被雨珠打碎,只留下一股幽香。
林春澹进了寺门便摘下斗笠,浑身湿漉漉地直奔宝雄大殿,跪在了香蒲上。
他抬眸望着满殿神佛,这是他第一次看向祂们。
他明明是不信神佛的,可伴随着后殿僧人的念经声、木鱼声,声声入耳,他恍惚得到了救赎一般。
神佛们凝视着他,似乎能听见他心底的祷告一般。
几乎是无师自通一般,几乎能够与神灵相接一般,他磕了个头,喃喃道:“大人们,佛祖们,救救他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救救他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无数次的轻声喃语,无数次的虔诚祷告……林春澹从前不信这些的,他年纪太轻,望见他人祷告时甚至会怀疑,会自负地认为那些人太蠢,神灵是不会拯救凡人的。
可此时此刻,他真正跪在这里,真的看向满殿神灵时,方知信念的力量。
他不自觉地想,是不是,只要他跪得久一些。
是不是,只要他的心足够诚恳,就能感动神佛。
祂们就能救下谢庭玄呢。
林春澹不知道,可万一呢?
人在绝境之中,是不会放弃一点点希望的,哪怕它虚无缥缈,哪怕数千万人都告诉你它是假的。
亦往矣。
薛曙在大殿一侧的檐下站了许久。他不相信这些,但看少年那样的祷告只觉心里很疼,见他久久不起身,想要劝他起来,至少去换件干的衣服。
可犹豫着无法开口时,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路过,笑着拦住他,冲着他摇了摇头。
薛曙只得闭上了嘴,静静地等着。
直至细雨停歇,直至蝉鸣蛙叫,直至暮色四合,夜色初上柳稍,林春澹还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捂得半干了,指尖被雨水泡得发皱,漂亮的眉头紧紧蹙着,不知是因疲累还是伤心。
薛曙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扯住少年,说:“别跪了。”
林春澹没动弹。
薛曙看他脸色比早晨初见时苍白了许多,心里针扎一样疼。又想到他这样折腾自己,完全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有些压不住怒火了,他低声道:“谢庭玄真的值得你如此吗?你冒着大雨,你朝神佛祷告,你不顾自己一点点,可他爹不还是将你关在门外。”
少年闻言,抬目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态度明显执拗。
薛世子看着他苍白的唇,又见他隐隐发颤的膝盖,彻底被他气到了。他再顾不上什么讨不讨好的了,直接强硬地将他从蒲团上拉起来。
抱住。
林春澹奋力地挣扎,但他原本力气就比不过薛曙,加上饿了一整天,浑身都是软绵绵的。
但薛曙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将他按在旁边的寺墙上,蹙眉问:“你到底为何如此执念。他要死是他的命,你在这里折磨自己有用吗,你求这些神啊佛啊的,有用吗?”
“有用。”林春澹执拗地说。他依旧挣扎着,但很快就没了力气,只能哑着声音道,“总之,跟你没关系。你快离开吧……”
“不关我事。”
男人不可置信地喃喃重复了一遍,他猛然抬目,却望进少年那双失焦的浅色眼瞳中。
心里又酸又苦,像是在嘲讽自己一样,说:“你真的好绝情。”
对待喜爱之人,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可怎么偏偏到他,就只剩下一句“没有关系”。
他喃喃说了句:“春澹,你不能这样。”
然后像是恢复了往日的面貌一样,扯了扯唇,笑得高傲又冷漠。
他捉住少年的下巴,强制他逃避的目光看向自己,语气十分残忍:“你还不如祈望谢庭玄死了,这样你才能一直记着他,觉得他是爱你的。因为他根本没将你当做|爱人,谢家人都是怪胎,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眼中只有利益交换。谢庭玄也是这样,不然你以为他是如何年纪轻轻,当上一朝宰辅的。”
林春澹很少跟别人起冲突,多数是在心中腹诽。可一对上薛曙,他总是被惹得炸毛。
此刻也是,明明已经很累了,他却像是被点燃的炸药一样,砰地一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