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计多端的绿茶受翻车了(119)
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逼得奸邪的老狐狸最快速度地露出尾巴。
于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林春澹来到了他从前最惧怕的地方。
崔玉响的府邸。
下人提前通传过,眉心红痣的男人正站在府前静候他的到来。薄唇殷红,俊脸上满是笑意,眼底却不见丝毫的温度。
先是恭迎他进府,而后又亲自撑伞,只是那双凤眼依旧如毒蛇般阴鸷,紧紧盯着他看时,仿佛能听见蛇吐信子的丝丝声。
雨滴垂坠着落在伞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意外有几滴扑入伞下,卷成水珠落在秦王殿下雪白的脸颊上。
晶莹剔透的。
奸臣眼神幽深,总觉得它是甜的,很想尝尝它的味道。
但只是指腹落在少年的脸上,便引得对方谨慎起来,那双浅珀色的眼瞳里满是紧张。
还夹杂着丝丝掩盖不住的厌恶。
崔玉响却很受用,他当着秦王殿下的面,将那滴水珠送到唇边,意有所指地舔舐干净。
望着高高在上的少年,眼底满是雀跃。
声音却阴恻恻的:“是甜的。”
短短一句话,却足以令林春澹浑身炸开,寒毛耸立。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蟒蛇缠上一样。他说的甜不是水珠,而是他。是在散发危险的信号,他想吃了他……
但,在仇恨面前,恐惧又算是什么呢?
他想起从前受过的苦,想起每个黑夜里孤独又无助的自己。
这一切都是因为谁?是谁将他害到那种地步。
他攥紧了手,身体里像是燃着一团火,情绪地渐渐地,诡异地平静下来。
惧怕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想起谢庭玄的话,慢慢地,清澈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汪深水。
然后抬手,毫无征兆地,扇了男人一巴掌。
清脆的掌掴声响彻庭中。
林春澹淡淡收回手,轻蔑地凝视着,眉眼冷意渗人:“九千岁若是学不会尊重二字,你我也没有合作的必要。”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令周遭寂静无比,连伺候的下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呼吸声。
崔玉响的脸色由晴转阴,眼底阴翳,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但慢慢地,他像是咂摸到什么滋味一样。
轻轻地抚上自己发热的左脸,笑了一声,勾着唇问:“殿下用的什么熏香,可真好闻。”
触及到少年满是冷意的眼神,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眼底兴味更浓。
屏退众人,他饶有趣味地说:“合作,殿下真的想登上那个位置?”
男人眼神阴鸷,寸寸落在他身上,恨不得将他剥光般的审视。
林春澹不是傻子,他看出来了。他也知道崔玉响老奸巨猾,他前面拒绝得那么决绝,此刻突然要合作,就显得过分怪异。
而且,崔玉响费尽心机,就算他现在再次拒绝,对方也不会放弃。
他冷笑一声,故意误导:“没兴趣。本殿下说的合作,是要你告知我林琚死亡的真相。”
这句话正中崔玉响下怀,也和他预料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条好吃的鱼终于上钩了。崔玉响表情变得缓和起来,笑着问:“可既是合作,殿下准备给我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秦王蹙眉问。
崔玉响又笑,问:“我想要的,殿下不一定会给。”
他俯首,轻轻喃语:“而且,林琚的死太无聊了。比起这个,殿下应该对另一桩事更感兴趣。”
伞下,男人容颜稠丽,却晦暗无比。眉心红痣鲜艳,仿佛是黑夜里幻化而成的妖鬼。
“譬如,台皇后究竟是被谁害死的。”
第77章
被谁害死的?
是被你崔玉响和秦献容害死的。
少年内心再次燃起复仇的火焰, 却很好地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却没有显露出半分。
那双浅淡的眼睛中,冷幽幽的, 他颤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问:“我的母后, 是被谁害死的。”
“是秦献容, 陈秉的母亲。她无法容忍皇后再生下一个嫡子了。她想当皇后, 她想大权独揽啊。”崔玉响叹息着, 毫无愧疚地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甚至大言不惭地说, “这个女人实在太恶毒了, 殿下想报仇吗。”
话音未落,面前的少年喃喃地重复秦献容的名字。浅色瞳仁紧紧凝着,蹙眉很痛苦的样子。
急促的呼吸声, 他纤长的睫毛颤动起来,挂着几滴晶莹的泪水来。
泪盈盈地抬头, 看着男人,神情脆弱至极, 像是一尊随时会碎掉的玉像。
崔玉响笑容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林春澹的肩膀抖了两下, 摔入他的怀中。
他身体瞬间僵住。
怀中的少年身体温热热的, 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温度。躲在他怀里时,声音呜咽,“别动, 我腿软了。”
崔玉响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的呼吸变得浓重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年的耳后,那里的皮肤被乌色长发衬得雪白,有着两颗小小的红痣。
再往下, 是玉色的修长脖颈。
幸福来得太快,他几乎无法呼吸。
只是吞咽着口水,贪婪地扫视少年的后颈,好像一只手便能折断般,很想摸一摸……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秦王殿下神态幽冷。
但仅一瞬便彻底消失,他抓紧男人的袖子,慢慢抬目时已经恢复了刚刚的样子。少年的神情看起来很无助,很好欺骗的样子,“我该怎么复仇呢。”
可怜巴巴的。
而这也是崔玉响期待的答案。他本就准备用台皇后的死,利用少年对秦贵妃的仇恨,将他也拖入这无边的阿鼻地狱里。
但他的笑容却凝结住。
因为看见了林春澹的眼睛。
漂亮的眼瞳是浅淡的,琉璃般的通透,仿佛落着永不熄灭的月光。此刻水润盈盈,却泛着痛苦和无助。
这是他所期待的,但为何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堪。
因为他想起了元贞四年的雪夜,隔着几道门,仍旧能听见女人痛苦的呼喊,一遍遍地说,我的孩子不能死。
我孩子不能死……
最后,她死去时,连眼睛都没有闭上。她是谁害死的,她的孩子又是谁害死的?
他心里很清楚,雪夜的宫道有多么泥泞,冷风呼呼地吹。他跪在贵妃面前,笑容谄媚地说自己完成了任务。
崔玉响杀过很多人,他明白这个世界原本就很残酷,宫城更是充斥着尔虞我诈,原本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桥段。所以他要尊重自己的生命,就必须亲手碾碎对方。
无论是毒死、勒死还是亲手割断对方的脖颈,血溅满身。
他都没有犹豫过。
但此刻,毒蛇看着少年那双痛苦的眼睛,阴冷的眼睛波动着,生平第一次有些后悔。
或许……
或许什么呢?
崔玉响如梦初醒,陡然回过神来。
再次看向怀中的少年,神色却更加难堪,因为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一种陌生而奇怪的情绪如野草疯长,很快淹没了他。
他垂着眼,忽地想起林琚跪在面前时那痛苦中又隐藏着欢愉的表情。
那一句,“因他心动,太过正常。”
他狭长阴沉的凤眼犹如深潭,紧紧地盯着林春澹,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一边又在心底质问自己:
到底有什么好的。
良久,笑了两声,不自觉地收紧手臂,揽住少年的腰。
眼底跃动着诡异的光,笑着引诱:“殿下,只要您听话。”
崔玉响像是蛰伏在洞中数日的毒蛇,初初接触到温暖柔软的东西,便忍不住用下巴轻轻去蹭少年的耳朵。
啊,好暖,好软。
但这阴冷的感觉令林春澹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浑身发寒,恨不得当即将他千刀万剐,却还是克制住自己,只是冷着脸推开了男人。
抬头看着男人阴狠的面容,他心里抖了一下。
面上却还是装作嫌恶的样子,抿着唇,冷淡道:“我刚刚只是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