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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弓行(4)

作者:江色暮 时间:2024-06-07 09:29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失忆 江湖

  他挺翘的睫毛,在光线下颜色略淡的瞳孔,还有——
  正清晰被他瞳孔映出的我。
  发觉这点的瞬间,我耳朵里多了些奇怪动静。
  “怦怦。”
  是什么声音?
  “怦怦、怦怦——”
  好近,好清晰。
  “怦怦,怦怦!”
  我猛地回过神,瞳仁收缩,手指不受控制地蜷起。
  答案浮现在心头,一切都那么清晰,只是我太迟钝,好半天才有所反应。
  原来那是我的心跳声。
  ——是我因谢玉衡的注视,骤然乱起来的心跳声。


第3章 换药
  “你怎么了?”谢玉衡问,“是不是屋子太热?那我把门也打开,给房子透透气。”
  我喉咙还在发干,但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奇怪,迅速回答:“好。”
  一个字,没让谢玉衡听出不妥。等他转身,我立刻深呼吸、调整情绪。等人回来,已经表现得颇镇定。
  然后,听谢玉衡说:“你虽然醒了,却还是不好动弹。这样,今天也由我给你脱衣服。”
  我:“……!”
  啊?
  啊啊啊?
  原先就只有一个壳子的“镇定”在最短时间七零八碎,我严重受惊,连身上的疼痛都暂时忽略,猛地窜向床里。
  ——没成功。
  早该想到的,以我的身体状况做这种动作属实勉强。而就在我龇牙咧嘴、再度飚出眼泪的时候,谢玉衡担忧的声音又出现了。他凑近我,脸上神色慌张。哪怕这样,依然好看得不得了。
  我眼泪汪汪地听他问:“沈浮!你怎么了?呀,伤口是不是又裂了?等等啊,让我看看。”
  我一点儿多余动作都做不了,只能任由他摆布。好不容易等到前一波疼痛缓和,谢玉衡也揭开我手臂、腰腹上的纱布。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情况恐怕不好。
  我沉痛地问:“我是不是恢复不了了?要、要不然,我给你口述一封绝笔信,你日后找到我家了就交给他们。”
  谢玉衡听着,起先一怔,随即神色沉下。
  “你,”他深呼吸,明显在努力柔和语调讲话,“不要多想。没事,伤已经在愈合,裂开的地方不严重。我正好给你换药,可能有点疼,忍忍就过去了。”
  我脸色发苦,谢玉衡见了,又道:“我给你买了蜜饯,待会儿含着可以没那么难受。”
  我:“……”
  合着他前面说“脱衣服”,是为了给我换药。
  得了答案,我哭笑不得,开始觉得自己在自讨苦吃。再想想他也是个伤员,却要为了我忙里忙外,一时愧疚更多,回答:“辛苦你了。”
  谢玉衡还是柔和地说:“说什么‘辛苦’。要是躺着的人是我,你难道不会做这些?”
  我眨眨眼,认真回答:“嗯……当然会。不过,做得可能没有你好。”
  谢玉衡笑了:“那不就对啦?”
  我看着他的面颊,不知是疼昏了头还是其他缘故,竟冒出一句:“哎,其实也用不着蜜饯。你多朝我笑笑,我就什么事都没有。”
  声音一点点变低。
  警报在心头响起。虽不知道我失忆之前是什么脾气,行事又是怎样风格,可现在说的话,绝对算得上“调戏”。
  紧张涌出,我重新开始心跳加速。好在谢玉衡并没察觉我的不妥,或说他要操心的事实在太多,原先也无暇顾及我的神色。
  把旧药草、纱布清理掉,换上新的一套。说来简单,真正去做却麻烦。我不知道时间,只能从谢玉衡身后逐渐拉长的影子判断光阴流逝。等他终于将最后一块纱布盖上,再给我披上一件松松垮垮、布料却极柔软舒适的袍子,外间已有几分昏色。
  “呼。”
  谢玉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原先已经有些困倦——时候太久,他的动作又太温柔……听到动静,却还是回过心神看他,在他额角捕捉到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很累。
  我想。
  他也受伤了。
  我又记起。
  在谢玉衡收拾那些废弃之物时,我努力了下,拉住他的袖子。
  谢玉衡偏过脸看我。来不及感叹他连侧面都俊逸得惊人,我抓紧时间:“你也要换药吧?我帮你。”
  谢玉衡失笑,眉眼弯起一点弧度,说:“你能帮我什么?”
  我语塞。的确,以我现在的状况,不添乱都是好事。但想要做点什么的心情也是真的,我绞尽脑汁,终于说:“我给你讲个笑话?”
  心情好了,才能恢复得好嘛。
  我自觉这话很有道理,谢玉衡听过,脸上的笑意也更大。但不等我决定从哪个笑话开始,他就摇摇头,说:“别了,你这样子,万一自己把伤又笑裂了该怎么办?”
  我不可置信:他竟然这么不信任我。
  但仔细想想,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我心中失落,不舍地松开他的袖子。谢玉衡好像觉得我这样子很有趣,伸手来摸摸我的头,说:“等你好了再和我讲。”
  我眼前微亮,用力答应他:“好!”
  谢玉衡继续说:“时候不早了,我去买菜、做晚饭,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更用力地:“可以!”前头晕着都行,如今行了自然更行。
  谢玉衡再摸摸我的头。我原先还要不好意思,觉得他这是把我当个孩子。后面察觉到,他似乎在探我额头的温度。
  我赶忙把脑袋往他手底下凑凑。这举动很得谢玉衡欢心,他又笑了。
  ……
  ……
  谢玉衡走后,我开始无聊。
  无聊着无聊着,想到了前面看到的伤。
  客观评价,我如今的模样是真的凄惨。两边手臂、大腿、腰腹……说得上来的地方都被利器开了口子。不过,最让我心惊肉跳的,却是一道已经愈合了的疤痕。
  它正落在左边胸膛。低头去看,虽然隔着衣服,我依然能想象出它的样子。
  和其他地方的新伤比较,这道疤痕不算长,只有约莫一寸。应该是剑伤,前面我刚拿一把剑当了镜子,知道这兵器差不多就是如此宽度。
  可它所在的方位太过凶险。只差一点,就要刺穿我的心脏。
  这就是江湖。
  我再度想。
  不知道从前的我是什么心思,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都不曾回家,眼下的我只有一个念头。
  好想回家,好想见见那记不清面容的家人们。
  还有……
  如果可以的话,想让谢玉衡也见见他们。
  我悄悄咽了口唾沫。
  心虚地朝门口看了看,发觉门口空空如也,这才安心地移回目光。
  谢玉衡怎么还没回来?送大夫要那么久,买菜也要那么久。
  ……
  ……
  晚饭乏善可陈。吃了和中午差不多的东西,唯独的不同在于谢玉衡也被我盯着填饱肚子。
  那之后,他开始洗碗、收拾屋子,还在天色彻底暗下的时候点起灯。
  我看着他的身影在房内晃来晃去,心想,这莫非是个田螺小伙?不对,田螺小伙哪儿有他好看。
  正琢磨,见他熟门熟路地去到墙角的柜子边,又熟门熟路地从里面抱出一堆东西。
  我观察。
  好像是一床褥子。
  他抱着褥子来到床边,在我再度开始脸红心跳之前将它们铺在地上。
  我眼睛瞪大,磕磕巴巴:“谢谢谢玉衡,你做什么?”
  谢玉衡的答案是:“打地铺,准备睡觉。”
  很有逻辑。天黑了,又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自然是要睡觉。
  可是,“你你你为什么要睡地上?”
  谢玉衡瞥我:“这儿只收拾出一间能住人的屋子。再说,你之前那样子,我不得和你待在一起看着?”
  我很感动,问题在于:“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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