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欢香(3)

　　谢亭说自己就是课上磨墨，下了学给哥哥背书袋。
　　孟焱笑了，说这可不行，伴读都是要监督对方背书的，两人还要对弈，只有伴读做的比被监督的那个好了，成为榜样，另一个才会好好学习。
　　谢亭似懂非懂，那自己功课一定是比不过表哥的，表哥作的诗，连先生都夸呢。
　　于是孟焱乘热打铁，低下头谆谆善诱:“你给你表哥当伴读大概是你父亲授意的，可你帮不了你表哥什么，还要给他添麻烦让他照顾你。你说是不是？”
　　谢亭有些不服，嘟囔道:“我…我才不是麻烦！”
　　孟焱勾起嘴角:“难道你功课比你表哥好？”
　　谢亭低头诺诺。
　　孟焱看他开始犹豫，于是凑到他耳边，趁热打铁道:“既然你哥用不着你，你不如来给我当伴读，你用处可大着呢。”
　　谢亭听说自己用处大，还觉得他是在逗自己:“真，真的吗？”
　　“当然了。”孟焱站起身，本想拿起壶来往嘴里灌，但又怕在谢亭面前喝酒不太好，朝酒壶伸了一半的手在半空中打了个弯。他咳嗽一声，潇洒的起身打开二楼的窗户，透透屋里的气。
　　“我不听先生的课，你不用担心你学不过我，孟家在宫外私宅众多，你给我当伴读，不用早上五更就起，晚上正好歇在我那里。”
　　“而且……”孟焱拖长声音，似乎有些苦恼。
　　谢亭探着脑袋看他，似乎对这个提议心动了。
　　“而且晌午的饭菜，我家厨子每次都多做，小魏吃不惯中原的味道。”
　　“你正好来给我解决剩饭问题。”孟焱一脸坦然，“今天也是一样，不然又要带回去喂大黄。”
　　尽管是吃剩饭这种无理的借口，谢亭也信以为真了，他高兴的端起碗来扒了几口，不用早起和不用被哥哥盯着学习的诱惑让他屈服，最后他同意了孟焱的提议。
　　“那，那我就答应你吧！”
　　虽然娘让他和生人保持距离，但是孟焱哥请他吃饭，还和表哥认识，那和自己也算熟人了。
　　孟焱意味深长的笑了。


第4章 亲亲
　　两人用完饭后，孟焱派了人把谢亭送回去，谢老爷和夫人早就在前厅等着了。
　　傍晚没见小儿子回来，侄儿又差人来通报，说亭亭被孟家的大公子接走了，谢老爷和夫人吓了一跳，不知儿子是得了孟焱的青眼还是得罪了人家，心中还惴惴不安了许久。
　　现在人家把儿子送回来了，孟焱身边的大侍卫还客客气气还说小侯爷要让谢小公子去当伴读，东西都备好了，也不必带什么，第二天就能搬到宫外的私宅去。这么大一块饼砸到谢家头上，又把谢老爷吓了一跳。
　　孟家现今在洛城是炙手可热，自家和孟家并不相熟，要是儿子能给孟焱当上伴读，谢家和孟家以后免不了来往，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儿子到底是怎么得了孟小侯爷的赏识？谢老爷盘问半天，谢亭也没交代清楚，只说是孟焱要的他，而且自己也不想再给表哥当伴读。
　　与此同时，最忧心的是谢夫人。小儿子的身体特殊，家里没少操心。儿子身体弱，又是胎里带着的口吃，谢夫人怕他福薄，就三天两头的往庙里跑，给他祈福。老和尚说要当普通男孩养着，万不能显露，到了合适的时候，口吃自会痊愈。于是家里就瞒下了他的事，外面只知道谢家有三个儿子，却不知小儿子是双身。
　　谢老爷和谢夫人对儿子万般呵护，还把谢亭送到了皇学，想着就算功课不行，从皇学回来也好安排。
　　没想到儿子功课没什么起色，却阴差阳错成了孟家大公子的伴读。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第二天谢夫人抹着眼泪送谢亭上了马车，临行前叮嘱儿子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谢亭郑重的点点头。
　　就这样，谢亭的任务就从给盛让背书袋变成了给孟焱背书袋，从给盛让磨墨变成了给孟焱磨墨。
　　孟焱的书袋里没装几本书，谢亭热情的从他手里夺过来背了上去，和孟焱一同走进学堂。他还乐颠颠的跑到自己的座位旁收拾东西，顺便和表哥道个别。
　　盛让显然对孟焱骗小孩的行为很是不满，劝谢亭还是回来给自己当伴读，盛家也可以给谢亭留房间，只是头几天盛让怕谢亭想家不适应，才让他回谢府的。
　　此外，盛家还新得了几只八哥，是西域进上来的，机灵可爱，还会学人说话，亭亭来住的话，天天都能看到。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谢亭显然对八哥很感兴趣，拉着盛让的手，要他过年时带自己去看，盛让欣然应允，直到孟焱在旁边咳嗽几声，谢亭才依依不舍的坐到他旁边。
　　孟焱转过头来，盯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压低声音问他:“你喜欢八哥？”
　　谢亭说喜欢呀，他家里还养着几只黄鹂呢，叫声可好听了。
　　孟焱说是吗，那有空你也带我上你家看看去。
　　谢亭是懂礼貌的孩子，现在孟焱算是他的上级，上级的吩咐自然要听，他忙道好的好的，我一定把小鸟喂的好好的。
　　孟焱摸了摸谢亭的脑袋，觉得谢伴读找的颇为顺心，后者乖乖的没有动，任他把自己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
　　孟焱看谢亭如此上道，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再为难他了。
　　下节讲律令，孟焱懒得听那老头在上面冠冕堂皇，挑了个姿势就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看到孟焱趴下睡了，四周议论的声音渐渐起来。早在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一起走进来时大家就注意到了。结果谢亭先是把书收拾到了孟焱旁边的座位上，又在旁边大大方方的坐下，待到两人方才凑在一起低声交谈时，旁边竖起来的耳朵惊的书都掉了。
　　这谢家小公子可真有两把刷子，哄的孟焱都把人给要过来当伴读。
　　别人只管议论，谢亭可是很怕先生的，他把书摊在桌上，坐的端端正正。可是旁边的孟焱睡得太嚣张，谢亭总感觉下一秒先生就要走过来罚人。
　　小结巴吓得哆哆嗦嗦，生怕被先生看到这边孟焱趴下了。
　　他轻轻推了一把孟焱，后者没反应，谢亭只好趴在他耳朵边喊。
　　“孟…孟…孟……”
　　孟焱拧起眉毛，这小结巴呼出来的热气都打在他脸上，扰得他睡不着。他烦闷地睁开眼，刚一转头，谢亭两片软乎乎的嘴唇就贴到了他脸上。
　　以往身手敏捷反应过人的孟焱到了这时候却没了动静，那种湿润软糯的触感让他动弹不得，时间仿佛凝滞了，孟焱睁大眼睛，在谢亭急忙推开他之前。
　　他只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


第5章 一起睡
　　“你亲我做什么？”孟焱如梦初醒，董康元还在讲案前念经，他压低声音伏在谢亭耳边逼问道。
　　谢亭亲了人已经很羞愧了，现在孟焱还要追过来问，他惊慌失措地推开孟焱凑过来的脑袋，让他离自己远一点，生怕被先生看见。
　　然而孟焱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自认对男的没那种想法，现在谢亭才给他当上伴读第一天就亲他，让自己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说不定这小结巴早就盘算好怎么吸引他注意，孟焱摸着发烫的半边脸，恼羞成怒的想。
　　这边动静太大，孟焱又靠的太近，先生早就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谢亭猛的拉开椅子往旁边退了一步，孟焱啧了一声，右手拍在桌子上，接着人就要凑过去，他今天非要问清楚不可。
　　“孟焱谢亭，你们两个站起来！”董康元忍无可忍，把书拍在案桌上叫道。
　　这个孟焱，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简直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孟焱自然不会让谢亭挨打，董康元正在气头上，既然这小子要逞英雄，他就结结实实打了他三十手板。
　　下课后，董康元带着戒尺扬长而去，顺便给两人留下抄三遍刑法第一卷 的作业。
　　戒尺是檀木做的，料子沉打起来也疼，孟焱的手很快就肿了起来，整个掌心通红肿胀，还能看出戒尺的印子。
　　谢亭看着孟焱被打的惨不忍睹的右手，哭着跑出学堂，半晌后又拿着一条沾水的手帕跑回来，抽着鼻子给他敷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