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轩(快穿之打脸狂魔番外)(8)
如果他拥有灵魂,那么一定也书写在灵魂的最深处。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但只要这个世界有少年存在,是真实还是虚幻,又有什么关系?
“再住一段时间吧?半月之后的演出我已经帮你推掉了。别的都是虚的, 只有健康最重要。”薛李丹妮苦口婆心地劝阻。
“是啊哥哥,你看看我,想干什么都干不了,就是因为身体不好。难道你想变成我这样?”薛静依自嘲地苦笑。
薛子轩不为所动,打开衣柜亲手收拾行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怡呢?他在哪儿?”
“小依不就在这儿,你傻了?医生,我儿子真的没问题?”薛李丹妮误以为儿子口中的“小怡”是指女儿薛静依,本就不怎么放心,此时心情越发焦躁。人就在眼前还问,这一晕,莫不是晕坏了脑子?
医生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哥哥,我在这儿呢。你昏迷的时候我一直陪着你。”薛静依强捺羞涩,走上前挽住哥哥手臂。得知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她内心的喜悦远远超过恐惧。没有血缘关系,她就能光明正大地与哥哥在一起,这份悖德的感情,终于有了安放之处。
被她碰触的那条手臂像缠上一条毒蛇,冰冷而又恶心。薛子轩立即推开她,提着行李退后两步,沉声道:“我说的是黄怡,他在哪儿?”
薛静依脸色涨红,十分难堪,盯着被甩开的手,好半天没说话。薛李丹妮不耐烦地道:“你没头没脑的,忽然问起他干吗?他还在别墅里关着呢,跑不了。”
意识到对方毕竟是女儿的兄弟,那样说会让女儿察觉不妥,薛李丹妮抿了抿嘴,转脸去看福伯。福伯点头,表示别墅里有人专门看管少年,绝对跑不了。
看见他们的反应,薛子轩心直往下沉。一切已经开始了吗?残忍冷酷的杀局、肆无忌惮的利用、虚情假意的对待,还有致使少年永远离开他的那场偶遇。想起薛闯,想起他与少年震撼世人的婚礼,薛子轩心脏一阵绞痛,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要出院,立刻!”他不再整整齐齐地折叠衣服,而是将它们揉成一团,胡乱塞进行李箱。
这举动绝不是洁癖严重的儿子能干出来的。薛李丹妮越发担忧,却拿固执的儿子没有办法,只得让助理去办出院手续。
一辆豪车稳稳停在医院门口,司机下车,为雇主打开车门。薛子轩率先坐进去,看见随后跟进来的薛静依,语气漠然:“去坐前排。”他说不清自己对这位妹妹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爱已经消磨干净,恨也没了心力,原来绝不可能,唯有漠视。
如果可以,他不想与她出现在同一个时空,同一个位面。然而他回来了,那么只能当她不存在。他不想再与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关联。
薛静依大受打击,泫然欲泣地看着他。楚楚可怜的表情非但没得到薛子轩的内疚,反而让他想起上辈子,这位妹妹是如何用虚弱的表象掩盖罪恶的念头,又是如何果决地实施了那场谋杀。
如果不是她,他和小怡绝不至于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然而他自己也同样罪不可赦,所以算了吧,谁也没有指责谁的资格。
眼眶微热,薛子轩再次有了落泪的冲动,但他忍住了。在长达几十年的忏悔与等待中,他早已学会了怎样从崩溃中挣扎,怎样让自己徘徊在绝望的边缘而不至于跌落。只要那个人还活在距离他十分遥远的地方,只要能通过电视和网络,零星得到有关于他的信息,他就能一直一直活着,一直一直守护。
所以在得知他离世的第二天,他也彻底心灰意冷,重归虚无。
现在,他回来了,而少年也在这里,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比这更美妙的奇迹。薛子轩用力握拳,才不至于让自己因为狂喜而痛哭失声,但越来越粗重的喘息终究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儿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回医院?”薛李丹妮忧心忡忡地开口。家里的医疗间是专门为女儿建造的,只有治疗心脏病的仪器和药物,像儿子这种莫名昏迷和情绪失控的病症,还是住在医院更为保险。
“司机开快点。”薛子轩不答,反而沉声催促。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脸色白成这样还不肯看医生,你是想让妈妈担心死吗?”薛李丹妮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儿子。见惯了他的冷淡自持、平静淡然,却还是头一次看见他狂乱失措、惶恐不安。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母亲,我没事。我想回家。”回家,见到心爱的少年,他就能好,比任何时候都好,破碎的心脏能重新拼凑,空虚的灵魂能重新填满,因他而生又因他而死的爱情,又能开出无数锦绣斑斓的花朵。
如果能插上一双翅膀,他现在就想飞到他身边,将他紧紧地、牢牢地抱在怀里,揉入胸膛,嵌入骨血。
薛李丹妮被儿子眼中一闪而逝的狂热震住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个面容微微扭曲的青年是那个连亲生妹妹死去,也未曾皱一下眉头,掉一滴眼泪的儿子。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抑或,这种失常只是她的错觉?
汽车越驶越近,一栋带花园的别墅矗立在绿茵如织,草木繁盛的高尔夫球场深处,车轮碾过铺满碎石子的匝道,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薛子轩握紧双拳,咬紧牙关,呼吸越发短促,眼眶越发干涩。
他反复做着深呼吸,恐惧与期待的情绪混杂在胸腔中,令他倍感压抑。什么叫近乡情怯,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了。曾经奉上灵魂也妄想拥有的重来一次的机会,终于实现时,他竟觉得那样沉重,胆怯,不敢靠近。
“到家了。子轩,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说不能出院你偏不听!小王,回医院!”薛李丹妮下车后等了许久也不见儿子有动静,连忙弯腰往里看,却见他面容苍白,额冒冷汗,似乎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我很好,不用去医院。”薛子轩哑声开口,仔细听,嗓音里还带着颤抖的哽咽。他快速眨眼,把急速涌上眼眶的酸意压回去,然后迈步下车,往前走了一段又停住,眸色沉沉地盯着笼罩在璀璨日光下的豪华别墅。
“哥哥进去吧,外面冷。”薛静依乖巧地依偎在他身边,柔声劝慰,并伸出双手,试图挽住他胳膊。
薛子轩不等她靠近便避开了,继续向前走,先是小步慢行,紧接着大步疾奔,快到门口时两三下跳上台阶,推开沉重的实木门。
客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厨房里传来助理和护士聊天的嬉笑声。听见开门的声响,他们走出来查看,并露出惊喜的表情。
“薛先生您醒了?”
“少爷您出院了,我正在熬粥,您要不要来一碗?呀,夫人和小姐也回来了。”护士小邓连忙上前帮薛李丹妮提行李,又把脸色惨白的薛静依扶到沙发上坐好。
薛子轩对两人视而不见,在楼下转了一圈,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人,不免抬头朝二楼看去。恰在这时,一名少年出现在楼梯口,正探出脑袋往下看。
“薛、薛先生,你回来了。”周允晟的视线与薛子轩深不见底的眼眸轻轻一触又立即分开,嗫嚅地打了一声招呼,心底却暗自叹息:怎么就出院了?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嗯,我回来了。”这一世我会好好保护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这句话曾反复出现在薛子轩的梦境中,然而当梦境成为现实,他却发现自己哽咽得难以为继。他不受控制地跑上楼,将单薄瘦弱的少年狠狠摁入怀中,用颤抖的胳膊将他死死箍住。
“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他把脸埋入少年温热的肩窝,不让他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表情,不让他看见自己的忏悔与罪恶。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除了感受少年的呼吸、心跳、体温,再也没有别的奢求。他拼命压抑着痛哭的欲望,狂喜与悲伤充斥心间,令他止不住地颤抖。连带的,少年也被他摇晃得抖起来。
周允晟感觉肩窝湿漉漉的,耳边断断续续响起压抑的抽噎声,素来高高在上的人却不顾一身狼狈,正抱着他默默流泪,那浓烈的悲伤那么明显,那么沉重。楼下,薛家人都愣住了,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想上楼,却又唯恐刺激薛子轩。
周允晟忽然间很想笑,这是什么情况?一出院谁都不理,只管抱着自己哭,脑子进水了?他根本无法体会青年的哀伤,也不可能对他产生同情。什么样的委屈,能比挖心更残酷?自己都没哭,他有什么资格?
他强忍厌恶,低声询问:“薛先生,你怎么了?”
对方并未理会,只抱着他的双臂更加用力。他感觉腰都快被勒断了,只得用隐痛不已的手指头戳了戳他头皮,再次追问:“薛先生,有什么事最好说出来,别闷在心里,薛阿姨和静依都很担心你。”
薛子轩终于停止了哭泣和颤抖,抬起头,用通红的双目死死盯着少年,修长的手指在他半长不短的顺滑发丝中穿梭,终于缓缓地、浅浅地绽开一抹微笑。他不会认错,这的确是他的少年,十六岁的清澈如水的少年。
所有的惶恐不安,在将他抱入怀中的这一刻,尽数化为感激与感动,薛子轩撩开他腮侧的发丝,在他白皙的脸颊轻轻一吻,带着无尽痛悔与虔诚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