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我丑的人都真香了(102)
沈太后闻言极为震惊,“你就是徐家的二子?你穿成这样在皇上的寝宫作甚?莫不是想要争宠魅上?”因着懿德长公主的事情,沈太后对这个传说中的断袖莫名的厌恶,正要命人把他押下去,就听见宋衍卿道:“母后,此事是儿臣一人之过,与小徐大人无关。”
见小儿子也护着这个断袖,沈太后心里越发生气,冷声道:“哀家说的话如今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她自嘲一笑,“也对,要不是皇上开恩,哀家如今连凤华宫的门都出不来,哪有什么资格在静心殿发号施令。”
宋衍卿疲惫地闭上眼睛,“母后,你别再说了。”
沈太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徐西陆,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不过时,除了半瞎半疯的徐元妃和缠绵病榻的皇后,后宫里的几位嫔妃听到消息都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在殿外等候消息。皇后的长兴宫传来消息,说皇后得知皇上病倒后,一时悲痛过度,也晕了过去,如今的太医院忙得是团团转,片刻都不得停歇。
一想到这个,沈太后就对先帝颇为埋怨。当初,因为宋衍澈身子虚,先帝也动过立幼的心思,只是幼子实在太过顽劣,对读书理政没有丝毫兴趣,对太子之位十分排斥,先帝权衡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立长子做了太子,又不顾她的反对,选了现在的皇后为太子妃,对儿子一点助益都没,还由于一次小产成了病秧子。帝后身体不好,于国于民,都是个非常大的隐患,万一这次皇帝没有挺过去,连个后也没有,那继承皇位的只能是……
一直到四更,王院判才从寝殿出来,“太后,王爷,皇上福泽深厚,已经脱离险境了。”
众人均是长舒一口气,尤其是宋衍卿,他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圣上如今还未转醒,微臣先去抓药,等圣上醒来再用。”
沈太后站了起来,“哀家去瞧瞧皇帝。”
宋衍卿道:“让外头的人都散了罢,本王留在这侍疾。”他看向徐西陆,似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说了一句:“你也先回府罢。”说完,便跟在沈太后后头进了寝殿。
静心殿的宫女太监各自散去忙活,徐西陆被留在原地,身上还穿着大红衣裙,无所适从地走出静心殿,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有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就听见有人叫自己:“小徐大人。”
徐西陆借着殿内透出来的昏暗灯火看清来人面容,“玄墨?”
“王爷命我送小徐大人出宫。”
徐西陆心里涌起一丝苦涩,淡淡道:“那就有劳了。”
有了玄墨的陪伴,徐西陆自在了不少。到了徐府门口,徐西陆从马车上下来,突然道:“今日……好像是王爷的生辰?”
玄墨点了点头。徐西陆轻声道:“我还没有送他东西呢。”他静了静,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玉佩,“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我一直戴在身上,请你替我转交给王爷。”
玄墨郑重地接过玉佩,“好。”
徐西陆被困在宫中多日,终于完好无损地回了家,一大家子人既是欣慰又是后怕。徐泰和亲自来问他在宫中发生了何事,徐西陆则以兵部事多搪塞了过去。精明如徐泰和自然知道他在说谎,连连追问后徐西陆只道:“父亲,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
徐泰和想起当日府上来的太监古怪的表情,又听下人说徐西陆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着女装,还有徐青阳的前车之鉴,心里头隐隐猜到了几分,不由地喟叹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为父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九冬告诉徐西陆,在他不在府里的这段日子,端亲王三天两头地就来府里,对自己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九冬哭丧着脸道:“少爷,您说日后端亲王发现那些时候是我假扮的您,会不会要我的脑袋啊?”
徐西陆安慰他,“不会的——端亲王同你说了什么?”
九冬用他不太灵光的脑子竭力回想着,“他说,让您不要再理谢家公子,还不许再看别的男人。”
徐西陆心情复杂,有些想笑,可又怎么也笑不出来。
谢氏见到徐西陆平安归来,第一时间就派人去谢府告知了谢青苏此事,只不过她说的是徐西陆病好,已经可以见人。谢青苏得到消息,向衙门告了假,立刻赶到了徐府。
再次踏入潮汐阁,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谢青苏几分期许,几分紧张。徐西陆站在院子里,如墨的长发,似雪的衣衫,听见他的脚步声,回眸一望,“青苏。”
谢青苏凝望着他,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西陆,我回来了。”
徐西陆莞尔一笑,“我知道。”
院子里,去年还涨势喜人的葡萄藤不知为何变得枯黄且了无生机。徐西陆请谢青苏在葡萄藤前的石凳上坐下,命杏浓给他们上了一盏茶。他如今是徐府的嫡子,也是徐府将来的希望,他院子里的茶是徐府最好的,可谢青苏却觉得远不及当年徐西陆请他喝的粗茶那般清爽甘甜。
“如今舅舅大仇得报,你也重新回到了上京。过去一年的苦难,总算有了回报。”徐西陆语气平静,好似只是在闲话家常。谢青苏看见他这样子,只觉得胸闷不已,犹如囤积着一大片乌云。徐西陆明明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有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可这一条手臂的距离,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谢青苏强忍住把人揽入怀里的冲动,问:“我寄给你的信,你为何不回我?”
徐西陆静了一静,唤道:“五哥。”
谢青苏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问:“你叫我什么?”
徐西陆嘴角轻扬,“你是谢家的五公子,你的姑母是我的母亲,我叫你一声五哥,有何不妥?”
谢青苏何其聪慧,他自认知道徐西陆这番话的用意。他只用了一个称呼,就把他所有想说的话堵了回去。谢青苏胸口里的乌云下起了刀雨,一刀一刀地戳在他心尖上,“你……就这么着急同我撇清关系?”
“五哥,”徐西陆目光幽幽,“我日后,将待你如亲兄弟一般,我希望你好好的。”
“我不信。”谢青苏的声音微微变调,如雕像般万年不变的脸上隐隐动容,“感情,若能如此被轻易放下,也就不能称之为感情了。西陆,你在骗我,也在骗你自己。若不是有那些阴差阳错,你我早就……”
徐西陆哑然轻笑,“五哥,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谢青苏顿然打断他,“你别这么叫我。”
“是,我是对你心动过。”徐西陆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也曾经把自己的心给过你,可是你终究还是错过了。”
“我没有。”谢青苏有些急切地替自己分辩,“当时,你我都是身不由己。西陆,如果我只是孤身一人,我大可和你留在京城,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可是我不是,我身上背负着整个谢氏一族的期望,你……”
徐西陆点点头,“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可既然你我都没有那份破釜沉舟的勇气,那我们也只能走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继续说:“而且,我喜欢上别人了。”
谢青苏耳边一道惊雷,胸口仿佛要炸裂开。在徐西陆说这话之前,他有无数个理由支撑着他继续相信他和徐西陆还能继续走下去。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有多天真,多可笑。错过就是错过,没有人会留在原地等你。他很想冲上前,抓住徐西陆的肩膀,声嘶力竭地问他很多很多个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和他一起走,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为什么要丢下他一个人。可就如当时他做不到不顾一切带徐西陆走一样,他现在只能尽量心平静和地问一句:“他……好吗?”
“嗯?”徐西里微微眯起了眼睛,就是他这个模样,在不经意之间招惹了无数人。“我喜欢的人啊,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脾气不太好,有的时候还很幼稚,嘴巴也有点坏,可只要和他在一起,我都觉得很安心,只要有他在,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是问题了。”他低了低头,眼中流露出来谢青苏从未见过的柔情,“我很喜欢他。”
谢青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徐府的,他好像把心丢在了什么地方,他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他没有回谢府,而是去了洵江,租了一艘画舫,站在甲板上,望着深不见底的江水和洒在湖面上的清冷月光,又想起了徐西陆出发去北疆前的那个冬夜。
他说他不该引诱仙君。可仙君已经为他下了凡,尝到了情/欲的滋味,就再也回不去了。
“公子?”观言试探地说,“天色不早了,府里还有很多事,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罢。”
其实,谢稷去后,他就成了谢府的老爷,只是他太过年轻,下人们习惯了叫他“公子”,一时半儿也改不了口。良久,谢青苏才“嗯”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入夜幕之中。
皇兄……皇兄……
睡梦中,宋衍澈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他强撑坐了起来,就看到九岁的宋衍卿坐在他床边,拉着他的手,眼圈又红又肿,“皇兄,你总算醒了!”
宋衍澈轻轻抬起头,在弟弟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忽然之间,小孩的表情一变,精致的脸庞狰狞了起来,“皇兄,我把皇位让给你,你把西陆还给我,可好?!”
“卿儿……卿儿!”
皇宫里,昏迷了两日的宋衍澈终于转醒,他茫茫然地睁着眼睛,视野中的人逐渐变得清晰,是……王院判。接着他又听见刘进忠的声音:“皇上醒了,快、快把药端来!”
宋衍卿得到消息赶来静心殿时,宫女正在喂宋衍澈喝药。他走到床边,道:“我来罢。”
宫女把药碗递给他,恭敬地退下站在一旁。宋衍卿拿起汤匙吹了吹,送到宋衍澈嘴边,“皇兄,来。”
宋衍澈含着水雾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了他须臾,才张开了嘴。他一口一口地喝着药,一时间只有汤匙和药碗碰撞的声音。一碗药见了底,宋衍卿又拿起宫女递来的帕子,擦去他嘴角的残留的药汁。接下来宋衍卿没有可做的事情,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皇兄继续休息罢,臣弟先告退了。”
宋衍澈问:“前朝的事情……”
“有臣弟在,皇兄放心。”
宋衍澈弯了弯唇,笑容好似风中残烛,“也对,有你在,朕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听了让人极是不安,宋衍卿不由地蹙起眉,“皇兄,你安心养病,旁的莫要多想。”
“呵呵,每次朕倒下,你总是会对朕说这句话。”宋衍澈表情似有些心灰意懒,“朕这身子,是什么也争不到了。不然,朕还真想同你和那谢青苏争上一争。”说完,他又是一阵轻咳,宋衍卿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低声道:“皇兄,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