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重生](81)
“将来如何,就算床笫之私的荤.话,也不要只说半句。”
夙寒声许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遽然往前一扑,双手狠狠掐住崇珏的脖颈,使出吃奶的劲儿死死用力。
他咬着濡湿的黑绸,眼尾潮红,常年恹恹的琥珀眼瞳终于浮现一丝被激怒的戾气,奋力将每一个字都说清楚。
“……将来,你可千万别落到我手里。”
小疯子力道用得太大,崇珏呼吸被截,素白脖颈上甚至浮现鲜红的指痕。
他却纵声大笑。
崇珏全然不顾脖子上要将自己掐死的双手,狠狠抓住夙寒声后脑勺的发将他按至身前,雪瞳带着诡谲邪嵬的笑,宛如堕落的神佛。
“好,我等着。”
分外粗暴的云雨终于停歇。
夙寒声赤身蜷缩在凌乱塌间,墨发遮挡常年不见光而越发苍白的纤瘦身躯,安安静静陷入深眠。
崇珏懒洋洋站在床边,将散乱长发随手束起,脖颈、后肩不是牙印就是抓痕,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一看那小疯子就没留手。
脖子上已有一圈淤痕,他不甚在意地披上外袍,微微偏头看了躺在床榻间的人一眼。
夙寒声脚踝上扣着雕刻无数符纹的金链,足踝上已有一圈指痕,还有方才夙寒声忍不住蹬他肩膀时挣扎出来的红痕。
崇珏注视他许久,神使鬼差地抬手轻轻一动。
困了夙寒声许久的金链悄无声息消散。
崇珏似乎决定了什么,好一会才转身离开。
他从不在夙寒声身旁留宿,这小疯子看着病恹恹好似没有利爪的猫,但脾气古怪时不时会突然发疯——有好几回崇珏若不是醒得及时,恐怕会被直接割了脖子。
外殿有一处只供一人躺着的软塌,崇珏盘膝而坐,闭眸入定。
陷入沉睡的夙寒声倏地睁开眼,眸里没有半分困意。
他缓缓撑起身体,冰凉的墨发披在后背上,歪着头顺着床幔缝隙看向珠帘之外的软塌上。
崇珏已彻底入定。
夙寒声呆呆愣愣看了许久,才拖着沉重的身躯踉跄着赤足下榻,随意披上床榻散落的黑色外袍,缓步往外走。
没了金链的桎梏,他顺利穿过无数密密麻麻的莲花灯结界,越过入定的崇珏,带起的风将烛火吹得阵阵摇晃,一步步走向禁殿之外。
崇珏方才的所有威胁他全都充耳不闻,也不在意会不会被打断腿,眸光涣散地朝着光走去。
无间狱之外全是对他的凤凰骨虎视眈眈的拂戾族,夙寒声却像是乞求解脱般,最开始踉踉跄跄地缓步而行,直到即将离开禁殿之门时,已开始小跑起来。
锁链也禁锢不住一心只想自戕的将死之人。
夙寒声快步跑去。
可就在即将离开禁殿的前一步,安安静静的四周突然缓缓出现一只只无头厉鬼,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
“煞星当诛!”
夙寒声脸色瞬间苍白,看着近在咫尺的自由,竟畏惧地往后退了半步。
当他满脸惊恐地重新退至崇珏所设的结界中,心魔却像是畏惧了似的,被火焰焚烧似的化为齑粉消失天地间。
夙寒声怔然站在那,眼瞳涣散盯着唾手可得的“自由”半晌,突然一语不发地转身。
……重回禁殿中。
心魔畏惧崇珏,也可以为他安抚凤凰骨发作的骨火。
只有待在他身边,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从始至终,两人都是相互索取利用的工具罢了。
夙寒声浑浑噩噩地走回禁殿中,屈膝爬到外殿的软塌上,掀开崇珏衣襟右侧的衣袍一角,蜷缩成小小一团贴着崇珏的肋下躲在狭窄的裾袍里。
闭上眼,不动了。
崇珏始终闭着眸盘膝坐在那。
一阵死寂中,莲花灯一滴蜡泪滴答落到地面。
崇珏突然轻启薄唇,淡淡道:“为何不走?”
夙寒声好似已沉睡,并不做声。
崇珏没等到回答,睁开雪瞳:“夙萧萧,说话。”
夙寒声终于呢喃着开口,将身体往崇珏怀中贴得更紧。
“不要叫我萧萧。”
***
“萧萧……”
好似有铺天盖地的水从四面八方袭来,夙寒声几乎窒息,挣扎着猛地睁开眼睛,艰难传出一口气,而后撕心裂肺地咳出声来。
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朦胧的声音隐约传来。
“没事了。”
夙寒声边咳边抬头看去,许是眼睛上浸了水,视线影影绰绰中,身边人似乎极其熟悉。
“崇……崇珏?”
为他拍后背的人手一僵,好一会才道:“什么?”
夙寒声重回第二层秘境,终于止住那阵咳后,视线恢复清晰。
这才认出扶着他的人是闻镜玉。
“是闻师兄啊。”
夙寒声肺腑中一阵阵发疼,细探下却发现方才还在自己体内扎根汲取生机的伴生树根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夙寒声眉头轻皱,下意识想要催动伴生树。
可灵力才刚凝起,一阵疼痛猛地从内府袭向识海,疼得他没忍住“嘶”了一声,捂着腰腹险些一头栽下去。
“别乱动灵力。”闻镜玉拧眉扶住他,“秘境已恢复原状,不会再有危险——你的半身生机散去,若我晚来半步你性命不保。”
夙寒声那股癫狂已在噩梦中散去,他捂着唇咳了几声,怏怏得不想说话。
秘境重新分层,徐南衔应该在七层之上。
暂时见不到他。
理智终于彻底回笼,之前还发疯着要把头颅削了给师兄踢着玩的夙寒声莫名觉得一阵心虚胆怯,甚至庆幸还好不用立刻面对徐南衔。
他还有时间编一编。
或许能用那什么“茫茫幻境”蒙混过关。
无头鬼的心魔已彻底消散,夙寒声靠在树根上病歪歪地闭上眼,浑身疲惫不堪之际,脑海中未经思考猛地浮现一个诡异的念头。
……想钻到崇珏衣袍里睡一觉。
夙寒声:“……”
夙寒声乍一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差点把胃吐出来。
发疯果然伤脑子,他已疯傻了。
夙寒声在咳得止不住之际,闻镜玉却一边为他顺气,一边眉头轻轻一皱。
不知是烂柯境古怪,亦或是其他缘故,他隐约觉得此时夙寒声的模样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似乎什么时候,他曾抱着怀中之人,无动于衷看着单薄的身体在他掌下咳得浑身发抖,嘴唇被滚烫的药汁烫得发红。
“不……咳咳,不要,呜!”
“烫的。”
夙寒声唾骂自己一顿,无意中一抬头却见闻镜玉正在看他。
“闻师兄?”
闻镜玉猛地回神,脑海中零碎的画面陡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罕见失态地错开视线,似乎为了掩饰什么,随口转开话题:“你方才说的崇珏……是谁?”
须弥山世尊的法号除了几名挚友之外,无人知晓。
梦中那场粗暴的云雨还在脑海中回荡,夙寒声疲惫极了,想也没想随口回答。
“姘头。”
闻镜玉:“…………”
第11章 能屈能伸
作为晚辈, 不该直呼叔父名讳。
“姘头”也不是什么好词。
闻镜玉眉头蹙起。
到底是谁教他的?
崇珏年少时曾以“闻镜玉”之名在三界游历,知晓世间千人有万种厄难,哪怕出手相救, 仍有更多的人在苦难深重中挣扎求生。
须弥山世尊活了太久, 常年参禅念佛,除了三两好友外甚少对世间万物产生多少情绪波动。
注定成佛的命格, 悲天悯人也知世间苦难并非他一人能渡完。
无论何人何事,皆有天定命数。
可如今沉寂千年的心绪骤然被拨动,连古井无波的眼瞳也难得浮现些许不愉。
闻镜玉冷淡地问:“你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