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他盛世美颜(281)
“——他不想520死。”
他近乎叹息地说:
“恨成这样,怀抱着无边的恨意想要和全世界同归于尽,却还是愿意在这时候放过他,你说,他得有多爱这个弟弟啊。”
景佑说到这时,心底微微一动——
或许赛安利斯一开始安排520去刺杀他,不仅是想找个借口处置了520。
他也想看看,这个他唯一寄托了感情的同胞兄弟,在生和死之间,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那三天的潜伏,或许是这对从出生起就注定不能和平相处的兄弟一生之中唯一以真实面目相处的时光。
纵使这短暂的相处背后是不见底的深渊和血仇。
“…………”
事实面前,景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景佑指尖抵着茶杯,把撒出来不少的茶水推离面前,抬眸看向景延:
“现在你明白了吧,双方站在同等条件下才叫谈判,而现在占据优势的是我——他碰不到我父亲,但是他弟弟却在我手里,就连他自己也在淮裴手里,要杀要剐是我说了算,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景延活像喉咙口堵了颗石子,嗓子干涩得咽口口水都疼,腿一软跌坐在椅子里。
景佑站起身,乌发滑过耳廓,顺着肩颈落下,一半堆积在肩头,遮住了金色的鸢尾花绣纹,他一把按下联络官的联系按钮,平淡地吩咐:
“通知安全署,让他们把520带过来。”
门外联络官领命而去。
景佑转回头,居高临下微笑:
“要不要赌一把?我剐到第几刀,赛安利斯才会服软,跪下来求我?”
“不,小佑,你不能……”
景延从景佑讲述的事情中回过神,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彻底慌了。
要是失去了这个筹码……
景佑端详了他一会儿,忽然说出一句:“说实话,我觉得他也挺在乎您的。”
景延全身血液顿时凝结,手脚冰凉,仓皇地看着他。
景佑移开视线,莞尔一笑,“放心,开个玩笑而已,您是我亲人,我不会对您下手。”
景延霎时瘫软如泥,手脚冰凉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胸□□像压了座大山,好不容易才把一口浊气吐出来。
正要接着哀求,就听景佑笑意盈盈地继续说:
“不过,就算拿你威胁他,他也不会在乎吧,毕竟,他往你身上扣的炸|弹可是真材实料的。”
景延刚松懈下来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小叔,比起你,他显然更在意他那个弟弟啊。”
一时间景延的表情说不出是羞愤居多还是担忧居多,他显然还想说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景佑提到他被绑在海边那次的事,他忽然想起来,那次他能被安全救下来,是第七军团一人凑了一份钱,才把“赎金”凑齐,没有让炸|弹把他炸成一地碎肉,而第七军团……
——“当时战区还在交战,因为您被俘,第七军团被迫停战,在战场上处处掣肘。”
联络官的话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自认为自己向来活得潇洒,不被权利和欲望束缚,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不慕名利,从没有肖想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哪怕那是世间人人渴望想要拥有的至高权势,也从不放在心上,颇有点世外之人的云淡风轻。
某些时候他甚至有些沾沾自喜,觉得景佑应该感激他的不争不抢,对他好是应该的,是对他退出这场争夺战的回报,但其实……
有什么好感激的呢?
这本来就是人家父亲打下来的帝国啊。
他本来就没资格去抢,谈何谦让。
就算景无阑警惕他,也从来没苛待他,无论是当年被抓还是这次被Nidhogg挟持,都是因为他自己作死。
原本只要他老老实实在帝国待着,他就能富贵安稳一辈子。
但是,就因为愚蠢,他已经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
被他连累,无端增加工作负担的联络官尚且不喜欢他,抓住空子就冷不丁要刺他几句,那其他那些、为了保卫帝国出生入死、却被他拖累的士兵又怎么看他呢?
他们因为他被迫束手束脚的时候;
一人口袋里凑出几千几万,最后凑出一个天价赎金,掏光自己用命换来的钱,只为了把他这个一事无成只会添乱的废物亲王赎回去的时候;
在他洋洋得意,要求第七军团在半路停下,给他沐浴更衣、买衣服买香水甚至做发型的时候……
都是怎么看他呢?
他觉得联络官的话刺耳,怀疑是景佑故意安排他来讽刺自己的,但这话为什么会刺耳呢?
因为人家说的是实话。
他听一听就觉得难受听不下去,瞬间竖起满身尖刺,充满攻击欲望。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难堪过,高高在上的地位一旦被抽离,他甚至连一个乞丐都比不上,起码乞丐还会在收到钱的时候对给他钱的人说一声谢谢,而他只会吃里扒外。
联络官那几句冷嘲热讽不过是冰山一角,别人对他向来只是表面的阿谀奉承,从来没人看得起他。
他们对他恭敬,只是因为他的姓氏。
然而这个姓氏所有的荣耀,是他记恨了很多年的哥哥带给他的。
明明坐在温暖的室内,景延却好像被丢进了冰天雪地里,多年的仇恨被病寒彻骨的雪水洗涤,脑子越发清醒过来。
景延无意识一个激灵,失手打翻了桌子上摆放的茶杯,茶杯叮铃哐啷滚落在地毯上,茶水沿着桌边滴下,把他的裤子洇湿了一大片。
窗外刮进来的寒风一吹,彻骨的冷。
景佑指尖点了点桌子,唤回景延的神智,“好了小叔,安全署的人到了,准备准备,该出发了。”
景延呆了:“准备……什么?”
“刚刚不是说了吗?终身监|禁啊。”景佑蹙眉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明明刚刚才说了不是吗。
“……你不是在开玩笑?”
“你看我像吗?”景佑扬眉,“难道你觉得,我刚刚是在跟你开玩笑?”
景延僵硬得连呼吸都止住了,颤抖着问:“你真的要关我……我是你叔叔……”
“当然是真的,小叔,”景佑轻柔地回答,说出的话却比拿刀子直接杀人还残忍,“不然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还不是怕您一直挂念赛安利斯,所以特意跟你说一下我的计划,免除你的担忧。”
——这哪里是免除景延的担忧,这压根就是精神凌虐。
景延什么都不在乎,豁出一切想要救赛安利斯,景佑偏偏把赛安利斯拖出来一刀一刀杀给他看,还要告诉他,他不是赛安利斯在乎的唯一的人。
景佑看了眼终端上联络官发来的信息,站起身,掠过呆坐的景延,朝外走去。
景延无意识抬手抓住他的衣角,仰起一张苍白的脸,声线不稳:“你……”
“对了,刚刚差点忘了告诉您了,”景佑看了眼被他抓住的衣摆,停下脚步,俯下身,靠在离他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一字一句残忍道,“恭喜您,成功让赛安利斯惹到我了。”
“我本来不想插手这件事的,淮裴不会放过他,他死在谁手里不是死呢,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他这语气实在像死神下达通知,景延被他吓得浑身汗毛不断炸起。
迎着景延恐惧到不断颤栗的眼珠,景佑垂下眼睫,眼梢柔软,语气温和,仿佛在闲聊家常:
“——您想救他是吗?别想了,他死定了。”
话落,他毫不留情抽出景延握住的那截衣摆,毫不留情擦过他往门边走去,转身时带起一阵风,背影笔直挺拔。
临出门时,他回头看了眼景延。
书房采光良好,房间里弥漫着书籍和植物混合的清香,空气中尘埃漂浮,窗户半开,自然寒风不断吹入室内,坐在里面的人脸色惨白,比阳台上冬日开败了的花还要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