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深情[快穿] 上(315)
今日却安安静静,半点不像他的作风。
谢拂刚踏出房门,脚步便顿住。
他微微低头,将头稍稍偏移, 侧头看着地上某人。
不,应该是某坨。
扶兰用薄被将自己圈在一起,整个人蹲在角落,蜷缩着闭着眼睛。
修炼之人的五感格外敏锐, 谢拂能听到扶兰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
谢拂静静看着,看着他在梦里皱眉, 看着他被照进来的阳光渐渐唤醒。
“怎么在这儿睡?”
扶兰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谢拂的声音,他揉了揉眼睛,等视线清晰了一些,便看见站在他身旁的谢拂。
他愣了愣,才讷讷喊道:“师父……”
扶兰做噩梦了。
连续好几天,一直做噩梦。
每天谢拂醒来都会在门口看见他。
问他到底是什么梦,他却又摇头不语,说是自己也不记得。
“疼,很疼……”
要问便只有这句话。
屋里点了安神香, 但似乎并没有用。
该做梦还是会做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谢拂拿出一本书, “你多看看书,说不定晚上梦到的就是书里的内容。”
扶兰:“……”
他假装没听到,转过身,继续把玩手里那只布老虎。
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他拿着爱不释手,却不提这是小孩子喜欢的了。
谢拂早料到会是这种反应,抬手在他头顶轻敲了一下,“莫要忘了,给你买糖人时答应过什么。”
扶兰……扶兰默默转过身,一副不想听却不得不听的模样,仿佛在被强迫。
谢拂抿唇翻开书开讲。
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更不晦涩难懂,反而只是一些简单的成语短句小故事。
谢拂将这些成语背后的故事用生动的语言娓娓道来,竟让原本不想听的扶兰开始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每每他关注的重点都不对。
讲孔融让梨时,扶兰皱眉问:“被让的人都是孔融的师父吗?”
谢拂:“……不是。”
扶兰更不解了,脸上明晃晃写着那为什么要让。
谢拂:“……换一个,上善若水。”
扶兰双眼一亮!
“这个我知道,是吃饭跟喝水一样!”
谢拂:“……是善不是膳。”
“这个善不能吃吗?”扶兰外头问。
谢拂:“不能。”
扶兰一脸嫌弃:“那我不要了。”
谢拂:“……”
这虎教不好了。
谢拂决定最后顽强抵抗一下。
“世间生灵皆有灵,不可随意制造杀孽……”回想过往履历,谢拂说这话时,实在无法理直气壮。
扶兰抱起不知何时撞死在栅栏边的野兔,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师父,中午吃烤兔肉吗?”
谢拂:“……吃。”
扶兰:“好耶!”
他笑眯了眼睛,抱着兔子举起来,“我知道这个,它叫守株待兔,自投罗网!”
看着他期待骄傲的小表情,谢拂再多的无奈也只能化为一个轻笑。
夸了一句:“学得不错。”
兔肉比鸡肉干,中午的烤兔肉带着一股焦香。
谢拂将兔肉撕成一缕一缕,扶兰拿起一根,在下意识放进嘴里之前顿住,转而抬手将它喂给谢拂。
“师父吃。”
他看着谢拂的眼中毫无阴霾,清澈纯粹,乖巧的气质让人实在难以将他和妖魔联系在一起。
谢拂抬手抚上他的头顶,动作中带着几分温柔。
“扶兰。”
“师父?”
“为师希望你余生多幸事,可世间万般事,皆有命数,是福是祸,是喜是悲,不被人掌控。”
扶兰有听没有懂,扬起脸表示自己在认真听,但此时的他并不明白万般皆是命的意思,只是在谢拂面前假装做个乖徒弟。
谢拂似乎也不在乎他此时是否听懂,眉眼淡然地看着他。
“所以我只希望你在这世上自由安然,即使是半妖,也能活得轻松,不因身份而迷茫,不因世俗而怨愤,立身天地,无愧于心。”
*
做梦并没有因为白天的教学而影响,扶兰每晚还是会做梦,虽然不记得,但他觉得应该就是同一个梦。
只是渐渐的,他梦中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而白天醒来的他也记得的越来越多,不会如之前那样全部忘记。
纯白的僧袍,修长的指节,刺入心脏的匕首未有分毫迟疑。
扶兰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倒在地上,匕首插得太紧,并没有太多鲜血自他身体里流出,但剧烈的疼痛依然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生命在流逝。
那声“阿弥陀佛”清晰地传入耳中,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他听见了其中并未隐藏的悲悯。
若是从前的扶兰,大约不会去想这是什么情绪,又为何会产生。
可现在的扶兰却下意识想,既然悲悯,又为什么要杀他呢?
是他的仇人吗?
他做了什么吗?
师父说,无论是人是妖,命都可贵,会杀他,是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吗?
扶兰想象不出。
他想问一问,可他说不出话来。
他想看一看,看一看杀他的人是谁,若是醒来后能记住,能找到,他一定会找他问问,自己做了什么。
扶兰努力挣开眼睛,努力抬头向上,试图看清身前人。
对方一点一点走近,扶兰也一点一点看清。
他逆着光,阳光下,面容并不算清晰,可那熟悉的轮廓却让这点不清晰变得无足轻重。
被刺中的心脏陡然一紧,扶兰呆呆望着上空,望着眼前人。
梦境褪去最后一层朦胧,那悲天悯人的双眸,那熟悉的容颜,清清楚楚,彻彻底底,印在扶兰脑子里。
是谢拂。
是师父。
*
深夜。
窗外雷声阵阵,吵得谢拂睁开了眼睛。
他起身站在窗前,向外面看去,只见天空电闪雷鸣,雷雨交加,滂沱大雨自天上倾泻,谢拂关上窗户,将凶猛的雷雨隔绝在外。
转身正欲回到榻上,想到什么,又转身出门。
打开房门,还未迈动脚步,便见门口正对着的方向,蹲着一个人。
漆黑的夜晚,黑暗的走廊,除了偶尔打雷闪电产生的亮光,周围没有任何能够照明的事物。
扶兰静静蹲在角落,谢拂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带出来的,并没有任何用的安神香的味道。
谢拂神色未变,抬步上前,要将他扶起。
“不是说不要在外面睡?”
“会着凉。”
扶兰顺从地站起身,只是身形不稳,不知怎的,扑入了谢拂怀中。
“师父……”
“嗯?”
“我……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
“……忘了。”
扶兰轻轻闭眼,嗅着谢拂身上的气息,一股安心自心底涌出。
“师父……”
“嗯。”
“我想跟你睡。”
……
扶兰抱着被子,跟在谢拂身后进屋。
谢拂的床榻并不算小,一个人睡绰绰有余,两个人睡却仅仅是足够,恰恰好,没有再多的位置。
扶兰卷着被子爬上床内侧,背着身子。
他听到谢拂上来的声音,听到谢拂拉扯被子的声音。
空气安静半晌,扶兰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又不想被谢拂发现,只好一直将被子蒙住头顶,背着谢拂。
谢拂闭上眼,耳边传来扶兰低低的,瓮声瓮气的声音:“师父……”
“嗯?”
“你……杀过人吗?”
谢拂:“……杀过。”
“哦……”那声音沉默半晌,才又继续问,“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