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你的鳞片(55)
此刻街上并未有人, 孤零零的,只有些落叶在脚下飞舞。
白须瓷只是站在梵越的后面,也不大敢靠近那个轿子了。
他原本以为是要去迎接新娘子的, 结果看来这县令直接跳过了这一环节,直接搞了个稻草人。
还十分贴心地披着红布。
“……”
真是勇气可嘉。
梵越不动神色地瞥了一眼后面的小妖,对方此刻正牢牢拽住他的衣袖,嘴角绷得很紧。
倒是很安分的样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视线, 小妖还是仰头看了过来, 一时间倒是四目相对。
犹豫了片刻,梵越开口问道:
“还冷么?”
白须瓷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对方这是在……关心他?
可是, 好像没有必要啊,他就是个小妖怪。
是个跟班而已。
“不冷了,不冷了。”白须瓷连忙解释道, 并且把脑袋重新垂了下去,好掩盖自己的不适。
为什么要这么看他?
那个目光……emmm……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白须瓷感觉对方在看一盘菜, 但是并不急着吃的一盘菜, 目光有点瘆人。
路上还是很安静, 白须瓷并不太喜欢这个氛围, 往衣服里缩了缩。
然后继续朝梵越身边挪了挪。
挡风。
但是也就是这个动作, 恰好让梵越看到了白须瓷后面的几个弟子。
眼眸微抬,隐隐带着凌厉之气。
掌间已经凝出了黑雾……
“兄长,现在的情况,我们待会是直接上山吗?”白须瓷突然想起来自己比较在意的事了,于是索性直接开口询问道。
他本来以为县令是会正经接“新娘子”的,但是现在看来怎么好像就是来走个形式的呢?
环顾一下周围,其实大家也都没有穿红衣,甚至也没有要求要换。
再加上那个令人背后起鸡皮疙瘩的稻草人……
“是。”把视线收了回来,梵越回望了过去。
黑雾不动声色地掐灭了。
白须瓷得到肯定答案后,就自动垂下脑袋了,仔细思考着这究竟算个怎么一回事。
麟山的树木被乱砍乱伐,周遭的精怪没了栖身之地,定是会更加生气。
但是这镇上要是一直弥漫着“鬼山”的恐慌,也终归不是事,所以沈源之才会迫切地搞出这个名堂,想要变相的安稳民心。
白须瓷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队伍里的人都脸色惨白,走路虚浮。
看起来也不太能经得起吓。
“在想什么?”梵越直接开口问了,并且顺带抬手捏了个隔音诀。
白须瓷一下被拉了回来,慢吞吞地说:
“在想待会该怎么办……”
队伍已经稀稀拉拉地走到城郊的地方了,马上就要开始上“鬼山”了。
梵越眉眼略微变了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开口问道:
“你想怎么办?”
白须瓷闻言皱了皱眉,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怎么突然扯到他了?
“我能想吗——”语气很是幽怨。
“你可以。”梵越直接打断了。
白须瓷顿时一怔,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因为队伍还在行进中,梵越就直接动手把这呆愣的小妖给手动往前提了提。
“不、不是这。”白须瓷有些磕巴,总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烫手。
问他一个小喽啰干什么啊?
“回答。”梵越开口提醒着,然后移眼看了下白须瓷,眉眼有点疑惑。
这怎么一想事情,就会忘了走路?
索性设了个屏障,直接做了他一直很想做的事。
白须瓷瞬间变回本体,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捞走了,兔腿绷得很直。
“很难回答么?”头顶传来询问声。
白须瓷慌里慌张地检查了一下周围,发现旁人好像没有什么异常,甚至也没有往这边多看。
心里这才放松了下来。
然后后仰兔头,老实本分地回答:
“尊上,我不知道。”
这的确是他的实话,再说了,白须瓷现在还搞不清楚梵越为什么要来管这件小事,他以为这种事都是让下属来做的。
所以现在混在人群堆中,堂而皇之地扮演个“护卫”的角色。
还挺、挺奇怪的。
白须瓷本来是觉得这氛围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接连被梵越给套了好几个结界。
他感觉自己都成俄罗斯套娃中的内芯了。
不过感受不到冷风,还挺安心的。
伸出爪爪搭在对方的胳膊上,低头看着路上的小石子,有种别样的感觉。
这跟坐轿子好像没什么大差啊……
意识到自己这么想后,白须瓷惊悚无比,像个拨浪鼓一样摇了摇了自己的兔头。
“想不出答案……”头顶传来喃喃的声音。
白须瓷耳朵动了动,没有抬头,只是趴在对方的手臂上,歇着。
“那本座把这一队伍人全杀了如何?”梵越神色很是平淡,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语气之中竟然能听出几分征求建议的意思。
白须瓷顿时僵了一僵,然后故作镇定地看了看这队伍里有多少人。
县令,家仆,壮丁,还有那群青云派的弟子。
少说不下八十。
白须瓷爪子缩了缩,默默地抬起兔头,然后正好对上梵越的眼神。
坦然且冷漠。
没有丝毫觉得哪里不对。
“额,尊、尊上,内个……非得杀吗?”白须瓷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外加一个深呼吸的操作,才敢问出口。
梵越闻言微微挑了一下眉,似乎觉得这小妖仰头看人的样子,倒是可爱。
动手指轻微地碰了碰。
白须瓷被冷不丁地戳了下兔嘴,又怕又惊的,还带着点懵。
“倒也不是,杀也可以,不杀也可以。”头顶传来淡淡的回复,说话的内容倒是令人胆战心惊。
明明事关人命,但是却毫不在意。
似乎两个选择,都是可有可无的。
白须瓷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气急,反驳道:
“啊,尊上,这不能这么随便吧!”
爪子一不注意就按住了梵越的手背,兔头往后扭着,两个大耳朵十分乖顺地放在了脑袋后面。
一张兔脸,莫名能看出几分忧心忡忡。
梵越姿态很闲适,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微绕了绕,两个耳朵就滑到了之中。
“为何不能?”
白须瓷一下子被堵住了,这、这还能反问的?
“杀了又如何?”
梵越再度开口,眼眸移到了那个小脑袋上,似乎有些不解。
白须瓷头顶还在被揉搓着,兔头负担有些重,抬头甚至有些费劲。
但是也不敢扒拉开来那只手。
只能勉勉强强地露出一只兔眼,坚持不懈地说:“尊上,这不能随便杀的吧,不然我们等了那么多天干嘛啊?”
梵越闻言动作一顿,眉眼变了变,有些不自在。
“尊、尊上……好重啊!”白须瓷脑袋彻底被压下去了,不堪重负,摊在梵越的胳膊上喘气。
梵越:“……”
还是拿起了手,那小妖才摊开了爪子,一副松口气的模样。
白须瓷甩了甩自己的脑袋,然后往队伍的前面望了望,发现已经黑漆漆的看不到什么了。
拿着的火把也不太旺了。
已经走到了麟山附近了。
白须瓷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得再努力一下子,梵越对于人类的感知太弱了。
所以本能地觉得不重要,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这有点像稚童看待地上爬的蚂蚁一样,捏死,不捏死,一念之间。
“尊上?”白须瓷抬头问了句。
梵越抿了抿唇,以为对方还在问先前那个问题,思忖了片刻,给出了回答:
“并非是因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