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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49)

作者:七茭白 时间:2022-11-29 11:37 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云氏郡望已封,云安平派心腹武者率重兵把住了入郡函谷,容胤不愿见百姓以肉身相抗,忙派人提前拦阻,又连下三道教谕,备述云氏淳厚家风及祖上三代尽忠尽孝,竭力为民谋福等事,将云氏家主旧年义勇拿出来大加表彰。云安平年轻时做了不少冲动事,旁人不以为然,他心里却是引以为傲的,此时天子如数家珍,一一感念,云安平不免大为感动,生出了拳拳的知遇之情,当即上表剖白,和帝王一唱一和,拿出了光风霁月的臣子模样。
  朝堂上君臣相得,众民便熄了愤慨之心。容胤又通谕九邦,大讲治河之紧要,担保无论朝廷多困难,也要砸锅卖铁的撑下去。为表决心,他带头俭省,消减了宫中大笔开支。岂料民心刚安,湘邦五州暴动又起。当年水患绝收,这几个州因着云氏欠粮府库空虚,闹饥荒饿死了十几万人,此时见云氏摇身一变倒成了国之功臣,当即大闹起来,便有那义勇的武者单挑了大旗,又有孤儿寡母哀哭倾诉,五州士绅门阀齐递万人状,黑纸白字桩桩件件,把几年前那场人间炼狱一一重现,叫人观之惊心。
  此事一发,九邦皆震。帝王教谕尚在,此时再看云安平谢恩之辞,字字都是欺君。朝廷捉襟见肘何等艰难,却仍在一力苦撑为民治河,那云氏冷眼旁观不说,居然趁危要挟,扣下粮银坑死多少百姓。天下皆道天子慈厚,被云氏蒙蔽了眼睛,一时间举世口诛笔伐,尽传云氏污名。世家大族最重清誉声名,这下连云安平也坐不住了,连忙把云白临和云行之叫过来,预备三人一起回沅江主持大局。眼下已经进了十一月,百姓再怎么闹总是要过年的,云安平便急调钱粮,预备着年前由长子和长孙亲手施放,收拢民心。
  他安排得各处妥当,唯云行之闷闷不乐。这几个月他被关在家里,每每想起泓算计自己的事,总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当面问个清楚。父亲已将利害剖析清楚,责令他不得再和泓亲近,道理都懂得,可还是意难平。马上就要回沅江了,他却连见泓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思来想去一万个不甘心,干脆趁着家中忙乱偷跑了出来,直奔隶察司找泓算账。
  眼下科举刚完,差事还算清闲,云行之进了隶察司偏堂,一眼就见泓正和人谈笑。家里出了事,他闷在屋里日日惶惑,泓却在这里和人悠闲聊天!云行之登时就气红了眼睛,大步上前当胸就给了泓一拳,吼道:“你!”
  泓不痛不痒接了拳头,见到云行之很是惊喜,问:“你有空出来了?”
  云行之怒道:“你还好意思问!”
  眼见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众人连忙上前相劝。泓便带了云行之找了间没人屋子私谈,一关上门云行之就又吼了一句:“你!”
  他往日想起泓,早把对方撕成了百八十片,咬牙切齿的想着要怎样当面质问,怎样义正言辞怒骂,怎样谴责泓居心不良,再和他割袍绝交。可真到了这时候,却翻来覆去只说得出个“你”字,气鼓鼓的瞪着泓说不出来话。
  他们两个人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泓一直以为云行之分身乏术,没有放在心上。此时见对方这么大怒火,他困惑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便带了点歉意,微微笑道:“还生气呢?”
  云行之恨道:“你利用我!”
  泓道:“不错,确实利用了你,都过去这么久,不要生气了。”
  云行之见泓云淡风轻不当回事,登时气疯,挥拳直出,把泓打得偏过了脸。这一拳实在是有点疼,泓也不高兴了,反手扭过云行之的手腕,怒道:“你不是也在利用我吗?互相用一下,干什么这么生气?”
  云行之被他扭得肩膀生疼,使劲挣了几下,大吼:“我没有!”
  泓放了手,提防着他再打过来,退了半步说:“你要我帮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又要我探陛下口风,我都做了,也没有像你这样生气。”
  云行之莫名觉得冤枉,大吼:“我才没有!”
  泓反问:“没有和我刻意结交吗?也没有在我这里探消息吗?”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到后来却想起差点被云白临下毒,害陛下担忧的事来,语调便越来越冷,静静问:“当初结交,不就是为了各取所需,互相利用吗?你我均从中获利,交易得好好的,处得也还融洽,为什么要生气?因为你拉拢了我,我却没肝胆相照,认你是个知己吗?”
  他的话仿似一盆冷水,兜头浇得云行之熄了大半怒火,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是了,一开始和小哥结交,就是看上他是个天子近臣。
  所以才投其所好,使出了圆滑手段拉拢逢迎,想拉他上船,将来为自己所用。
  拿出剔透心思,揣摩他的喜恶,掐着松紧,和他培养深厚情意。小哥生性内敛疏淡,他软硬兼施,花了多少玲珑心思,下了多少水磨功夫,用了多少细致手段啊!
  才换来今日这场真伤心。
  他素来伶俐七窍,圆融手段,人情宴里八面敷衍,名利场上四方参透,利字当头,心中明透,但凡有心结交,哪个不和他好得蜜里调油?既然盯住了一人下功夫,水滴石穿天长日久,自然是拉拢得亲密无间无话不谈,自觉两人已经情深意重,肝胆相照。想不到小哥始终清明,他反把自己笼络了进去!
  云行之又气又恨,满腔愤怒委屈却又无言以对,只得狠狠瞪了泓一眼,扭过了头。
  泓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便放软了语气,道:“别生气。你我立场不同,迟早有冲突的时候。但我是当你这个朋友的。”
  云行之恨恨道:“你要真当我是朋友,就不该威胁我家族!”
  泓静静道:“我是武者。不为私情妨碍大义,是我的职分。交情归交情,我既然侍君,就应该和你家划清界限,以免勾连不清。这是给你父亲的警告,他再有妄动,我出手不会容情。”
  他说完顿了顿,见云行之一脸崩溃,就轻声道:“你我各有立场,是为大义。但你若有事,我不会旁观。放心,我会保护你。”
  他素来沉稳内敛,若不是放得极重,绝不会轻易许诺。云行之早摸透了他的脾气,听他一说,心气才稍稍平和,勉强满意。转念一想又不放心,低声开导:“天下臣子,都是一个立场。你做不做纯臣,和站在哪里无关,要看那位怎么想。说你是,你党羽遍天下也是;说你不是,你就算大义灭了亲也不行。你一生悬命,全拿来侍君,可须知花无百日红,现在不留退路,以后可怎么办呢?”
  泓见他真心为自己担忧,便微微笑了,轻声道:“不用担心我。我没有畏惧。”
  他们两个捅开了窗户纸,这时候反倒更好说话,云行之便和泓互叙别后诸事,他知道泓有个老父亲在紫阳殿,往日也曾时时问候,这时候便问他安康。
  泓替父亲谢过,答:“现下不在宫里,正外头办差。”
  泓的父亲身份颇高,早已不用再接外差。云行之出乎意料,怔了怔问:“老人家还没歇下来?”
  泓笑一笑,答:“偶尔还是会接点差事,顺便活动活动。”
  紫阳殿最讲齿序,寻常外差都派低阶武者去,也有历练的意思在里头,若不是大事,断不会让侍剑人接手。云行之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道:“快入冬了。鸟兽都肥,什么时候方便,咱们再去后山围猎。”
  泓说:“现在宫里无人,大家都在外面。等你下次回来,我叫上人好好闹一场。”
  云行之垂下眼睛,心内一阵狂跳。
  半年前入宫,小哥就说过御前影卫都奉了秘旨在外面办差。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一办办了将近一年,需要紫阳殿自上而下,倾殿而出?
  今年就这么一件大事……眼下还没完。
  所以紫阳殿的众武者,也还在外面。
  云行之再也坐不住,敷衍了几句和泓相约日后再聚,拔腿回家就把此事告诉了祖父。他在这方面是极敏锐的,云安平从不轻忽,当即叫人前去打探。没几天传回消息,隐隐约约也不是很确定,说这次五州暴乱中,似乎见着了几位武者。凡事若有了个方向,只需抓着尾巴严查就是,云安平忙派了大批斥候过去,详查那十几万役夫和五州众民中带头挑事的领导者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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