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害怕极了(109)
林钟远知道,三白只是三白,不是傅深白,不是鬼王。
可想到这里,手中的剑却更加锋利了。
五个了。
他拔出长剑,感觉已经有些吃力。
心魔在体内不断聒噪着,与他原本修炼的无情道互相驳斥。
天道无情。
可他还是有了私心。
与心中的炙热相反,林钟远脸上一片漠然,看着那修士的眼神仿若看着死人。
这是最后两个知道金乌真身的人了……
只要他们也一起消失,一切都会结束的。
“林钟远!你几乎油尽灯枯,若是就此罢手,些许我等宗门还能从轻发落!”
那人被他的剑尖指着,还在尽力拖延时间,“不然若是赶尽杀绝,七大宗门不会放过你!”
七大宗门。
林钟远笑了,与金乌一同默念着这个词汇,头一次觉得无比陌生。
他呼吸已经紊乱一片,杀人的手法几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仍然不想停。
他当然不能停,哪怕如今被金乌猝不及防地合了体,谁都没法全身而退了。
“我今日所杀的,就是你们七大宗门的走狗!”
林钟远尽力维持冷静,却还是无法控制的声线颤栗,要死死咬着牙,才不会让那股子怒火烧得自己失声。
来这里之前,他原本没想……走到这一步。
他以为,只是那么一两个宗门里,有那么一两个走了邪门歪道的人。
谁知终于抓到这几人,以金乌线索为诱饵,才发现他们真正的靠山,不止青莲门。
七大宗门是什么概念?
那几乎就是整个修真界的半壁江山,不,如今说来,能代表整个修界也不为过。
难怪。
难怪世间自金乌失踪后诸多灾祸,却迟迟没有被有效及时的解决。
难怪这些凡人要和他们开战,不惜豁出一切。
难怪金乌在伤好之后,也不愿回去。
当时这些人怎么推脱的来着?
“这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是有益于整个修真界,更何况你我的事!”
那铿锵有力,理直气壮的声音,言犹在耳。
林钟远一剑刺向了他的心口,毫不犹豫,打断了更多的废话。
“蠢货。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么。”
这些人的什么宗门,还忙着和那些凡人交战呢。
哪里有功夫管这几个杂碎?还妄图拖延时间,可笑。
眨眼间,最后两人也终于没了气息。
林钟远抬头时,太阳已经西斜,带着红紫色的光芒迎面而来。
他长长、长长呼出一口气,身体一旦停下战斗,被刻意忽略的绞痛终于回温,大口大口的浓浊鲜血自喉口涌出。
力气像是四散的火舌与雾气那般,飞速流逝着,林钟远身体摇晃了两下,终于腿下一软,向下跪倒。
此时支撑着他的,唯有手中的那柄还在冒着火光的长剑。
“快出来吧。”
林钟远的声音很低,气若游丝,
“你是金乌……你……不能死……”
“你能死,我凭什么不能?”
金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容置疑。
随之出现的,是一道属于三白的虚影,半透明的,虚晃在他眼前,像是风一吹就会消失。
他抬起手,碰向了林钟远的脸颊。
“回家吧,还能赶上我做的夜宵。”
“……”
“林钟远,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你的命来解决。”
那股奇怪的违和感再次出现了。
林钟远抬头看向他的虚影,心跳得飞快,
“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三白,你……”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74章 仙君与神兽
林钟远还想问些什么。
但他实在太累了,当脑海中再次浮现这个人的面容,心魔再次猖狂地撕扯他的经脉。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问出口,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轻盈得像是要随天边的云一起散了。
再次睁开眼时,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过去了片息间。
他看到了一片云海。
广袤,厚重,被月光照亮着,在他的脚下流动。
林钟远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是在空中飞着,不,是被什么力道托着,朝着某个熟悉的方向缓慢飞行。
他看向自己的手背,图腾还在,只是颜色有点淡了。
于是他喊了声,“三白?”
许久,听到了一个低低的应答。
“嗯。”
林钟远又想了一会儿,问他,“是你在驮着我吗?你这样太累了,让我自己御剑吧。”
“再等等,”三白的声音答道,“过了这两座山,就远离他们的战场范围了,到时候更安全些,御剑飞得低了也没事。”
林钟远想了想,没有拒绝。
“那你先出来吧。”
再这样下去,他这幅身体就要拖累金乌了。
唯有上古神兽能做到的一体两魂状态,是极度危险的,只会让不同的两个个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他心魔尚且未平息,因为方才的战斗,修为更是跌落了不少,这样下去,真的很不好。
多少天以来,无论他说什么,三白都是没有任何质疑,全听他的。
唯独这次,他让三白出来,恢复原来的样子,他不肯听了。
三白说,“这金乌神兽,不当也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如何?
只要他还在,三白想着,起码能同生共死。
“……你出来吧,灵力这么用太奢侈了。”
林钟远声音很小,他身上的血迹已经用术法清理得干干净净了,可开口时,隐隐还有血气透出。
三白只一边带着他飞,一边说道,“你之前说银耳羹还是冰镇的好,但今天估计没条件给你冰镇了,就喝热的吧。”
林钟远:“三白,我已经……”
三白:“其实,那只鹦鹉不是只会说吉祥。”
林钟远沉默了片刻,不肯轻易转移话题,“为什么不肯出来,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但是你不一样,这世间不能没有金乌,世界塌了,还有什么生灵能幸免,没有的。”
“我临走的时候,隐约听到你叫我似的,但好像是鹦鹉在学你平时叫我的声音,是不是错觉,回去就知道了。”
“三白,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想起什么了?”
林钟远呼吸有点急促,“在我管你叫三白之前,你原本……原本叫什么?”
“……”
三白没说话,而是带着他穿过云层,来到了低空处的某座山峰上,“到了,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林钟远扶着一旁的树干站稳,低头看去。
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色,旁边有个荒废破旧的凉亭,可以避雨,林间能看出生态不错,偶尔还有松鼠窜过。
他确实有些累了,但是又不太敢休息,怕万一睡过去了,再醒来就更没法走了。
长剑拔出,灵力附着,林钟远手中掐诀,眉心紧紧蹙起。
他听到三白的声音:“你身上还有带丹药的,先吃点吧。”
林钟远摸了摸兜里,还真的有一袋子,干脆就随意拿了几瓶出来,看到了平息灵力躁动的,补充灵力的,都一股脑吞下去,又在附近找了些水喝。
而后踩上了剑身,继续向前。
他的境界还并不稳定,这次的心魔发作,似乎太猛烈了些,御剑时也不敢太快太高了。
过了一会儿,又过了几个山头,三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原本名作深白。”
林钟远手指一颤,微微收拢,默不作声地继续听了下去。
“给我起名字的人……说,金乌都是通体乌黑的,可用黑字作名不好听,不如就叫深白,所谓物极必反,深白也必然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