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总是在加戏(36)
玉瑶公主被贬不单是受自己母妃的连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玉瑶公主本身也会巫蛊之术。
心狠手辣的魏国先帝本来打算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可不知道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留了一条性命给玉瑶公主，但玉瑶公主会巫蛊之术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魏国的百姓对巫蛊之术本就又敬又畏，久而久之，玉瑶公主的母妃连带着她自己的名声越来越差，之前“玉瑶”的称呼也被改为了“玉妖”。
不过玉妖公主的事只是在魏国境内有所流传，沈落也是因为在魏国待过几年的原因，多少听说过关于她的传闻。
魏子煜就更不用说了，自小在宫里长大，什么样的宫闱秘闻没听说过，沈落听说的不少事都是从魏子煜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嘴里听到的。
听到玉妖公主的名字从柳明轩的嘴里说出来，魏子煜的确有点惊讶。
“柳公子从哪里听说了玉瑶公主的事。”
柳明轩笑道：
“是在下冒犯了，不该妄称玉瑶公主为‘玉妖’公主。”说罢，他又接着魏子煜的问题继续：“您的这位皇姑，可是和我爹交情匪浅啊。”
一年一女，交情匪浅，再用柳明轩的这种语气说出来，别人一听就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魏子煜捏紧手中的茶杯：
“还请柳公子注意自己的言辞。”
柳明轩对他的警告不甚在意，摇了摇手中骚包的扇子，轻笑道：
“我来就是为了和诸位讲讲这位玉瑶公主和我爹的故事。”
柳博瀚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京都有名的才俊，和曾经的柳夫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下的婚约，婚后二人还算和睦。
可没过几年柳博瀚就从外面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名唤阿英。
这位阿英长相妩媚，性格大方，颇有几分异域女子的风情。自她来柳府后，柳博瀚就和她二人过上了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日子，仿佛这位来路不明的阿英才是她的正妻。
当时的柳夫人也并非小气之人，甚至向柳博瀚提出纳妾这个主意，柳博瀚起初也很是赞同，已经开始操办纳妾的事宜，但不知为何，没过多久，这事却就此搁置，再也没有提及。
柳府里的下人也难免传些风言风语，大多是说这位名叫阿英的女子没有名分云云。
她本身却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在没有名分的情况下为柳博瀚生下了一位千金，这位千金便是如今柳大人的女儿——柳烟眉。
阿英可以没有名分，生下来的柳烟眉却不能没有名分。这时候，还是柳夫人主动提出，将柳烟眉过房到自己的名下，仍旧由她的的生母阿英抚养。
可就在一切看起来皆大欢喜之时，阿英却身患不治之症，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去世了。
柳博瀚因此萎靡了好一阵，可后来不知为何又想通了，并未就此消沉下去。
阿英去世后，柳夫人就算是真正意义上将将柳烟眉收养了，这些年也一直是由她照顾。
听到这里，沈落对这位柳夫人倒是有点刮目相看。无论哪个女人，在被冷落了这么多年后，还能毫无私心的照顾“小三”的孩子，那必定是要有胸襟和有气魄的一位人。
可惜这位柳夫人福薄，前几年就已然去世，如今的柳博瀚并无正妻。
听完整个故事的经过，在场的人也都大致清楚了，这位“阿英”姑娘，恐怕就是当年侥幸逃过一劫的玉瑶公主，不知为何流落到梁国，还做了柳博瀚没名没份的小妾。
可此事仍有疑点，沈落问道：
“你怎么能确定阿英就是消失的玉瑶公主？”
“王爷应该知道玉妖公主名声的由来。”柳明轩不急不慢道：“这位名唤阿英的女子同样也精通巫蛊之术。”
见沈落仍是不信，柳明轩又拿出一张画像，递给魏子煜：
“四皇子，你看这画像上的人，可是认得？”
魏子煜接过画像，皱着眉头盯着画像上的人默默端详了许久。
沈落也下意识的朝画像看了一眼，却觉得画上的人异常熟悉。
这时柳明轩又开口：
“王爷难道不觉得画上的人和舍妹有几分相似？”
第73章 柳博瀚
此刻，皇宫内。
身着夜行衣的暗卫跪在萧景焕的面前，站着的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紧皱的眉间无不透露着肃杀的气息，这迫使暗卫无法直面他的威压。
“禀报将军，柳公子深夜拜访王爷府，除此之外至今没有其他动静。”
听到这话，萧景焕原本紧皱着的眉头有所舒展，那张绷着的脸也终于有了些表情，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用下命令的语气吩咐道：
“继续盯，有事尽快来禀报。”
那暗卫跪在地上，双手抱住手中的佩剑：
“属下遵命。”
说罢，便起身消失在夜色中。
萧景焕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武正初的声音：
“王爷，有动静了。”
萧景焕敛去眼底的笑意和有所动容的表情，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捏紧背着的双手，命令道：
“这都是小喽啰，大鱼没出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景焕在心里默默道。
******
而此时的王爷府内，沈落正坐着听另外一个故事。
而他也得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真相。
柏菀的死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柳明轩和柏菀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和柏菀姐之间不但有朦胧而美好的爱情，更有无法舍弃的亲情。
在亲情这一方面，萧景焕也深有体会。
当初柳明轩娶柏菀姐完全是二人自愿，婚后二人感情和睦，根本就没有故意冷落这一说。
柏菀怀孕后，柳明轩既兴奋又陌生，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一一找出来当作礼物送给自己的夫人。
他并非害死柏菀的始作俑者，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柳明轩和柏菀的死脱不了关系。
因为柏菀是被柳博瀚活生生饿死的。
在柏菀怀孕期间，柳博瀚找各种理由和借口不让柳明轩和柏菀见面。起初柳明轩并未在意，他和柏菀在怀有身孕的期间最好不要有肌肤之亲，这点他是知道的，便整日处理突然多出来的大小事宜。
可到后来情况越来越不对劲，柳博瀚不仅不让他亲近柏菀，更不许他二人见面。
这对一个即将做父亲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理喻。
每次当他询问父亲原因时，难免产生激烈的冲突，柳博瀚甚至会拿柏菀和孩子的性命来威胁他。
柳明轩察觉到柳博瀚的精神越来越不正常，在这样下去，柏菀的安全就更没有保障，于是，柳明轩决定强行将柏菀救出来，至于救出来以后怎么办，到时候再做打算。
可就当他准备动手之时，传来了柏菀活生生被饿死的噩耗。
后来柳明轩才知道，正是因为他考虑不周，使得柳博瀚察觉到他的用意，这才下狠手，活生生将柏菀给饿死。
可这还不是最让他绝望的。
柳博瀚就像是疯了一样，在得知柏菀身死后异常兴奋，她的尸体也并未下葬，而是将她肚子里的死|胎剖出来炼药。
柳明轩根本无法理解柳博瀚丧心病狂的举动，事实上，从得知柳博瀚要加害柏菀的那一刻起，他二人之间的父子情已尽，柳明轩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
但柳博瀚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在面对柳明轩时没有丝毫的愧疚。
听到他这样说，沈落和魏子煜对视了一眼。柳博瀚的行为，就如同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柳明轩也意识到柳博瀚不太对劲，便暗中安排人手观察他的一言一行。
柳博瀚平日里行事还算小心，可就算如此，还是露出了不少马脚。
再后来，柳明轩发现，当初柳博瀚将柏菀的尸体拿来炼药，为的不是其他，正是为了复活从前的“阿英”。
不知道柳博瀚从哪听说的办法，用死者心爱之人的血液，还要用与其有血缘关系的未成形的骨肉，二者合一，供养虫蛊，方可操纵蛊虫，使得死者复生。
后来柳明轩又得知，当年柳夫人死后，柳博瀚剖开她的胸腔，打算用她的心头肉做药引，同样也是为了救活阿英。
一旁的三人听到这里也都皱起了眉头。
虽然沈落不知道巫蛊术到底是个什么骚操作，但死而复生这种事实在太过荒诞离奇，让他无端的去相信一个看着就不怎么靠谱的“偏方”，这实在不太可能。
毫无疑问，这其中一定有人推波助澜，这人是谁，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
此时，皇宫内。
萧景焕站在赵观的面前，指着身后被绑住的死士，低头笑道：
“赵先生，我的手下救了您一命，您难道不打算说些什么？”
赵观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恐慌。
萧景焕转身吩咐道：
“将他们的嘴巴塞住，挑掉手筋和脚筋。”
赵观一个读书人哪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更何况这些死士本是别人派来取他性命的，坐在椅子上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罪臣，罪臣该死......”
萧景焕看着赵观害怕的样子，眯了眯眼睛：
“看来袁修谨是真的不在乎你们的‘同谋’，连杀你都不舍得用些有能耐的人。不过不用害怕.......”说到这里，萧景焕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
“你该死，还有人比你更该死。”
“传令下去，留下足够人保护皇上，其余人分为两路，分别搜查临水居和归云居。郑副将固守京都，有人出逃，见之，捉之。”
“是！”
军令重于山，士兵不敢有违。
赵观见萧景焕不打算再保自己，从椅子上挣脱出来，跪在他的脚前，哆哆嗦嗦央求道：
“将军，将军，您不能走，你一走，他们又会有人来，我活不了了......”
萧景焕斜眼看了他一眼：
“赵先生可还有什么值得我保的理由？”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赵观有些呆愣，萧景焕是将军，上过战场，杀过不少人，他现在在萧景焕的眼中不过是一只乞求饶命的蝼蚁，可在听到事情有缓解的余地之时，他的自尊，他的傲气，却被打碎的什么也不剩。
“我知道，柳博瀚！对，就是他，袁修谨一直在利用他！”
萧景焕挑眉：
“赵先生可知道他们都在哪里见面？”
“不在归云居。”赵观立刻道，“袁修谨和他见面往往避开我，他们，他们一定是在柳府内！”
萧景焕收敛笑容，攥紧拳头，咬着牙，尽量让自己听着不那么狠戾：
“那就麻烦赵先生随我去一趟柳府。”
第74章 诈尸
此时的柳府内。
柳博瀚盯着面前冷冰冰的尸体一动不动，一双眼睛里却充满了炙热和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见躺在棺材内的尸体仍旧毫无动静，柳博瀚渐渐焦急起来。
又过了许久，柳博瀚炽热的眼神逐渐冷却下来，忽的抓住桌上的茶盏摔了下去，愤怒的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袁修谨。
注意到这边的目光，袁修谨漫不经心的朝他看了一眼。
“你说过！你说过用这个方法能使死人复生，我照你说的做了，可阿英为什么还是这幅模样？”
袁修谨看着面前和疯子没什么两样的柳博瀚，开口道：
“你现在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你要的方子是我给你的，没有我的帮助，你连这药蛊都做不了。”
柳博瀚盯着他的眼睛，片刻，竟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既然阿英活不了，那你也别想从这里出去。”
袁修谨仍沉默的看向他：
“我想你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这个密道还没有到密不透风的地步。”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来，盯着黑暗处：
“还有几位小朋友在这儿。”
躲在地底的沈落便也不再躲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好久不见，王爷......还有四皇子？”
此前已经有人告诉沈落萧景焕也在赶来柳府的路上，因此他也多少有点底气。
令沈落惊讶的是，魏子煜见到袁修谨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情绪失控，而是阴沉着一张脸，大有“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趋势。
不过从魏子煜的眼睛里还是能感受到他愤怒的情绪。
柳博瀚没想到柳明轩也会出现在这里，指着他的手抖了又抖，最终从嘴里吐出来两个字：
“逆子！”
沈落：......
柳明轩则显然没把柳博瀚对他的评价放在心上。
沈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柳博瀚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在众人眼中的形象——披头散发，目露凶光，惨白的脸色衬出了高耸的颧骨，眼窝下泛着青色的淤积，分明如同一只穷途末路的丧家犬，往日的文质彬彬早就荡然无存。
在来之前，沈落还从柳明轩口中得知，柳博瀚之所以撮合他和柳小姐，就是因为受到了袁修谨的蛊惑，为了以真龙之体的精血维持阿英的性命。
之前有萧景焕的虚张声势以及皇上和太子的态度做迷惑，再加上柳博瀚的神经本就不太正常，就真的相信袁修谨的鬼话，以为沈落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天子。
要沈落来说，袁修谨的这些话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身上都会不相信或有所顾忌，只有柳博瀚“很傻很天真”。
此刻双方对峙，袁修谨却并无丝毫的慌张。
沈落看出来他的异常，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见袁修谨开口道：
“小王爷和四皇子难不成觉得我就是个草包？一点准备都没有？”
就在众人暗道不好之时，躺在一旁的阿英突然坐了起来。
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在场的各位都吓了一跳。
柳博瀚目露喜色，踉跄着就要走上前，嘴里还“阿英，阿英”的唤着。
可他唤了半天，那位名叫阿英的姑娘（暂且称作姑娘吧……）却是丝毫没有反应。
穆秋见情况不对，便壮着胆子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鼻息，然后转过头来朝众人摇了摇头。
沈落大骇，没有鼻息，却还能行动，这不是怪物是什么？！
正在他惊愕之时，一旁的萧景焕突然出声道：
“不好！”
听到这话的沈落有一瞬间的疑惑，随即就被袁修谨打断。
“萧将军，这便是我送给你们梁国的礼物，纵使皇上宗室可以保证不中招，外面的百姓可就不一定了。”
魏子煜在一旁暗暗磨牙。
沈落看到阿英虽然肢体可以行动，却连眼睛都没睁开，方才柳博瀚叫了她那么长时间，却丝毫没有反应，可见亦没有听觉。此刻他的心下也大概有了计较。
阿英现在的状态，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事实上，这种形容非常贴切。袁修谨的确能用蛊虫让死人复生，不过他所说的“复生”指的是让尸体可以活动，却并不能使得尸体有自己的意识。
但向阿英这种“死而复生”的情况绝对只是少数，因为除了柳博瀚，没人会这么变态，将死人的尸体保存十几年，这些蛊虫的主要用途，是用来控制京都里的无辜百姓。
不得不说，这一招着实阴险。城里的百姓中蛊后失去自己的意识，一旦发生暴动，劝说肯定毫无作用，只能武力镇压，可一旦这么做，皇上和官府威信就会倒塌，滥杀子民的行为必定不为百姓所容。
可如果不这么做，后果将会更加不堪设想。
袁修谨这是给他父皇出了个两难的题目。
萧景焕方才一瞬间的慌张已经落入他的眼中，袁修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轻易打破心里防线的机会。
“萧将军如今同我们困在这地窖中，大概还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据我所知，可真是一团糟啊。”
魏子煜却是撇了撇嘴，在沈落耳旁小声道：
“他这样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甘愿死在一个小小的地窖，这里必定另有出口。”
沈落忧虑的点了点头，心里默默叹气，袁修谨这架势分明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蛊虫的发作。
众人正发愁，突然见阿英挣扎起来，柳博瀚则是极力拦着她的腰。
沈落也发现，这阿英好似不怕疼一样，柳博瀚都勒得他那么用力了，她却丝毫没有感觉，仍旧不停得挣扎。
正在混乱之时，地窖上方突然传来了纷杂得脚步声。 众人皆是一愣。
袁修谨却笑道：
“看来京都里已经乱起来了，就连柳大人的府邸也没能躲过。”
听到这话，原本一心放在阿英身上的柳博瀚突然惊呼一声。
“我的烟儿！”
沈落没想到柳博瀚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牵挂的只有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柳明轩心里此刻作何感想。
可眼下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就算他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
柳明轩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气场都冷了冷。
萧景焕正欲上前制住阿英，却不料他正准备动作时，阿英突然抓住柳博瀚用力一拧，他的胳膊就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柳博瀚嘴里呜呜的叫着，可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萧景焕无从下手，只得暂时站在一旁。
袁修谨又道：
“除非彻底杀了她，否则蛊虫的作用就不会消失。”
这话同样适用于地窖外的百姓。
沈落不知道他父皇和皇兄有没有料到如今的局面，也不敢想象此刻地窖外的惨状。
可难道真的要彻底将阿英“杀死”吗？
想到这里，沈落看了看站在一旁没怎么出声的魏子煜。再怎么说这也是他曾经的姑姑，就算没什么亲近的关系，但在魏子煜的面前杀他的亲人，的确是下不去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