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犹可追[重生](21)
高淙将她这细小的动作收进眼底,微挑眉:“高淳才喜欢管这种闲事,母后不如交给他?”
郑皇后对他的态度格外不满,斥责道:“你才是皇长子,怎么能什么事都交给别人。”
“好好好,母后说了,儿子照办就是。不就是家世清白、品行端正、年岁相当嘛……”高淙漫不经心抬眼,突然伸手指了指几步之外的梁稷,“梁稷不是正合适,我记得皇妹小的时候每每遇见他进宫,都要缠着他陪玩,知根知底的您和父皇也能放心。”
梁稷视线微抬,察觉到荣焉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脸上,不动声色道:“此事关系到公主终身之事,殿下应该慎重。更不该……”他语气微顿,“把公主幼时无知之事拿来说笑。”
高淙轻哼一声:“你这人如此无趣,就算父皇母后有心要把皇妹指给你,我还不乐意呢。”他转了转视线,“要说有趣适嫁,你还及不上身边荣焉一分。”
“殿下拿我取笑没关系,但公主女儿家会害羞。”荣焉轻轻笑着抬头,刚好对上梁稷望过来的视线。
“好啦!”郑皇后在高淙手上敲了一下,“你若有心多加留意就是了,不要拿来说笑。时候不早了,沅儿,回宫了。”
“儿臣送您。”
郑皇后扶着高淙的手臂,带着一众内侍转身离开,高沅悄悄朝着梁稷和荣焉看了一眼,在郑皇后发现之前跟了上去。
梁稷回过头,荣焉正盯着高沅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
“公主的生母本是皇后寝宫的侍女,一朝蒙圣恩生下公主被封为淑仪,但因为性格乖张,不为圣上所喜而被打入冷宫,公主年幼被送予昭宁宫由皇后教养。”梁稷突然开口,“但不管皇后如何思量,公主的婚事最终还是由圣上定夺。”
荣焉回首,眸光闪了闪,突然轻轻笑了一声:“看来将军与公主之间颇有渊源。”
“渊源算不上。”梁稷双手负在身后,解释道,“在圣上继位之前,与我父亲是至交,我与二位皇子一起长大,进宫的次数也极多。公主生性好动喜武,时常缠着我学习武艺。”
荣焉眨了眨眼,突然扭过头,避开对方的目光:“梁将军跟公主的私交不用和我说那么清楚。”
“此事关系公主清誉。”梁稷微垂视线,“不然殿下以为我为何要解释这么多?”
荣焉:“……”
他搓了搓手,语气变得不耐:“不是要开宴了吗,还不走?”
这一会的工夫,荣焉的手已经冻得微微发红,梁稷看了一眼,负在背后的手动了动,终究没有伸出去,只是道:“殿下与方才那个小药童倒是一见如故。”
荣焉稍沉默,将手拢在袖中,转身走了。
尽管前世今生已大不相同,这种宴席还是一样的无趣,若非要有所对比的话,那大概是荣焉应付起这样的场合已经游刃有余。
与他相比,一直独自在角落里饮茶的梁稷,倒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酒阑客散。
荣焉起身向高淳告辞,跟在其他宾客后面出了府,在纪王府门口茫然四顾,寻找自家的马车。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荣焉猛地转身,看见了面沉如水的梁稷,怔忪后开口:“梁将军有事?”
梁稷点头,将一个袖炉塞到他手里:“我送你回府。”
“不用了。”温热的温度从袖炉上蔓延过来,荣焉不自在地抬头向四周看了看,终于瞧见了瑞银的身影,“时候尚早,难得出门,我还要在城里转转,就不劳烦梁将军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袖炉,犹豫再三,终究没舍得将它还回去,只是道:“多谢了。”
说完不等梁稷回答,快步朝马车走去。
瑞银等在马车旁,看见荣焉过来,立刻伸手去扶,下意识地朝他身上看了一眼,奇怪道:“公子,您今日在宴席上是不是与人拿错了袖炉?”
荣焉闻言忍不住回头朝着纪王府看了一眼。
寒风凛冽,梁稷兀自站在纪王府门口,腰背挺拔,面色沉静,就像荣焉院里那只威武的雪狮子,看起来沉默而又可靠。
原本这样一个人是自己的,想到这儿,荣焉莫名觉得有一点难过。
只是往者不可谏,重生那一刻起,他就与前世的种种完全割裂开来。
荣焉收回视线,扶着瑞银的手臂上了马车:“不回府,去城西南。”
那家食肆的位置实在是有些偏僻,车夫在荣焉的指引下穿街过巷,绕了许久才终于找对了地方。
瑞银先下马车,四处打量了一圈,瞧着那食肆简陋的门脸,犹豫道:“公子为何要到这里来?”
“在宴席上喝了些酒,又没吃几口东西,腹中难受的很。”荣焉从马车上下来,向瑞银解释道,“这家食肆的店主与我一样都是魏人。”
瑞银一直觉得自家这位小公子独自一人背井离乡来到徐国孤苦无依可怜的很,听他这么一说,立时++觉得他是今日赴宴之后觉得思念故国,立刻上前为他开门。
二人方一进门,便有人迎了上来:“二位想吃些什么?”
荣焉抬眸,看见了一身短打的李页,轻轻勾了勾唇,笑意转瞬而逝:“给我煮一碗醒酒汤,再随便上两道小菜。”
李页目光在荣焉身上上下下地扫过,确认他无恙后轻轻点了点头:“二位稍坐。”
瑞银擦了擦桌椅,才让荣焉坐了下来:“这店面实在是太偏僻了些,平日里是不是都没什么人过来?管事不是一直想为公子请一位擅做魏菜的厨子,不如把这店家请回府里,也省的公子这冰天雪地的还要过来?”
“人家夫妻二人开个小店虽不算富庶,却自在惬意。”荣焉目光微闪,“更何况,谁说没有人过来?这陇城中,总有我这样远离故土不得而归之人,总要有那么个地方,让他们吃上一口家乡菜。”
瑞银认真地想了想,而后点头:“公子说的也是。”
荣焉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声,回头朝着后面看了一眼:“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去向店家要一壶温酒,给车夫送去,让他喝了暖暖身子。”
“好的,公子。”瑞银素来勤快,立刻去讨了酒出了门。
听见关门声,李页从后厨出来,刚要行礼就被荣焉用目光止住,只好放轻声音:“殿下,那小厮可还靠谱?”
“手脚利索,机灵懂事,放心吧。”荣焉笑着打量李页,“看起来你在这儿待得还不错?”
“掌柜夫妇都是难得的好人,殿下放心。”李页说着话,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信,“方渠抵达陵州后,被关押至大理寺,但一直没人提审。看来跟殿下想的一样,荣玄是故意如此,想拖上一段时日,再想办法将人捞出来。”
荣焉将密信拆开,细细地看过之后,微微眯起眼:“只可惜等那时候再回到他身边的方渠,也未必和他同心了。”
李页应声:“淮安侯之前已经按照您的嘱咐,将方渠的家眷安置妥当,并没让他们受到牵连,还安排他们去大理寺与方渠见了一面。”
“荣玄没有反应吗?”
“他应该无暇顾及这种小事。”李页道,“他正在打算恩科,想要募集一些寒族子弟入仕。”
荣焉毫不意外。
荣玄自登基以来,对外向徐国割地纳贡,对内四处平乱收拾残局。至驻守宜宁的齐柯受了荣玄的封赏,领了西南王一爵后,魏国内部的乱局已经逐渐平息下来——当然,是表面上。
荣玄靠世族拥立而登基,眼下朝中要职皆由世族子弟占据,他这个皇帝表面威风,事实上处处受人掣肘。荣玄急于改变现状,首选就是开恩科,重用寒族子弟掌握朝堂机要,一步一步培养自己的势力。
前世他这么做了,这一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这也是荣焉重生后方一到陵州,就暗中让李页去联络世代盘踞于此的淮安侯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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