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犹可追[重生](19)
只一眼,便忍不住想起院里那一大一小两只雪狮。
“荣焉!”高淳亲自迎了出来,面上带笑,态度诚恳,礼数周到。
荣焉将瑞银手里的贺礼接了过来,转递给高淳身后的管事:“恭贺殿下喜得爱女。”
高淳熟络地拉过他手臂,引着人进了门:“外面冷得很,先喝杯热茶暖暖身。”
这间屋内皆是皇室宗亲又或者是梁稷这般自幼便与高淳相识的关系,大多身份显赫,在朝中颇有地位。
跟着高淳进来的荣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高淳视线从屋内转过,看见了安坐在一旁的梁稷,上前道:“荣焉初到陇城不久,认识的人不多,我瞧了一圈,也就与你还算相熟。府里今日宾客众多,我相顾无暇,还劳容之帮我照看荣焉。”
荣焉微抿唇,轻轻笑了一声:“殿下让人给我倒杯茶,找个坐的地方就行了,梁将军事务繁忙,又怎敢劳烦,毕竟我与梁将军……也不是很熟。”
梁稷抬眼看他,伸手倒了杯茶递了过去,而后才朝着高淳点了点头:“我不忙。殿下嘱托,自当照办。”
性格使然,平日里若非公事,梁稷极少与他的同僚们交集,久而久之,诸人也都知道他的习性。因此虽然有太尉之子、受圣上信赖的右中郎将的身份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下,他所在的地方依然清静。
荣焉坐在他身边,沉默地喝了半杯茶,几次三番想要扭头朝着梁稷脸上看上一眼,却又强自按捺住。
梁稷却毫无顾忌。
他的目光凝在荣焉脸上,眸光深邃,就好像要穿透这身皮囊,直看到这人灵魂里。
荣焉终于忍不住那几乎灼人的目光,侧过头来与梁稷四目相对,却谁都没有开口。
荣焉先避开视线,垂眸轻轻笑了一下,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前世的他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与梁稷也会这样坐在一起,相顾无言。
梁稷本性沉默内敛,做事却十分果断,在面对荣焉的时候反而变得琐碎周全。前世从荣焉出现开始,他的生活便被一分为二,一半宿卫陇城尽忠职守,另一半守着那个小质子的天真烂漫。
荣焉闭上眼,脑海里皆是二人一起的画面。
“茶水洒了。”
一直温热的手掌突然伸了过来,覆在荣焉手上,扶稳了马上要倾覆的茶盏。肌肤相触,荣焉却仿佛被灼伤一般,猛地收回了手,那茶盏立时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原本喧闹的屋内突然安静下来。
梁稷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朝着一旁伺候的小厮看了一眼:“劳烦收拾一下。”
而后偏转视线,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示意众人:“太子殿下到了!”
下一刻,果然有小厮入内通报。
太子高淙并不是独自前来,传说中那位与他貌合神离的太子妃也乘着同一辆马车来了纪王府,一进门就被纪王妃派人恭恭敬敬地请进了内宅,而高淙也被高淳亲自迎进了门。
荣焉与高淙见礼后心中颇为疑惑,按照高淙的脾气秉性,今日能来赴宴已是赏脸,又怎会带着太子妃一起?
半个时辰后,他便清楚其中因由——二位皇子的生母,皇后郑氏也到了纪王府。
接驾的人跪了一院子,郑皇后从凤辇上下来,视线从众人头顶掠过,最后才落到高淳脸上:“都平身吧。”
高淳上前:“天寒地冻地劳母后前来,儿臣实在是愧疚。”
“本宫当了祖母,自该来瞧瞧。”郑皇后说着话,扭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侧的城阳公主,“沅儿。”
城阳公主将一直抱在手里的锦盒交给高淳,高淳跪地谢恩,郑皇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他,看见了他身后的高淙:“还当你今日不会来了,让你带着太子妃一起,你可听了?”
高淙笑着上前,热络地扶住郑皇后手臂:“母后的话,儿子怎敢不听?”
郑皇后面上露出一点笑意,轻轻地拍了拍高淙的手,又转向了高淳:“知道你今日府里宾客多,就不用在这儿陪着了,让你皇兄陪我稍坐一会,说说话便回去了。”
高淳捏紧了手里的盒子,面上却没什么变化,恭顺道:“这里人多吵闹,母后不如到后宅安坐?儿臣正好让人把孩子抱来给您瞧瞧。”
郑皇后看了他一眼:“找个清净的地方就行了,你皇兄在这儿,总不好进你后宅。至于孩子……我近几日身体不太舒爽,别再过了病气给她。等过些日子天气暖了,你们夫妇二人带她进宫给圣上请安的时候,一起瞧吧。”
“也好。”高淳淡淡地笑了笑,“天气渐冷,母后还请注意身体。”
“嗯。”郑皇后点头,“你自去忙吧。”
“儿臣……遵旨。”
第17章
郑皇后离开后,噤若寒蝉的众人总算松了口气,小声议论着各自散去。高淳兀自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锦盒,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稷站在几步之外,视线却一直望向自己这边。荣焉不想回去再与他沉默相对,索性走向高淳:“纪王殿下。”
高淳抬头,回手将手里的锦盒递给身后的管事,转向荣焉时笑容和煦:“怎么还不进去?”
荣焉不经意地朝他手里看了一眼,晃了晃头:“里面又闷又吵,所以想问问殿下,府里有没有方便我散散心的地方。”
“是我疏忽了!”高淳的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招了个小厮过来,“带这位公子去小花园转转。”
荣焉笑着道了谢,途径梁稷身边,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跟在小厮身后朝着小花园走去。
穿过前院就是小花园,既远离前院的喧嚣,又没到内宅,确实是此刻最适合荣焉的地方。只可惜时节不对,除了几棵常青的树木,满目萧索。
纪王府今日宾客众多,府内的下人一刻不得闲,那小厮将荣焉引来就匆匆走了,荣焉一个人百无聊赖,踩着深深浅浅的积雪,往小花园深处走去。
这花园虽然不大,假山水池应有尽有,荣焉一面走一面四处张望,突然发现不远处前有一个人影。
荣焉放轻脚步走近,才发现那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翻弄水池旁的泥土。
“嘘!”那少年突然回头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这地方泥土多,沾染了公子的衣服我可赔不起。”
荣焉看着少年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又走近了几步,凑到他身边看了一眼:“你在做什么?”
“找药材。”少年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歇,硬是在地上挖出了一个极深的洞,“啊,找到了!”
荣焉顺着望去,少年举起的木棍上挂着一条细长的蚯蚓,不由向后退了两步:“你这是……”
少年看了他一眼,将那条蚯蚓放进手边的瓦罐里:“没见过地龙吗?要不是治那个什么孙先生的病必须有这味药,我才不在这冰天雪地的时候来这儿折腾。”
在室外时间太长,少年的双手已然冻得发红。
荣焉看了一眼,将一直拢在袖中的袖炉递了过去:“暖暖手。”
少年丢下手里的工具,就着池边的雪擦去手上的泥污,才接过袖炉,朝荣焉点了点头:“多谢!”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居然是个大夫。”荣焉又凑近那个泥洞看了一眼,然后挨着少年在池边蹲下,“你叫什么?”
“苡仁。”少年将袖炉在脸上贴了贴,“我就是个采药的。药铺的先生被纪王请来给那个孙先生瞧病,他跟班的药童家里有事,我与他相熟,这才答应过来帮忙。”
听见少年的名字,荣焉眸光微闪:“苡仁……倒是个好名字,那你姓什么?”
苡仁随手捡了颗石子,丢进了结冰的水池里:“我从小在山里长大,没爹没娘,自然也没姓。”
“也没有姊妹兄弟吗?”荣焉道,“你这么小的年纪,一个人在外面总有人会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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