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宝箴把试镜地点，安排在一家京剧戏院里，主要是因为这戏院平日没人，也没观众，租半天很便宜，比那些个剧场便宜得多。
　　路上有些堵，司机上了高速。
　　庄钦闭目养神，腿上放着《藏心》剧本，手机一响，他睁眼，接起。
　　苏玟：“在车上了？”
　　“嗯。”
　　“你怎么搞定沈总的？”苏玟难以置信，高层得知他要接同性剧本的消息，居然无动于衷？
　　庄钦怎么办到的？
　　庄钦说：“我只是跟沈总谈了谈而已。”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苏玟有大局观，自然知道高层这种疑似大度的举措，意味着什么。
　　是因为庄钦变得不听话了，现在把资源倾到了郑风柏那边？
　　这完全没道理啊，就庄钦这流量，公司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傻-逼决策。
　　庄钦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对赌协议的事说出来，苏玟没有头绪，道：“剧本我看了，你不是说没有吻戏？”
　　“是……应该……没有吧？”难道自己没有删减干净？
　　“你没仔细看，我仔细看了！我截图发你，让编剧必须改了！这像什么话，真拍了那还了得！”
　　“好的。”庄编剧点头。
　　“嗯，今晚好好休息，要准备明天的红毯，晚上不许喝水。”
　　结束电话，庄钦收了手机，车子停在戏院外。
　　这家戏院比较小，是九十年代的建筑了，不像长安大戏院、梅兰芳大戏院那样出名，来往进出的人少，地方还偏僻，庄钦扣上了帽子，戴上口罩下车。
　　他迟到了一小会儿，瞥见戏院外停了辆骚紫色的超跑，很是显眼。
　　小连忍不住说：“这个车有点酷啊。”
　　“走吧。”庄钦带他进去。
　　帝都各大戏院，他都去过，这一家也是来过的，穿过一条黑的走廊，前面还有道门，进去是个小院子，里面儿才是戏院大堂。
　　小院的石凳上零散地坐着十来个人，庄钦晃眼一看，全是路人甲，翘着二郎腿在玩手机——估计郭宝箴雇的是民工。
　　庄钦压低帽子，推开门进去。
　　春节刚过，戏院里挂着大红灯笼，这大堂容纳量不大，二楼有楼厢，但加起来，也总共只能坐三四百人。
　　台下只坐了郭宝箴一人，台上，有个演员正在演戏。江琢这个角色的台词不算多，大部分是眼神和动作戏，这就更考验演员的演技了。
　　庄钦没上前去，站在后面看了几分钟，堪称马景涛版本的冷酷杀手。
　　郭宝箴喊了停：“行了行了，你不用演了，谢谢你了。”
　　“啊？哦，导演，我过了吗？”那演员立刻停了下来。
　　郭宝箴含混地说：“我们还要商量呢，过几天再通知你。”
　　“好的导演。”演员从后台下去了。
　　“下一个，34号。”
　　庄钦抬步走上前去，坐在了第一排：“郭导。”
　　郭宝箴看见了他，站起身道：“哟，庄老师你来啦，来坐这儿。”
　　庄钦坐在他旁边，翻开资料随口问了句：“已经到34号了吗？”他意外，有这么多人来试镜？
　　郭导压低声音答：“不是的，为了听起来试镜人数多一点，我从30号才开始排的。”
　　庄钦：“……外面的人都是雇的？”
　　“雇的。”
　　“实际上来试镜的是几个？”
　　“就六个。”郭宝箴不仅没有尴尬，反而斤斤计较地说，“我跟他们说三十号以前那是上午场，都结束了，他们是下午场。剧院就给我用两个小时，MD居然收了我1000！”
　　庄钦：“……”
　　这试镜跟闹着玩似的。
　　他有些头疼，怎么也想不到，李慕这样的人，怎么会接这样的剧？
　　两人聊天声音特别小，刚上来那33号演员，站到舞台中央，鞠了个躬：“导演好。”
　　郭导不露声色地“嗯”了一声：“你好，请随便来一段吧，限时十分钟。”
　　庄钦抬头望台上，意外的是——这个34号演员，他居然还认识。
　


第 11 章（加更）
　　Chapter 11.
　　看了眼资料，34号是个老演员了，以前的剧里经常见到他，是个熟面孔，但可能很多观众都不知道他的名字，饰演的多是些阴险狠辣的反派角色，现在很少在荧幕上见到他了。四十岁的年纪，三十多岁的模样，有种很特殊的，岁月打磨出的坚毅气质。
　　两人没有继续聊天，也没有打断34号演戏。
　　他选的片段是剧本结尾，江琢跪在雨夜的街道，抱着安可尸-体，最后抱着尸-体离开、放在车里，他冷静地开着车去杀人的部分。
　　34号跪坐在地，用无实物表演抱着一个人，他微微躬着身，一束灯光照在他身上，躬着的脊背微微地发着抖。
　　这一段在剧本中，只有一句话，没有表情和动作提示，也没有提示要不要哭，更没有一句台词，只写了雨下得很大，冲刷在他的脸庞、衣服上，深褐色的血顺着雨水流进了下水道。
　　是很难的一段，需要很深层次地剖析人物内心。
　　他很悲恸，肉眼可见的悲恸，也没有大喊，很沉默地演绎，大约是看过了李慕的演绎，庄钦有些看不太下去，出于礼貌才没打断。
　　“还差点意思，不过已经很好了。”郭宝箴压低声音道。
　　“导演，我演完了。”
　　郭宝箴客气地点头：“辛苦，演得很棒，如果你有要紧事的话，可以先离开了，我们晚点再电话联系。”
　　演员下去了。
　　“35号。”他喊。
　　庄钦看一眼资料，邱明。
　　嗯？
　　庄钦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在前世，这个邱明，好像是某家大传媒集团的老板，因其阔气护短作风在圈里很有名。
　　资料上写了名字、年龄，学历和演艺经验。
　　学历上写着他本科是伦敦商学院学士，后在纽约电影学院读了研究生，没有做过演员。
　　庄钦抬起头来，看见了走上舞台的35号邱明。
　　是个精神气很足的大帅哥。一身高级定制，手工皮鞋，哪里像是来试镜的，而是来走T台的。
　　“两位老师好，我叫邱明，今年26岁，身高185，18公分。”他直直地望着那小导演。
　　郭宝箴：“……”
　　庄钦：“……”
　　郭宝箴嘴角抽了一下：“额，你准备的表演是？”
　　邱明：“哦，好，我准备好了，我马上开始表演。”
　　庄钦基本可以确定，邱明就是那个传媒业大亨，心下也有几分好奇，只是这时，他忽然看见舞台幕布边缘站着一个人。
　　由于灯光聚焦在舞台中央的邱明身上，那人隐没在黑暗之中，只显出高大的身形轮廓，根本看不见脸，但若有似无的强大气场，隐约蔓延出来。
　　庄钦直直地盯着那人几秒，但好像是被发现了，被人一秒锁定住，目光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相接。
　　心里有了强烈的预感，他压低声音：“郭导，那人是来试镜的吗？”
　　“哪个？”郭宝箴正在等邱明酝酿情绪，闻言侧头。
　　“那个。”庄钦指了一下，“站在幕布边上，很高的那个，你看得见吧？”
　　“哦哦，你说他啊，他不是来试镜的，”郭宝箴低声说，“跟台上这位一起来的，不过他是陪同，我看他俩如胶似漆，关系很好呢。不过这个人，外形条件比台上这位还好，真是可惜了，他不是演员，不然我还想签他呢。”
　　庄钦若有所思，心里猜那可能是李慕，但又有点不是很确定。
　　台上，邱明开始表演了。
　　和34号准备的部分是一样的，但郭宝箴没想到有人能演得这么烂。
　　邱明穿着高定大衣扑倒在地，浮夸地大喊了一声：“啊！”
　　他露出了悲恸的神色，戏剧化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表情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