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画师(42)
想想自己那生意平平的“小画馆”,赚的银子统共也就两千多两,怎么经得起这样大手笔的折腾,思及此,她不死心的又挣扎了一下。
“自然是……我们来准备了,夫君以为应该由爹爹来安排吗”
脑海里“咔嚓”一声,是银子被别人抢夺走的声音,褚回捡起自己的理智,忙回到:“当然不是,我们应该的,应该的”
收了打趣这人的心思,柳子轻走过来,双手按在了褚回的肩膀上:“夫君不必忧心,即比不得别人贺礼贵重,那么把自己最好的给出去就是了”
“最好的?”不就是银子吗,当然这后面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想想,不然褚回这形象就拯救不回来了。
“夫君只需给太子作幅画,聊表心意足矣”
“还是娘子聪慧,我这就去”褚回微低头,嘴唇刚触碰到就分离,她欢快的转过身,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径直走去了书房作画。
柳子轻无声的笑起,这个人呀,还是那般的容易满足,不过这爱惜钱财的性子也还是一点没变。
三月二十一日,永安公主一身便装,悄悄的造访了沈府,与沈供奉夫妇寒暄几句后,这安国的长公主就堂而皇之的进了沈韵儿的闺房。
“韵儿可有想我”永安进房后便不客气的坐到桌前,驾轻就熟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看着床边的女子。
沈韵儿拘束的动了动脚尖,低头掩下自己脸上的不自然,心里的慌乱来的莫名其妙,把大婚带来的恐慌都冲散了。
她不知是为何,每次和这公主独处一室,就忍不住紧张,仿佛调动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焦灼的找不到出口,只能在身体里不知所措的游荡。
“怎么,连话都不愿说吗,本宫原以为你也似我一般,夜不能寐,尝着那相思苦”永安学着自己在画本子上看来的话,依样画葫芦的说出来,完全忽略的这些话的肉麻程度。
沈韵儿只觉得脸上的温度高了些,她咬了咬唇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公主总爱拿她说笑,偏生自己还不能无动于衷。
“公主说笑了,臣女自然也该是惦念的”轻飘飘的话,带着说话人的恭敬和谨慎,顿时惹恼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怎么?几日不见,沈姑娘就与本宫这样生分了,难不成是因为明日就要嫁入东宫了,连我也高攀不起你这个太子妃了”
永安把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下,她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不待沈韵儿反应过来,就牵起了别人的手。
“公主”不出预料的拒绝,略带责备的语气伴随着抽回去的手,沈韵儿忐忑不安的从床边走开,她耳边忽然听得自己不同寻常的心跳声,公主只是习惯与太子争抢,哪怕是自己,也只是眼前这人的一时兴起,她不能,不能……
“好,好得很,看来本宫今日是来错了,明日本宫身体有恙,就不去恭贺沈姑娘大婚之喜了,告辞”永安怒而起身,还没有走到门前,她又回过身来,嘴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明晚春宵苦短,想来太子哥哥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或是鄙夷,或是暧昧的声音落下,永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沈府。
房间里,沈韵儿怔怔的站在原地,那人是恼了吧,竟说出这般不堪入耳的话来,明日一切都会重新开始,想那永安公主也不会常去太子府才是。
世间诸多事都是如此,当我们以为那些烦扰的事总算过去了的时候,却又发现仍旧没有解脱。
夜凉如水,太子府内却灯火通明,忙忙碌碌的府丁、婢女,你来我往不停歇。
这边的沈府,沈韵儿还没有来得及深睡,就在嬷嬷的侍候下披上了嫁衣,炮竹声起,天色微明,迎亲队伍如期而至,盖头下的她被轻轻抱起,隐隐能听见这人细微的喘息声,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闪现的却是那夜在柳府的后院里,灯火明灭下的一张脸,是永安。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
往日在大家印象里,不苟言笑、病怏怏的太子,在这大喜的日子里,竟笑的明媚清朗,像极了他那个张扬的妹妹,眼神里的清明掩不住主人发自内心的愉悦。
身着红袍,把沈韵儿送进洞房后,永安握了握衣摆处的玉佩,那是当朝太子身份的象征,亦是她誓死要为母后守住的尊崇。
放眼望去,满堂来宾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座上的皇帝身上,她这个太子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视线处看到那对别人视若无睹的小画师夫妇,眼里只顾着彼此吃个欢快,永安心里登时就不痛快了。
“府下的厨子手艺平平,不知二位可还用的满意”一群籍籍无名的外臣子弟席位中,闻言都抬起头来,视线集中的地方,正是褚回和柳子轻的这一桌。
只想默默吃到最后的褚回,放下手中的竹筷,不情不愿的起身行礼,这公主不去招呼那些个王公贵族,到这来做什么,平白的惹来那么多窥视之人。
然而永安并不想这么简单的大哥招呼:“素闻贤弟画技了得,我那皇妹前几日还向我炫耀,也不知本王今日能否有幸也能瞻仰一二”
永安以太子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了,话中含义不免就要引人斟酌一番了,这忠义伯的义子虽无功名,但无形中也代表了吴老的意思,想那在皇帝心里举足轻重的老太傅,也不知是否晓得这京中的风风雨雨。
“太子言重了,褚回雕虫小计,不敢当不敢当”说话间,她忍不住使个颜色给永安‘快去忙你自己的’
“哦?本王曾听父皇提起,贤弟献江山图,不见山色,满幅市井子民,寓意民心者,天下也,不知今日能否让再画一幅江山图”
往日里无争无欲的太子,难得的露出锋芒毕露的一面,只这野心似乎有些太昭然若揭了,虽然本朝皇家子嗣单薄,可上面那位还看着呢,这般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也不知是何意。
永安不去理会周围揣度的目光,今日她是太子,今后也只能是太子,永安公主终会消失在这朝堂之上,她是当今太子:宋渊。这天下只能是她的,谁都不能觊觎。
首位上的安皇端起酒杯,默默看着自己那野心毕露的儿子,少年志在必得的模样似是当年的他,或许那不知生死的龙种已不需要寻回,他的儿子又岂是平庸之辈,一国之君就是要杀伐果断,不容人质疑。
不过这褚回,也不知老太傅让此子来京是何意,想起暗卫报来的调查结果,来路不明吗?
褚回无语的抬起头来,这让她怎么说,这种场合下,怎么觉得有点骑虎难下,还没有想好怎么婉拒,身旁人的手扯了扯她的衣袖,给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柳子轻微颔首,不紧不慢道:“夫君忙于画馆之事,这太子的贺礼便是由臣女来操办的,所以那贺礼便是一幅江山图”
“竟有如此凑巧之事,来人,去取柳府的贺礼来”永安眉毛轻皱,怎么觉得有种在演画本的感觉,这一定是错觉,她此番乃是临时起意,都怪这小画师,偏偏送幅江山图,如此应景,在别人眼里,不免就像是在一唱一和。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所有的贺礼都由专人分类造册,所以很快柳府的贺礼就被呈了上来, 果真是一幅画作, 永安吩咐下人打开, 故作轻松的道:“贤弟与本王还真是投缘呀”
话音缓缓落下, 卷轴也慢慢的打开了, 四周的人神色各异,看得懂的暗叹一声“妙”, 看不懂的满脸好奇,这是什么江山, 分明就是一座山吗, 不过是用了巧妙的法子显得更形象罢了。
如果在现代,那么随便在路上拉个人都可以告诉他们, 这是工笔画,有别于古代的写意的水墨画,前者注重细节和写实, 而后者注重的是意境。
永安第一眼看去,眼神里略微也有些失望, 上面只画了一座山, 无其它出彩之处,不过须臾之间, 她眼中精光一闪,似是发现了画的妙处,眉目间尽是豁然开朗。
“妙哉,妙哉, 贤弟的画果然没让本王失望,来人,将画呈于父皇和母后”永安满足的转身,还不忘给褚回留了个赞赏的眼神。
褚回谦卑的低下了头,这幅画得益于自己从前看过的一个综艺节目,整幅画上只有一座巍峨的高山,看上去平淡无奇,若你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在山腰处一块光滑的石块上,平白的放了一块姜,没错,正是葱姜蒜的姜。
一块姜,一座山,凑在一起不就是“姜”山了吗,虽然有些取巧的意思,但此等场合下,这幅画不正式的恰到好处。
一场喜宴,宾客尽欢,也让老皇帝暂时熄了别的心思,永安沐浴过后,换上便服,摸了摸喉结处,她的眼底涌起一阵暗潮,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压制不住,被释放了出来。
婚房的门被打开,听着下人被遣退的声音,沈韵儿的指尖颤了颤,鼻子似乎被人堵住了一样让她的呼吸缓慢又艰难。
“韵儿,今日后你我夫妻便是一体,这杯酒喝下,这一生你都休想再跑掉了”
交杯酒喝完,不曾沾过酒水的沈韵儿,眼睛里似是染了迷蒙的雾气:“殿下…与永安公主真的好像呢”
“是吗那韵儿觉得,嫁于我好,还是与永安在一起好?”循循善诱的话,带着秘密的心思问出口,永安眼底的暗涌更甚。
“自然是…是要嫁于殿下”沈韵儿用力眨了眨眼睛,右手轻抚过自己的胸口处,那里的一颗心好像就要跳出来一般,她撒谎了吗。
“是-吗?’两个字说的婉转而悠长,永安的眼里也盛满了幽暗,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可怪不得我,我的太-子-妃。
红衫轻轻褪,被浪烈烈翻,佳人乘梦去,留下薄幸人。
永安站起身来,身上的衣衫早已不整,却还是没有脱下,反观床上的人,疲倦的睡颜下,身子上不着一缕。
她抬起自己的手,分不清是用了几根手指,只见指尖沾满了暗红的血渍,方才身下的人叫哑了嗓子,不知道是说了多少声“不要”
可自己的手仿佛失控了,怎么都停不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内疚,霎那间,永安摇晃的意志又恢复了坚定,既然她愿意做这东宫的女主人,那么就给她衣食无忧的东宫,关于子嗣,也只能亏欠了。
翌日一早,永安看了眼床上还在沉睡的人,她打了个手势,就有人领命去宫里请旨了,所以等沈韵儿醒来时,婢女告知她不用去宫里请安了,太子已经告过假了,她只需好生歇着。
因着太子大婚,三年一考的举人试,破例开春闱,也就是今年将有两次举人试,科考事大,太子将亲自掌管此次的春闱一事,这等事指派给没有相关经验的太子,恐怕里面也不乏老皇帝的考校之意。
云启四年,安皇借着太子大婚之际,广开恩科,这主考官便是当朝太子,若是幸运的,入了太子眼,恐怕日后飞黄腾达挡都挡不住,于是破天荒的,报名的学子比往年都要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