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相依(gl)(98)
不过几招,曹沫生已看出苏哲的心不在焉,赵涵宇似是维护,看到破绽并不乘胜追击。赵兴国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曹沫生冷哼一声,将手中酒盏重重的磕在流云长几上,发出“铿”的声响。
苏哲心中一凛,格开剑招,抬头看到赵涵宇定定的锁住她的目光。她神情微冷,剑招徒然一变,游龙一般贴他手旁直攻肩井。
赵涵宇比她高出一个头,却被她逼得后退一步,见她越攻越快,不得不收敛心神,认真接招。
若论功夫,这俩人大约是难分仲伯的,只是赵涵宇是男子,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线,苏哲身形灵巧,轻功更是略胜一筹。这大殿的场地毕竟有限,赵涵宇心有顾忌,家族绝学施展不开,百余回合后苏哲鹞子翻身,长剑反手一挑,在他胸前两寸堪堪停住。
座上安静无声,苏哲退开一步,收剑拱手:“承让。”
赵庄主的脸色有些难看。
秦诗语踢了曹沫生一脚,望着台下的苏哲佯做数落:“你赵师兄让着你呢,若是不在大殿里,你哪能在他手下走过百招,还不向你赵师兄敬杯酒。”
曹沫生心下得意,知道赵庄主脸上抹不开,亲自斟了一杯酒:“小满不过侥幸而已,切不可自满。赵兄,咱们再饮一杯。”
赵兴国听了秦诗语的话,尚觉中肯,不再说什么,举杯和曹沫生喝了。一场比武风波,就此揭过。
席散时天色早已黑透了。众人寒暄几句,由丫头婆子们提着灯笼引路,各自回房歇息。
薛挽香饮了些酒,苏哲便挽着她慢慢的走。薛挽香弯着眼睛看她,虽是酒意葱茏,到底还勉力维持着步子。
苏哲看着好笑,暂时放下心事,陪着她道:“什么事这般开心?”
薛挽香凑近了些,捏着苏哲的手心:“你今日打败了那个什么赵公子。”
“这样就高兴了?”苏哲也握紧了她的手。
“嗯。我看你揍他揍得毫无还手之力,我就高兴。”
天上挂着一抹弯弯的上弦月,月色淡而迷离,苏哲看到薛挽香歪着脑袋,饮过酒后微微娇憨的样子,心中软成一片。
花园里灯光迷离,隔着七八步才挑了个灯笼。苏哲拉着她的手,站了好一会,才哄着她道:“我们回去吧。”
薛挽香点点头,偎近她身旁。
走过一丛花树,忽听后头有个声音喊:“小满!”
苏哲未见其人已觉不耐烦,薛挽香蹙了蹙眉,一回头,看到赵涵宇快步走了过来。
“赵师兄怎么在后宅?”苏哲语气不善的问。
赵涵宇看看她,又看看薛挽香,视线在她俩交握的两只纤手上顿了顿。
苏哲略收回手,不动声色的将薛挽香挡在身后。
“曹夫人送了我娘亲一些礼物,我娘亲让我来送回礼。”赵涵宇的视线落回到苏哲身上,不再避讳薛挽香,直面问道:“今夜我在练武堂的提议,你考虑得怎样?”
苏哲的眉头皱得更深,眼中已燃起怒意。薛挽香听得此话,疑惑的望了望她,却没开口追问。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苏哲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小满!我是真心欢喜你的。你嫁给我,我这一生都会对你好。”赵涵宇追上两步,离苏哲只有一臂的距离了。
“阿哲,他说什么?”薛挽香转过头,满眼惊诧。
“他胡说八道呢。回去我给你解释。”苏哲看都不看赵涵宇,拉着薛挽香疾走。
赵涵宇猛地拽住她手腕,声音已带了恼火:“小满,往后你和我在一起,我不会介意从前的这些事。你不要执迷不悟,让天下武林看不起!”
薛挽香心头发颤,依稀明白了什么,她苍白着脸色,松开了苏哲的手。
“挽香!”苏哲一急忙去拉她,可她一只手的手腕被赵涵宇拽着,手力很重,她被他拽得回头,怒声呵道:“执迷不悟的是你!”
赵涵宇深深的凝视她,目光温和,语气劝慰:“你从未心仪过一个男子,又怎知和男子在一起不如和女子在一起欢喜呢?”
看着薛挽香的身影转过一道回廊,隐隐约约越去越远,苏哲深吸一口气,转动手腕,待到赵涵宇松开她,她抬起头,望定他眼睛,一字一句道:“不知赵公子是心仪过多少位男子,才最终决定了要和女子共度一生?”
话音落地,赵涵宇被问得哑口无言。
苏哲冷冷一笑,如同从前在怀素城薛挽香落水时一般,她追着她的身影,毫不迟疑的疾步去了。
回到渊澄阁,凝玉在正堂里等着她,见她回来,忙叫小丫头把备好的热水拿上来。“敷一敷脸,去去酒气。”凝玉说着递上热巾布,一旁还有个丫头捧着一碗醒酒汤。
“挽香呢?”苏哲接过巾布抹了抹脸,又就着铜盆里的热水净了手。
“薛姑娘回来好一会了,喜儿姑娘伺候的梳洗。这会儿当在你屋里歇着了吧。”
苏哲点点头,打发丫头们去歇息,径直往自己屋子走去。
才要敲门呢,喜儿从屋里出来了,看到她习惯性的叫了一声:“姑……爷。”后边那字,是想起来了这是哪儿,落得小小声的。
苏哲压低了声音问:“你家小姐睡了?”
喜儿往屋子里头顾了一眼,答非所问:“小姐哭了……”
苏哲心中更急,顾不得其它,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喜儿叹了口气,帮她们掩上了镂花的房门。
花厅里的灯烛燃得摇摇晃晃,映着床榻里侧卧的身影,小小的团成一团,让人看着就好生怜惜。苏哲心疼极了,曲起一膝跪到床沿边,抚着那纤弱人儿柔软的手臂,轻轻道:“挽香……”
第0章挣扎
山上风凉,薛挽香身子弱, 虽只在深秋, 苏哲还是早早的搬出了厚实的绒毯, 绵锦的暖被。珊瑚色的绒毯和暖被之间裹着小小一只薛挽香,从苏哲跪坐在床沿的角度居高临下望过去, 看得到她墨色的长发如瀑, 温柔怡静的侧脸,长而卷翘的睫毛,眼角还挂着一小滴未干的泪珠。
柔弱,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苏哲痴痴的看了许久,薛挽香铁了心不理她。帘幕半垂,在床帏里投下明明灭灭的灯火,静谧的屋舍里有压抑着的低低的抽泣声。
床榻微微动了一下, 是苏哲起身除了外衣,薛挽香只觉得背后的暖被被人掀开,只一忽儿的清凉,一个软而温热的身子贴了上来, 苏哲从她身后, 抱住了她。
淡淡的酒气弥漫开来, 也不知是她的还是她的。
薛挽香拧着身子不让她抱,苏哲搂紧了,在她耳边道:“我和赵涵宇什么都没有。他胡说八道的,你别在意。”
“他都要和你成亲了你还叫我不在意!那要怎么样才能在意?要等你们……”薛挽香一开口,带出重重的鼻音。那句话她说不出口, 单是想想都觉得心痛得厉害。
她用力掰她的手:“你松开。”一面说,一面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怎么会和他成亲呢?我……”苏哲百口莫辩,既委屈又心疼,半晌说道:“我待你的心,难道你还不懂么。”
薛挽香正在气头上,努力的挣开她的怀抱,眼泪流得越发快了:“我不懂。我就是不懂。你去成亲好了。我明日就走。”
“你要走到哪儿去?!”苏哲也急了。
薛挽香一怔,心中越发气苦,她能走到哪儿去,她抛下了一切跟着苏哲走,没有了苏哲她连个家都没有了。
苏哲见她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眸哭到身子发颤,心头微涩道:“好吧。明日就走。”
薛挽香睁开一双水眸,深吸一口气,掀开了暖被从被褥中钻出来。苏哲握着她的手腕,安静的道:“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天涯海角,我们总不能分开。”
薛挽香跪坐在她身边,顿住了身子,长长的眼睫低垂着,眼泪承不住重力,落在了被角上。
苏哲左手手肘撑在枕旁,半支着身,右手松开她的手腕,触到她脸颊,接住一滴晶莹的泪,就着朦胧的灯光看了一会,收回手,轻轻的吻在唇边。
窗屉子外秋风摇曳,吹得落叶乔木沙沙的响,薛挽香不自觉的缩了缩肩头。苏哲起身拥住她,彼此之间一呼一吸都带着花香般的酒气。苏哲恍惚想起上回薛挽香饮了酒微醺的模样,还是在临淮城外的小镇子。
那一杯酒,叫什么来着?
她心跳快了几分,扯过被子要盖到她肩上。薛挽香轻轻的推拒了一下。
“别冻着。你要生我气,到被窝里再生,行么。”她柔声哄道。
暖被覆了上来,薛挽香被她揽在怀里,却抬着手抵住她的肩,隔开了距离。
“夜深了。你到外头睡去。”
苏哲已经在暖阁外边丫头守夜的小榻上睡了七八天了。此时窝在被窝里,怀抱着香香暖暖的媳妇儿,想到外头那块硬木板,真是一脸嫌弃。
“今儿个起风了。外头凉。你容我在这儿歇一晚吧。”她黏糊着,倚近了她。
薛挽香摇摇头:“让凝玉给你加个被子。不然把这毯子拿出去也使得。”
“我不要!”苏哲开始耍赖:“我就要和你窝在一起!挽香……我们都好久没有一块儿睡了。”
薛挽香退开一些,在半明半暗的灯火中看她俊秀的眉目,太熟悉的,闭上眼睛都能清楚记得她的一颦一笑。
“阿哲……”她望着她,平心静气的道:“你出去睡吧。”
“为什么!”苏哲气得眼圈红:“我与他真的没什么,难道……难道你连这都不信我吗?!”
“我信的。”她摸摸她的脸,叹了一口气:“只是我现在……”
她没说下去,现在如何,她自己也说不清。心里有个疙瘩,解不开,就成了结。
小花厅的灯烛黯淡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燃到了底座,薛挽香起身下榻,走到外间,往烛台上望了一眼。
留给丫头守夜的小榻只是薄薄一层木板,薛挽香躺到榻上,方觉硬木硌得人骨头疼,苏哲在这儿住了这么多晚,从来都没抱怨过。她闭上眼睛,抱着半新不旧的被子,裹紧了自己。
沥沥秋风从窗户边的缝隙灌了进来,苏哲躺在里间的床榻上,绒毯和暖被都在,可她感觉到了冬日的寒凉,那是薛挽香的疏离。
次日清晨,薛挽香是被窗外雀儿的叫声闹醒的,她拥着暖被打了个浅浅的哈欠,恍惚看到帐顶上织着的花纹,这些时日看得惯了,倒不觉得什么,直到她坐起身赤着脚踩在床外的踏板上时,才猛然想起来,昨晚她不是睡在了外间小榻上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