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风流[重生](25)
这骚包狐狸真是……为达目的什么恶心话都说得出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 治好了以后就又跑去找那个死道士, 你他娘的真以为我是猪吗!”胡芝芝怒骂。
屠酒儿抹着眼泪说:“我知道阿娘不是猪, 阿娘是全天下最美的狐狸。”
“你莫非要气死老娘我, 和别人装疯卖傻去, 别再来烦我,否则毁了你的金丹!给我滚!!”
话落,一只绣花鞋从洞内飞了出来,擦着屠酒儿的头发丝儿‘嗖’得一下窜了过去。
阿蛮叹了叹气,道:“小祖宗,我看还是算了吧,胡姨都这样了,铁了心不会给你治的, 要不咱们想想别的法子?”
“可是这道家法器灼伤的疤痕, 只有阿娘懂得如何医治啊, 我还能想什么法子?我要是能想到别的, 还用跪在这里把自己搞成这样么。”屠酒儿苦恼地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在远处抱着胳膊看了半天热闹的琼华抿了抿唇,垂着眸若有所思。片刻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似是搁置了什么想法。她抬起眼,慢慢走过来,将手伸给跪在地上的屠酒儿:
“起来吧。”
“姑姑,”屠酒儿为了做足戏,已经在胡芝芝门前哭了一天一夜卖苦情了,此时瘫在地上一动都不想动,冲着琼华就抬起手臂,“抱抱。”
琼华愣了瞬间,又即刻回过神,连眨好几下眼睛,掩饰性地闷咳两声。她轻轻弯下腰,小心地搂住小狐狸的后背,拖着她的胳肢窝将她抱起来。
屠酒儿隐约觉得有点奇怪。
琼华把距离掐得非常好,既能把自己拉起来,又没有任何躯干上的触碰,非常的谨慎留心。按理说这没什么不对,可总觉得……
越是心怀鬼胎的人,越是会特别在意这种小细节。
忽又想到了几天前,小金乌和自己说的那句话。
不……
屠酒儿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又感到自己在瞎想。琼华不能与常人相提并论,或许是人家本身就是那么地有礼教,自己这么想,倒显得青丘的人不懂规矩了。而什么红线不红线姻缘不姻缘的,她选择性地忽略了。
应该不会那么巧……
吧?
阿蛮叽叽喳喳地说:“三三,你要是哭累了,咱们就去林子里玩一圈吧?再吃些新鲜的甜浆果,吃饱饱了,再来继续跪着求。胡姨今日不应,你就一日接一日地跪,跪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她总会被你烦到同意的。”
“呸!我要真跪那么久,阿漪早都老了死了变成一把灰了!”
“她哪儿会呀,她不是玉虚的掌门大弟子吗,以后肯定是要成仙的,那身子骨,”阿蛮轻蔑地哼了声,“我看她被打成那德行也不没什么要紧么?”
“你说什么?”屠酒儿听了,蓦地正经起来,一脸严肃地朝阿蛮走近两步,“什么叫‘被打成那德行’?”
“这……”阿蛮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支吾起来。
“你都知道些什么?赶紧告诉我!”屠酒儿已经开始撸袖子了,“不要逼我揍你。”
“我……我……”阿蛮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要揍你了喔,我要揍你了喔——”
“你揍你揍!”阿蛮索性把脸伸出去,气得眼睛里泛泪花,“你看看你,为了那个外人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要把我们所有人气死才罢休是不是!”
屠酒儿也急了,涨红了脸:“你现在也和我说这样的话?你们全都觉得我是家族败类对不对?”
“你难道不是?”
“我凭什么就是了?”
“几百年来你就知道玩,从青丘玩到凡间,玩毁了多少个王朝,玩死了多少条人命,你自己有算过吗?你这种人,满身业障,你就不怕死了以后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一个!”
“你胡说!”
“我胡说?你倒是驳一驳,我哪句话是胡说!”
“我没有玩死过人命……”屠酒儿的眼眶又红了。
阿蛮口无遮拦回道:“没有?四百年前那个皇后——”
“你住口!!”
屠酒儿几乎是哭着喊出这句话的,话罢转身就变成白狐形态,似一道闪电般蹿了出去。
阿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这几百年她一直跟着屠酒儿,其实也知道屠酒儿从来都没有什么坏心思,顶多就是顽劣与自私这点不好,那些朝代倾覆造成的屠杀,也确实不能全都算在屠酒儿一个人名下。她唯一千不该外不该的,就一件。
当初擅动了媚术。
而屠酒儿,也已经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那件陈年旧事,已经成了屠酒儿心中最难抹去的一片伤,她却就这么轻易地在争吵中戳了她的痛处,一点儿余地都没留给彼此。
“我……我不是故意的,”阿蛮深深为刚刚的头脑发热而懊恼,无措地拉住琼华,“姑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我要怎么办?”
“……四百年前的皇后,是谁?”琼华无甚表情,淡淡地问道。
“……什么?”阿蛮一时没反应过来。
“因她而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阿蛮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许久,她才轻轻吞了口唾沫。
瞒不住了么?
.
近日玉虚宫中多了一件大事,一时成为众弟子饭后睡前的谈资。
掌门给主座旁边又添了一把副座,并允许明漪坐在那里。
其实这事说大不大,往小了说不过就是加把椅子的破事。但,玉虚宫年代悠久,是道门中成立最早的门派,创派时留下的法则千万年来无一人敢改。就比如说这主殿,那台阶上面有且仅有一把椅子,这是规矩,后人得遵着,不能妄动。
可霄峡偏就做了这坏规矩的第一人。
弟子们都说,此举一出,明漪就担上半个掌门的重任了。这是掌门在通过另一种手段鞭策敲打她,给她施压,毕竟前几天这位大师姐才出了那事,大家心里都有数。
掌门真是善于诛心啊。
柳逢雪有点担忧地看着坐在副座里的明漪。
师姐的棍伤还没有好转,腿也才刚刚恢复一点知觉,仅能勉强站起来而已,这就被掌门给架来了主殿,像个猴子一样被放到新做的副座上供人展览观看。那脸色真是差到了极致,柳逢雪十几年来从没见明漪的脸色这么难看过。
早课刚过,霄峡看都没看明漪一眼就干脆利落地走了。
柳逢雪忙跑到明漪身边,问:“师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白,还好么?”
明漪疲惫地抬起眼皮,只见她嘴唇都干得起了皮,颊边皮肤白得都发透了,隐约可见皮下青紫色的细小血管。
“……扶我回去吧。”
“师姐,你……”柳逢雪看着实在于心不忍,“要不我求求掌门师尊,起码要等你伤好了再来上早课呀,他又不知道你之前亏了几年修为,要再这么拖下去,你怎撑得住?”
“死不了。”明漪淡漠地答道。
“若光是身体这槛过不去也就算了,师姐你的精神也再提不起来,一日较一日的低迷消沉,乾阳师叔昨儿还和我说,你这样要不得的,再不进益人就废了。”
“我只是想不明白,”明漪的声音很轻,轻到柳逢雪必须得弯腰去听,“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明明……明明知道什么是对的,明明知道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但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明漪顿了顿,转而用更轻的声音喃喃自语,“又想她走……又不想她走……拼了命地告诉自己,是得偿所愿,应该高兴,但又有什么……硬是从我的生活中挖走了一大块,一下就空了……空得很。”
“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柳逢雪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嗯?”明漪似刚刚回神,目光有些游离,“怎么还不走?”
“走,这便走,我扶你。”
柳逢雪忙搀住明漪的胳膊,扶她坐到轮椅上。
“逢雪。”她突然又开口。
“师姐?”柳逢雪赶紧答应。
“推我去后山,好不好?”
“……好。”
柳逢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第一次这么心疼她的师姐。
去后山的路并不是很好走,尤其加上轮椅这么个笨重的家伙,一路颠颠巴巴摇摇晃晃的,光是和石土摩擦的噪音就令人心躁。
到那里时,柳逢雪以为明漪会想去屠酒儿住过的木屋中坐一坐,但她没有,只是跟着轮椅一起停在了木屋外。
柳逢雪也想过明漪或许会哭,或许会说些睹物思人的话,可她也没有,就真的只是坐在轮椅里一动不动,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那么一直坐到了天黑。
柳逢雪站得脚都麻了,却也不敢说话,偷偷地打哈欠。
许久之后,明漪才如大梦初醒般叹了口气。
“她真的走了。”
柳逢雪皱着眉:“师姐?”
“罢了,回去吧。”
“师姐……”
明漪忽从怀中掏出了一大叠信笺,那是她后来一封一封从地上捡起来又整理好的。有的已经旧了,有的还散着新墨的淡香,而如今被她一把抓在手中,慢慢举起来——
松手。
洒落一地。
愿此情如此信,有如覆水,再无收回之日。这次之后,就真的放下……
“喂,你扔我的信做什么?!”
月光下,戴着一圈毛茸茸可爱绒毛围脖的屠酒儿蹲在木屋房檐上,满脸的气恼。
第35章 无人赴约
明漪微微张着嘴, 她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神情有些恍惚。
“你们就都欺负我,回青丘阿爹骂我, 阿娘骂我, 所有人都骂我。我一回来这里,就又看见你在我门口撒我的信, 你还举起来飘着撒, 你以为你给死人撒纸钱呢啊……”屠酒儿越说越委屈, 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用袖子抹眼泪。
“你不是——”柳逢雪惊道。
“你走开, 我要和阿漪单独说话。”屠酒儿哭道。
柳逢雪忙应了,一溜烟地跑远了。
“你……你回来了?”明漪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说完又觉不妥,低下头轻轻补了一句,“回来作甚?”
屠酒儿从房顶跳了下来,走到明漪面前,道:“你是不是特别不希望我回来?”
“……”明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但并不单是喜悦的那种心思, 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明白的紧张和压迫。
“是啊, 是啊, 我这种败类, 去哪里都是遭人嫌的。”屠酒儿抽了抽鼻子,“世间已无我的容身之处,我不如自绝经脉, 了断这条贱命!”
“你……”明漪一听屠酒儿说这话,顿时有点急了,但脸上依旧维持着没什么表情的模样,斟酌半天,才挤出来几个字,“你……你要不还是试着活活看?”
“噗。”
屠酒儿没忍住破涕为笑。
这世上,恐怕真的只有这小道长一个人笨到肯相信自己说的所有话了。
她突然弯下腰,抱住了坐在轮椅里的明漪。
“阿漪,”屠酒儿将头枕在明漪肩上,看着她鬓边的碎发,趴在她的耳边低语,“对不起,我不应该向你发脾气的。只是今日阿蛮拿话刺我,我真的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