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家的小夫郎(3)
“不去了…我要看书！”田小满坚持，虽然他脑袋里装不下一个大字。
“真不去？小果他可说了今天要去啊！”田阿姆再接再厉。
“小果？”田小满一惊，杨小果是他的好朋友，在吃东西上面特别志同道合，而且比他还能吃，简直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要让他先去了，今年那边的杏子他肯定捞不着了！
“阿姆，我的背篓呢？快给我找出来！”田小满不干了，书他根本看不懂，要是因为这个又耽误了吃杏子，那不是得不偿失。
“早给你拿出来，快背着去吧！晚了他们不等你了！”田阿姆帮他背上小背篓，眼看着他要冲出院门，又折回来拿了个馒头叼在嘴里，飞快的走了。
唉，十六岁的人，都马上要嫁人了还是一副小孩性子，可怎么办呢？
……
“杨小果，你等等我！”田小满小跑着追上大部队，一看，杨小果果然背着背篓跟在大人们身后，只不过大人们是去下田，杨小果是去东山摘杏子。
“小满…你…你怎么来了？”杨小果看见田小满，两手一缩，背在了身后，嘴里还在嚼着什么。
“小果，你在吃什么？”这副样子简直太可疑了。田小满用目光威胁着他。
“没…没什么！小满，你不是不去吗？”杨小果瑟缩着，还想抵抗。
“别想转移话题啊，把吃的交出来！不然…”田小满张手做挠痒痒状。
“好嘛好嘛…”杨小果嘟着小嘴把他哥带回来的桂花糖分了一些给田小满。看着少了一半的油纸包，他叹了口气，这个坏小满生了个狗鼻子，每次有什么好吃的都瞒不过他。
看出他的不舍，田小满安慰他：“别小气了，哪次我哥给我带的东西少了你的，等杏子摘回来我熬杏子酱给你吃。”
他们两的身影落在那些老阿嬷的眼里，则是：诶，这小满哥儿又欺负人了，偏这小果哥儿是个软绵的，每次还偏爱跟着他玩！由此可见，一个好名声是多么重要啊。
田小满不知道他又被编排了，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呗，谁也不是活给别人看的，误会就误会。
两个清秀哥儿打打闹闹的走在村外的小路上，不是你撩我一下，就是我的爪子扒拉你一下，欢乐的笑声洒满了一路……
“哇，好多的杏子啊！”两个哥儿每年来这都要这么感慨一番，今年也不例外。
杨小果最是性急，瞅准了一个大黄杏子便摘下来，用衣角一擦就塞进了嘴里，“呜嗯…好甜，小满你也吃啊。”杏子入嘴，甜的杨小果心里都美滋滋的了。
“我才不像你那样贪吃呢！”田小满选择性无视自己是因为临出门前的那个大馒头，已经把肚子填的满满的了。
他睁着大眼睛看着满树的杏子，心里想着，去年是杏子小年，结的少，他做的杏子酱只吃到八月份就没有了，今年可以多做几坛子了。
心下想着，手上也没闲着，刷刷刷的几个大杏子已经投入了他的小背篓。杨小果吃完一个也不甘落后的摘了起来。
杏田村杏子虽多，但不管是村里的，还是村子后山的，每年都会有商人来把他们收去做杏脯，做杏仁，算是他们村里的额外收入。
只有自家院子里的才让他们敞开了吃，也有些大人想着多卖些钱的，就会限制孩子们。
田小满和杨小果当然不在限制中，他俩纯粹就是吃啥啥不够的人，当然多多益善，每年也只有他们来摘。说是一片，其实也就三四棵树，不过树比较大罢了。
待把两个背篓摘满后，他们就决定返程了，反正明天还能来，和杏子们挥了挥手道别后，他们又踏上了回村的路。
回到村子里，已经是下午了，杏子到底也不敢多吃，两个哥儿早就饿了。刚走到小满家门口，田阿姆就看见了，连忙热情招呼：“小果啊，饿坏了吧，来田阿么家吃饭啊，他阿父今天上镇上割了一刀肉回来，我做了红烧肉。”
“阿姆，你哥儿在这呢！怎么只叫他不叫我啊！”田小满吃醋了，他阿姆居然不先叫他。
“你这孩子，还醋上了，别贫了，不然都给小果吃了！”田阿姆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哥儿，出去一趟心情果然变好了。
他帮两个哥儿卸下身上的背篓，一人盛了一碗饭，看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的饭，别提多高兴了。
“谢谢田阿么！”杨小果就着一大碗红烧肉吃了两碗饭下去，此刻正腆着小肚子坐在椅子上休息。
田阿姆看着他圆乎乎的小脸，油汪汪的小嘴，笑了笑，杨小果是他看着长大的，和他家小满一般大。他心里倒是挺乐意把他说给自家老大的，不过这事还不急。
“阿姆，你帮帮我，我今天要把这些杏子都熬成酱。”田小满也吃完了，不过他心心念念着的都是杏子酱，也不休息一会，马上开口了。
“好好好，你也休息会，阿姆再帮你弄！”田阿姆慈爱的看着田小满。
父母看孩子总是最好的，老话说，夫郎是别人家的好，瘌痢头的孩子是自家的宝。更何况他们小满这杏子酱确实熬的不错，别人都熬不出他那股味。
要说他家小满，读书不在行，绣活也不在行，这一点点小聪明都放在了吃上面，经常能搞出一些新吃法，有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终归是好吃的居多。
正文 6.熬杏子酱
田阿姆和杨小果的阿姆林苗坐在他们家的小院里，正把两个哥儿摘的杏子从背篓里倒出来，放在大木盆里好好挑拣。
田小满家的院子在村子的东南角，因为离村中心不是很近，提水不太方便，他爷爷当面便一咬牙在自家打了口井。这一来，不管是洗东西浇菜什么的，都比别家方便，邻居们也都来他家提水喝。
挑拣好后，田阿姆从井里拉上来两桶水，把杏子一一洗干净，放在篓子里等着水汽蒸干。
“我家杨小果啊，我说急冲冲的把我拉来干什么，原来又是做酱啊。”杨阿姆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了个这么馋嘴的哥儿，一天到晚都跟着小满哥儿到处寻摸吃的。
偏偏他自己这个酱怎么都熬不好，总是糊锅，这不，每年他都得上沈英这来，和他一起给孩子们帮忙，熬好了再给这小馋猫端一罐回去。
“那可不是，我家小满碗都还没放下就说要熬酱了，”田阿姆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咱们当阿姆的可不得帮帮他，不然，这两人弄到天黑也弄不完啊。”
他和这林苗是同年嫁过来的，汉子之间又说的上话，所以他们两的感情也比别人要好一些。
“阿姆，你又说我坏话！”田小满刚出房门，就听见这一句，他动作明明可快了！
“我哪敢说你呀，回头你和你阿父告状，他肯定得跟我急。”田阿姆笑着说。
呵呵，阿父什么时候敢和你急，明明是他们父子两每天被压迫！
田小满不理他们了，自顾自的在家里的杏树下打转，挑一些长的不太好的，还没成熟的杏子摘下来。他熬的酱步骤都是和别人一样的，但他有个小诀窍，就是每次熬杏的时候，除了放那些之外，他还会放一些没成熟的下去。
他们这儿的杏子比较甜，如果都挑成熟的放下去，熬出来的酱没吃多少就会腻了，但是他熬的酱呢，酸酸甜甜的，杨小果每次都能就着馒头吃一大碗。
虽说家里人后来也知道了这个小秘密，但熬出来的酱就是不如田小满熬的，这只能归结为个人天赋了吧。
杏子晾干后，四个人坐在院子里一人一把刀，把杏子里的杏核剖出来放在一个小木盆里，这个晒干后，就能敲出杏仁来。他们这里的杏都是甜杏，所以杏仁可以生吃，但田小满不爱吃生的，每次都会加点盐炒熟来吃。
把核剔掉后，再把果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盆子里。不一会儿，他们摘的两背篓杏子就终结在四个人的刀下了。
田阿姆已经把那口用来熬东西的大锅洗好了，杨小果也十分积极的从家里抱来一小罐饴糖，其实也就是麦芽糖，这些都是好不容易从他嘴里扣出来的，他也就实在想吃了才会拿筷子挑一点。
“正好，我才说好像家里的糖不太够了，你有的话我就不用再加蜂蜜进去了。”
“蜂蜜啊，”杨小果一听蜂蜜，眼睛滴溜一转，说道：“小满，我都渴了，能不能…”
“渴了喝水呗，别和我客气，外面有一口井在呢！”田小满打断他的话，一副嘴馋样，当他不知道他想什么吗？
“哎呀，小满你坏，我想…我想喝…那个。”杨小果支支吾吾的，到底不太好意思直接提要求，他的脸皮比起小满来可薄了。
“那个是哪个呀？你说呀？”田小满嘻嘻笑着，就是装不知道。
“你这坏哥儿，别逗小果了，”田阿姆拿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上面放着四碗蜂蜜水，还放着田福这次托人从县城带回来的白糖糕。“你这阿姆也是的，就看着你哥儿被欺负啊？”
林苗也不在意他的打趣，他就喜欢看自家哥儿吃瘪的样子，每次田小满逗小果，他都看的乐呵呵的。
杨小果也不管这些，他都被田小满逗惯了，反正每次他的目的都能达成，其他的他也不在意。这会儿，正一手端着蜂蜜水，一手拿着白糖糕，吃一口白糖糕，喝一口蜂蜜水，别提多美滋滋的了。
这白糖糕是田福早上买的，趁热让村里人带回来的，但路途遥远，等到了田家人手里，已经凉透了。但吃起来还是软软，也有弹性。别看这白糖糕只有几块，实际做起来比较麻烦，所以价格也是不便宜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它用的糖不是一般老百姓用的饴糖，而是经过提取脱色处理的蔗糖，颜色如霜，也叫“霜糖”，糕点取其色故称白糖糕。
但田小满是不管白糖糕红糖糕的，他只知道得吃快一点，不然就被杨小果吃光了。看着两个孩子吭哧吭哧的吃着糕，两个大人也相视一笑，东西还是抢着吃好吃，平时一个人也不见会这样啊。
吃完了东西后，进入正题，开始熬酱了。田小满把两个大人推到院子里，让他们好好坐着休息，聊聊天，自己则一手牵着杨小果，和他一起来到厨房。
田小满在制作食物时是很严肃的，他先把盆里的杏子倒进锅里，又要求杨小果把火烧的旺旺的，大火开煮。手则一刻不停的搅拌着锅里，任额头不停滚落汗珠也顾不得抹去。杨小果也是一身的汗，不过为了好吃的，这都不算什么。吃货之魂在两人身上熊熊燃烧着！
待杏子慢慢熬软，变成糊状后，田小满又依次把饴糖，和他单独切好的酸杏放下去熬。“小火，”田小满开口了，在用大火熬的火，成品会出现一股锅巴味。杨小果很配合，迅速从炉灶里抽出几根燃烧的柴火，放进下面的柴灰里，大火瞬间变成了小火。
小火慢慢煮着，锅里也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酸酸甜甜的香味，闻着就叫人口舌生津。待酱煮的金黄时，田小满就让小果熄火了。
他找来两个大坛子，你一勺我一勺的和杨小果分，到最后锅里还剩下的一勺，被他们盛在碗里，用调羹分着吃了。嘴里吃的杏子酱酸酸甜甜的，不会让人觉得腻味，也不会太酸难以下口，夏天胃口不好时，吃一碗小满熬的杏子酱，保准让你能多吃一碗饭。
“小满，你熬的杏子酱可真好吃啊，以后你嫁人我吃不到可怎么办？”杨小果咬着调羹苦恼的说，小脸皱了起来，显然这件事让他担忧烦恼了很久。
“什…什么嫁人，你胡说什么？”田小满羞得脸爆红，到底是没出嫁的哥儿，说起这个事还挺害羞的。他显然忘了自己之前一口一个喜欢张彬哥哥了。
“没有吗？”杨小果歪着头想了一下，“可是我阿姆说有人到你家提亲，田伯伯和田阿么已经答应了。”他知道田小满喜欢张彬，但他觉得很不实际，张秀才其实不怎么搭理他们。而且，他觉得比起会读书，还是会做饭的男人更讨人喜欢，比如田福哥哥！
“我还没答应呢！”田小满表现出一副超凶的样子，上次父姆对他说这件事时他也没好好听，如今对他家的认识只有柳树坡姓李的，他也不好意思再问，难道这就要他嫁吗？
张彬他已经放下了，其实最初的几天伤心也不是因为他拒绝了他，而是一直以来官夫郎信念的破灭以及他对他的否定。但这不代表他就要嫁给一个只知道姓氏的人！！
“哦，”杨小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来还要自己答应的吗？不是都由阿父阿姆做主的吗？
快要准备晚饭时，杨小果就抱着坛子跟着他阿姆回家去了，他要给阿父尝尝今天的收获。
只留下田小满独自趴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文 7.李阿姆的担忧
田小满这边烦恼着，李文轩那头也不好过。
他从小跟着他阿父学了一身功夫，身手十分了得，要说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是不可能的，但爬爬树，翻翻墙什么的还是小菜一碟。
他上头还有个哥哥，从小没什么压力，17那年就跟着村里人出去闯荡，靠着拳脚功夫，当了府城一大户人家的护院，事儿轻松，就每天巡巡逻什么的，钱也给的痛快。有一回跟着他们少爷外出打猎时还落了个救命之恩，就更受重视了。
但这样逍遥的日子只过了四年，他大哥突然之间要跟着县太爷外放了。他大哥李亦然读书比他强多了，已经考中了秀才，正准备继续往上考的时候，他们的爷爷，阿嬷相继去世，一来二去孝期都得三四年，而且他们阿父是独苗，两场葬礼办下来家产也给掏空了，他哥只得放弃了学业，出来帮衬家里。
幸好他之前的表现不错，得了县太爷的青眼，把他聘到衙门做了师爷，也娶了县太爷的一个侄哥儿为夫郎。这些年县里发展趋势良好，县太爷就被提拔到他们的府城里做了通判，师爷当然也得随行了。
两个儿子都在府城，放他们二老独自在家当然不成，于是，李文轩就收拾收拾包裹，回来孝敬父姆了！
其实叫他回来倒帮了他个大忙，自那次救命之恩后，他的身手就在老爷那里有了底，想方设法想留下他在那，没办法，有钱人要命啊，多一个身手了得的保护安全系数蹭蹭蹭上涨啊！
然后，老爷想了个昏招，他想把他夫郎身边得力的哥儿说给他，来个美人计，好让他留在那。可他不喜欢那个哥儿，又推脱不能，正想着干脆利索点拒绝了，家里就来信了，有了借口他立马包袱一背走人了，一丝留恋也没有。
但没成想，回来面临的也是催婚，他阿姆天天在耳边念叨着什么，“你也这么大年纪了不成婚可不行啊！想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哥哥都三岁了！”又说“我这么大岁数了，怕是没两年了，要是看不到你娶夫生子，死也不能瞑目啦！”
李文轩翻了翻白眼，就凭他阿姆那个精气神，起码得再活个三四十年，说这种话也不嫌晦气。
他阿姆看这样不成，又成天把他哥的小哥儿抱给他看，试图激起他的父爱。谁知他孩子照样喜欢，成亲的事却提也不提！
李阿姆一看，使出了最后一招，直接把那些阿么阿嬷们往家弄，看谁能相上他，直接定亲！
李文轩虽然不是时下流行的文弱书生款，但小伙子看着也很有朝气，人又有本事，自然也有人能看上他。
谁知李文轩这混小子禁不住烦，直接把他阿父宰畜牲的刀提着，在外面买了一头猪杀了往肩上一扛，弄的一身血淋淋的在村子里走了一圈，言说要卖猪肉，请各位乡亲去捧场。
原来对他还有点心思的小哥儿们看着他血淋淋的一身，还时不时的诡异一笑，不吓哭都算不错了，亲事自然也黄了。名声也被传出去了，都说柳树坡有个屠户，满脸横肉，十分凶恶，常年和死物打交道人都有点不正常了。
李阿姆向他哭诉时，他只得尴尬地摸摸鼻子，谁知道这些人这么能说，看来他这几年是别想娶夫郎了。
他不急，他阿姆很急。这天，他听人说了杏田村有个哥儿急着嫁人的消息后，便急匆匆的让李文轩带上媒公上门提亲去，想趁着流言还没传那么远把他儿子婚事定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