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罗网(61)
两人相拥而眠,屋外飘起雪来。
这个冬季的初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起初只是两片小小的雪花,还没落地就消融了,后来屋檐上覆了一层白霜,接着漫天的雪花飘下来,像空中飘了一层棉絮,到了第二天早晨罗一慕拉开窗帘,才发现窗外的一切都被大雪覆盖了,路上、树上、屋顶,白茫茫的一片,纯净无暇,就像给大地罩了一层甜甜的棉花糖。
罗一慕这样想着,自己先愣了一下,倏然笑开,心想影响果然是潜移默化的,在从前的自己眼里,雪就是雪,白的、凉的,哪有那么多奇妙的比喻,把雪形容成甜甜的棉花糖,分明是简令才会做的事。
罗一慕不知道简令喜不喜欢雪,不过这样纯洁的大雪很难得,罗一慕来津岭七年,也才第二回 见到,她走到简令床边,俯身在她颈子里挠了挠,吹着气说:“阿令,下雪了。”
“下雪了?”简令一听就兴奋地睁开眼,跳到床边,罗一慕忙拿一件大衣给她披上。
“哇,真的下雪了,好漂亮。”简令像小孩子似的趴着窗玻璃,眸光映雪,看得痴了。
她小时候很喜欢下雪。
父亲的手巧,堆的雪人特别漂亮,每年下雪的时节,总要在院子里堆一个雪人,那是简令童年不多的快乐时光。
后来父亲去世了,再也没人陪她堆雪人。
再说她也长大了,没有这个兴致。
“慕慕,我们去堆雪人吧?”简令已经好多年没这种玩心了,今天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手痒起来。
“不行。”罗一慕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的感冒还没好,难道想病得更严重么?等病好一些再去玩。”
“可是病好了雪也融化了……”
“你是土生土长的津岭人,怎么比我还不了解津岭的天气?”罗一慕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塞进被窝里,笑话她,“什么时候见津岭一个冬天只下一场雪?放心吧,这场雪融了,肯定还会再下的,到时候我陪你去玩,好不好?”
简令一想,觉得罗一慕说的有道理,勉为其难地答应。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简令是身体素质好的,生了场病,也差不多半个月才好透,她想自己今年也不是本命年,怎么这么倒霉,前阵子摔裂了骨头,刚好没两天,又来个重感冒,今年过年一定要好好放几挂炮竹,辞旧迎新,除除晦气。
病快好的时候,法律的传.票也到了,通知简令第一次开庭的时间。
简令拿着传.票,心里沉甸甸的,还好有罗一慕在旁边让她心定,不像刚得知消息时那么惊慌失措。
“我……我没去过法院,开庭是不是要穿正装啊?我没有怎么办?”简令心里还是有点慌,罗一慕做饭,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跑过去问她,把罗一慕都给逗笑了。
“没有硬性要求,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说完,罗一慕看看简令的那头紫毛。
她挺长时间没去修剪护理,头发长长了不少,发根一截是黑的,混在紫灰色中间,怎么看怎么不正经,罗一慕想,就这头发,估计穿一身黑西装违和感更强,还不如怎么舒服怎么穿。
“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简令嘿嘿一笑,“那不穿可不可以?”
罗一慕用湿湿的手指点她鼻尖,“又胡说八道。”
想了想,又道:“你什么都不穿的样子只能给我看。”
“嘿嘿,慕慕你现在也学会油嘴滑舌了,这叫近朱者赤。”
“分明是近墨者黑。”
其实罗一慕哪里看不出来简令的紧张,这是故意说两句轻松的话,逗她放松一点呢。
即使简令再怎么不情不愿,第一次开庭的日子还是到了。
她大病初愈,罗一慕恨不得给她裹个里三层外三层,保暖衣外头套羊毛衫,羊毛衫外头套呢大衣,呢大衣更外面还裹了一件羽绒服,通体雪白,长至脚踝处,把简令裹得像个会移动的大雪人似的,害得简令上车之后热得脱了好几层,下车又得一层一层穿回来。
她穿了这么多,弯腰都弯不下来,羽绒服拉链拉不上,罗一慕下车之后蹲在地上帮她把拉链向上一直拉到下巴处,密不透风。
“其实真不用穿这么多……”简令无奈道。
“这回不穿,下回再感冒了,我可不管你。”
简令心里门清,笑说:“你才不舍得呢。”
第47章 勾引
罗一慕和简令一路说说笑笑走到法院门口,两个律师比她们早来一步,见她们过来,迎上前去和她们打招呼。
陈进嘴上没把门,见了简令嘴巴一秃噜,直接说:“老师、师娘,早啊。”被他同事用胳膊肘捅了一下。
简令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师娘?”
罗一慕淡然道:“没事。别听他瞎说。”
“对对对!我瞎说八道呢,简小姐您别见怪,我这人就这样,老爱瞎说。”
“……”他不说这句还好,说完简令反而忧心了起来,看起来这么不靠谱的律师,能行么?
“行了,外面冷,别在这里傻站着,进去吧。”罗一慕说。
几人正要进法院,就见郝心宜也带着随行的几个人赶到了,今天早晨下了点小雨,不过这会儿已经停了,依旧有个男的提前下来给郝心宜撑伞,拉开车门,郝心宜才从黑色轿车里伸出一只脚来,又缓缓地抬起手背,撑伞男非常有眼力见,连忙扶着她抬起来的那只手,把她给请了出来,“地上湿滑,郝夫人请小心脚下。”
那派头,真比当年的慈.禧太后还足些。
给她撑伞的这个人简令也认识,就是当初来给简令送东西的那个郝心宜养的小白脸,没想到郝心宜这次还挺长情,这小白脸都跟了她快半年了,居然还没换新的。
简令冷眼漠视着郝心宜派头十足地下车,看清她的穿着打扮,脚上一双黑色细高跟过膝长靴,配短至大腿根的短毛呢靴裤,今天的气温接近0度,她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就暴露在北风里,似乎完全不觉得冷,可上身却穿着一件银灰色的皮草短大衣,毛料蓬松,显得上下比例极为不协调,看起来就像一根插在细竹棍上的毛球,样子格外滑稽。
郝心宜今天简直是盛装出行,仿佛要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堆在身上似的,简令目睹着这个不协调的毛球棍子朝自己走来,竟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与自己寒暄,“阿令,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么?都不去看妈妈,妈妈想死你了。”
简令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皱着眉厌恶道:“你都找人把我店砸了,还演这套母女情深的戏码给谁看?”粨河格
郝心宜走进,简令才看清,她扎着丸子头,脸上糊着厚粉,浓妆,睫毛刷得老长,眼线也特地向下垂,戴的美瞳瞳片大到几乎看不见眼白,腮红画的粉嫩,嘴唇也涂的水润润的,捏着嗓子说话,生怕别人看出她已经四十多,耳朵上坠着两条镶钻的耳环,脖子上的钻石项链璀璨夺目,手上戴的鸽子蛋大小的钻戒,近看之下,她整个人就像一个移动的珠宝展台,珠光宝气,耀人眼球。
“阿令你误会妈妈了!我……我只是说我没钱,让他们去找我女儿试试,毕竟妈妈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你不一样,你是做大买卖的,不过才几百万而已,妈妈想你肯定能拿的出来,绝对没说过让他们砸你的店这种话。”
这种把脸皮全豁出去的人世上估计也找不到几个,偏简令倒霉碰上一个,那人还是自己亲妈,气得一时不知该笑该哭,冷哼一声,讽刺道:“是啊,九百万都是小钱,把我爸的房子卖了就什么都有了,你一分钱都不用掏,还能继续穿皮草戴钻石,无忧无虑地做你的富家太太。”
“九百万?”郝心宜无辜地睁大了眼睛,“这些吸血鬼!他们当初找我催债的时候说的明明是六百万!我想着阿令你这么厉害,六百万对你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么?妈妈十月怀胎才把你生下来,血浓于水,难道我生你养你还不值区区一个六百万?”
郝心宜的如意算盘打得非常好,她知道简令没钱,就那么个小破网吧能有多少钱?一个月营收能有十万都是顶了天了,可架不住简令命好啊,几个月前在罗家郝心宜就注意到了那个叫罗一慕的亲戚看简令的眼神有点不对,郝心宜是这方面的人精,罗一慕对简令的那点意思还能骗得过她?就偷偷让自己亲信的人去简令的网吧附近蹲守了一阵子,果然打听出来罗一慕和简令已经同居了。
罗一慕的大名郝心宜早有耳闻,今年35,比郝心宜只小6岁,大学教授,功成名就,名下又有律师事务所遍布全国,是罗家的远方亲戚,和关家的现任家主还是挚友,这样的人,你说她只是大学里一个拿死工资的教书匠,身上没钱?打死郝心宜都不信,所以她才理直气壮地让要债的去找上简令,认为罗一慕就算为了简令也会拿钱把那些人打发走的。
可郝心宜却没想到罗一慕这么刚,一分钱不给不说,还直接动用关系把要债的给坑了一把,郝心宜的债主不敢得罪罗一慕,只好把所有的怒火全部转嫁到郝心宜头上,已经恐吓了郝心宜几次,说年底就是最后期限,如果年底之前她再不还钱,他们就要直接找罗世森要这笔债了。
罗世森要是知道这事,郝心宜苦心经营的嫁入豪门的计划就全泡汤了,她扒着罗世森这个老男人这么久,使尽浑身解数才怀了孕生了个儿子,不就是为了当豪门阔太太么?罗家那大大小小一帮子人都是嘴碎又爱看热闹的八婆,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呢,她现在和罗世森还没领证,罗世森本来就只想要儿子不想要她,自己在外面欠了高额赌债的消息一旦走漏出去,罗世森二话不说将她扫地出门,那时候自己才真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郝心宜看了一眼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