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后霸总跪求我复婚(27)
雪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 好在外面也并没有什么风。人们好像行走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球里,个个用围巾帽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面。
地铁站的走道里贴边躺着一些流浪汉, 空气里弥漫着封闭空间在冬天特有的气味。
一个戴着粗框眼镜的男孩正拨着吉他唱《Mr. Curiosity》。
“I\'m looking for love this time, sounding hopeful but it\'s making me cry,and love is a mystery……”
他的声音柔和清澈, 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干净情感,从劣质的音响里穿出来,却丝毫不显得廉价。
叶钦原本有些匆忙的脚步逐渐慢了,看着男孩青涩的面孔,微微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扫了男孩面前的收款二维码。
童峻的呼吸就在这时候落在了他耳后,粗沉里带着些无力。
叶钦打赏了男孩的微信号,头也不回地,顺着人流走进了入站口。
地铁里是这样的嘈杂,男孩的歌声悠然地回荡着,站台广播麻木地重复着,妈妈教训孩子不要随地乱扔垃圾,监管志愿者提醒乘客站在黄线后方。
叶钦是真的想不通人体到底是怎样的工作原理,在这样的环境下,好像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那一声声不大均匀的呼吸,像是从细缝里聚起又滑落的水滴,一下一下地打在他心上。
可是就算心里针扎一样的疼,他就是不回头。
地铁进站,童峻跟着叶钦进了同一节车厢,人挨人的,两个人被挤在了一起。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的小屏幕里正在播送最近的娱乐新闻,恰巧播到了和叶钦相关的报道。
“我们大家都知道啊,史上最年轻金松影帝叶钦于近日回归影坛,并担任《盲僧》一片的绝对男主,用最短时间成为时下关注度最高的男影星。
影片中另一重要男性角色因为和男主人公的互动抓人眼球,成为了流量小生白昙出道以来接演的话题热度最高的角色。
昨晚,剧中女主角扮演者闫茜茜在微博上上传的一段视频。从中我们不难发现,剧组里各位演员在私下里的关系可比剧中要融洽多了哦!”
女主持人的声音拐着弯,颇有一些深意。
正值寒假,车厢里有不少打扮入时的少男少女。
紧挨着叶钦站着的两个男孩子正肩头碰着肩头一起看地铁小电视,其中一个戴着棒球帽的一边嚼口香糖一边笑着说:“哎,你说咱们是不是生不逢时?要是我大个五岁,不,大个三岁,我就到法定婚龄了,我准去追叶钦,只要他愿意给我亲一下,倾家荡产都行。”
“你可拉倒吧,”另一个男孩也是一身肌肉,嫌弃地看了棒球帽一眼,“你大几岁也没用,倾家荡产一百回估计也换不了人家一个眼神。你看那个童峻,要什么没有啊,最后还不是留不住他?”
“也是,”棒球帽吹了一个指甲盖大的小泡,“唉,叶钦,唉,叶钦。上帝造人的时候怎么就对他那么偏心眼呢?盘正条顺会演戏,声音也好听,据说性格还特招人喜欢,一点毛病没有。”
肌肉男孩挠了挠脸:“也不全是吧,你看他唱歌,其实还是有一点点走调的。”
“噗,你说那个啊!”棒球帽脸一下就红了,抓耳挠腮的,“那个真是贼他/妈可爱了,白昙真是走的狗屎运。我要能和叶钦一起唱一首歌演一部戏……唉,算了,我连和他坐一趟地铁都没戏。”
“是啊,叶钦是真的人、间、至、宝。”肌肉男孩脸上也露出一些向往,“没关系,至少我们和他喘的是一个地球上的空气。”
叶钦在他们身后有些无奈地站着,看了看车厢顶部的到站记录,距离他要下车的地方还有三站地。
车厢微微摇晃着,透过车厢窗户上的倒影,叶钦可以看见童峻握着扶手,目不错珠地把他看着。
童峻的目光有些涣散,好像只是下意识地要扒在叶钦身上,却没真正在看什么。
他也听见了两个男孩的对话,其实这么狭小的一节车厢,两个男孩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估计所有人都能听见。
童峻脑海里来来回回地回荡着那一句“留不住他”,原来所有人都比他看得明白。在他还自信满满地等着叶钦重新求他回来的时候,连买了站票的观众都能看出来是他“留不住”叶钦了。
他只能看着那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背影,那个连一个转身都懒得施舍给他的背影。
“I’m singing in the rain……Just singing in the rain……”是叶钦的手机响了。
叶钦看着那个熟悉的陌生号码,只按掉了铃声,却迟迟没有接听,直到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未接通知。
那边却不肯轻易放弃,很快又打了一通过来。
“喂。”叶钦的声音又低又冷淡。
电话那边传来叶文蔚的声音:“叶钦,最近……忙吗?”
“忙。”叶钦对这个人,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哦……挺忙的呀……”叶文蔚的声音一点底气也没有,只是重复着,“今天不是腊八吗?我和你阿姨煮了腊八粥,你……有没有空家来一趟?”
叶钦看到棒球棒男孩带着一点狐疑朝两边看了看,轻轻咳了两声,把声音放得更低了:“没有。”
“叶钦啊,要不然你还是回来一趟,啊?”叶文蔚一个文学系的教授,对着自己的儿子却就这么颠来倒去的几个词,“好长时间不回家了,今天就回来吃个饭?”
叶钦沉默着,任由着叶文蔚在电话里念叨。
得不到一个回应,叶文蔚轻咳了一声:“叶钦啊,其实我是想等你回家再跟你说这个事,但是……你老是不回来,我这次体检,查出点问题来,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总怕有个万一。你能不能……?”
“不能。”叶钦冷冷地说完两个字,按断了电话。
多少年了,叶文蔚想见他连个新鲜的原因都没有,次次都是体检出了问题。
但是每次叶钦回去,他都容光焕发地跟他没话找话,天南海北地扯闲篇,股票、时政、生活里地鸡毛蒜皮,只字不提身体的事。
还有那个横刀夺爱的女人,也颇有一副女主人的样子,给叶钦泡茶水削苹果,生怕叶钦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客人。
叶钦受不了那个家里其乐融融的样子,一年也不见得能回去一两次。
电话又响起来了,正好地铁靠站,叶钦离着车门很近,直接挤下了车,很平静地接起电话:“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我没想着要你怎样,”叶文蔚的声音透出来叶钦不曾听到过的苍老疲倦,那样小心翼翼的,“我就想让你回家吃顿饭,行吗?”
叶钦知道自己要是不答应,他就会一直打电话来问自己,不禁用手指捏住鼻梁:“什么时候?”
“这不快中午了吗?”叶文蔚的声音振奋了起来,“你在哪呢?直接过来吗?”
叶钦第三次挂断电话,身后那个粗沉的呼吸声已经没有了。他不知道童峻是没下车,还是下车之后已经走了。
正好新的一班地铁进了站,叶钦重新扎进了挤挤挨挨的人群。
叶文蔚的房子是学校分的,从叶钦记事儿起他家就已经在那了。
在那个年代,能有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就已经很风光了。
上幼儿园的时候,叶钦叫小朋友到家里来玩,别人都可羡慕他了:“哇,钦钦家的房子这么大啊!能装好多好多的好吃的和玩具吧?”
即使是那么小的孩子,也都是有虚荣心的。
小叶钦表面上很冷静地说:“妈妈不让我吃太多零食的,牙牙要痛的。”但其实心里头都乐开花了。
后来他妈走了,他就再没有让别的小朋友来过家里,他怕别人要问他:“你妈妈去哪了?”
他总不能每次都说他妈妈出差去了。
叶钦赚的钱早就够养活自己了,只是成年之前他没办法搬出来。
十八岁那天,叶钦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就是一所小别墅,和叶文蔚的房子吊在亳京四环的两个角上。
他那时候存的心思,真的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有段时间叶文蔚天天去何玉谦学校门口堵他,死缠烂打地问叶钦在哪。
当时何玉谦逃了好几天学,快被学校处分了,才跑过来跟叶钦埋怨:“你们爷儿俩干脆把我弄死算了。他不堵你,堵我干什么呢?”
叶钦知道为什么叶文蔚不堵他。虽然叶文蔚在他心里已经不能算是个爹了,但是叶文蔚到底了解他。
他很清楚依着叶钦的性子,要是被他堵急了,搞不好就直接从亳京消失了,所以他不敢。
叶钦没有连累别人的习惯,当下就一个电话给叶文蔚打了过去:“有事儿找我就打我电话,不要再来打扰我的朋友。”
后来叶文蔚隔一两个月就要找叶钦,来回来去都没什么正经事,但是叶钦一年半载的也总会回去一趟。
现在这楼房也有二十多岁了,外面的墙皮早就被爬山虎吃了个干净。不过现在爬山虎也已经被冬风吹黄吹枯,只残留着交错的丝丝缕缕,架成了一张盛着雪的大网。
单元门的门轴早就坏了,也不见有人来修。门被三块砖头抵到墙上,大敞着,灌了满楼道的北风。
叶钦刚走到二楼,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叶文蔚还是那么胖,穿着一件枣红色的毛坎肩,映得他满脸红光,整个人都像是一颗鼓绷绷的大枣。
他太胖了,呼吸很粗重,鼓风机一样,呼哧呼哧的。
他费劲地弯下腰,给叶钦拿了一双崭新的棉拖鞋:“快进来,外头冷不冷?”
“不冷。”叶钦自己弯下腰把拖鞋摆好了,踩进去,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