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今天翻车了吗(33)
路梵只觉得有些惊奇。
三个人出门了,常卜寅背着手走在前面,走路的时候后背挺直地跟松柏一样,要不是路梵知道,还真以为他是退伍的老兵呢,他们走到街口的店铺时,常卜寅推开门进去,跟店主打了声招呼。
这是一家花店,店主是个中年女人,路梵和戚尘也进去了,他们听到店主在和常卜寅聊天。
“常医生,今天怎么来了,下着雪呐。”
常卜寅站在一排花束前仔细看着,“外孙来了,带他去看看。”
店主应了一声,“那还是老样子?”
常卜寅:“对,还要一束向日葵,这次再大一点吧,这个季节也就你这个还能买到向日葵了。”
店主:“这是专门为您准备的,”她把花束包好了,递给常卜寅,“我爸爸的病多亏了您呐,我们说他也没用,只有您的话有用,最近这关时间没那么疼了,老头也能睡好觉了,吃饭也好很多呢。”
常卜寅伸手要掏钱包,路梵正犹豫着,戚尘伸手拦了常卜寅一把,“姥爷,让我们来吧。”
常卜寅考虑了一下把钱包收了回来,然后回答了店主的话,“你家那个老头脾气太倔,不过倔了也好,说明你们惯着,他再不听话,你们带他来见我,我说他,一把年纪了,就是太任性。”
路梵和戚尘:“……”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谁好任性。
他们从花店出来之后,常卜寅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这是一盒新烟,都没开封,他也很久没抽烟了,拿出来一根之后,一摸口袋没有带打火机,刚有些泄气,旁边伸过来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咔哒”按了打火机,给他点了火。
常卜寅深深地看了几眼戚尘,“年纪轻轻地不学好啊。”
戚尘不抽烟,但他也没解释什么,在路梵要开口的时候,他拦了一下,示意路梵不说为好,这一路下去,老爷子的烟就没断过,他也不客气,每次点烟都找戚尘借火,“算了,你借我得了,回去我再还你。”
戚尘摇头拒绝,“不用了,我不觉得麻烦,我等会儿还有用呢。”
老爷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继续往前走,越往前走,人越少,路梵只知道他们出了镇子,他在心里做准备工作的时候,看到马路对面是一片墓地。
昨晚的月色给了人错误的暗示,今天不是一个晴天,天上灰蒙蒙的不见天日,将人心头的压抑感又再添了几分。
路梵脚上险些踉跄了一下摔个跟头,戚尘伸手扶住了他,路梵脸又白了几分,僵硬地说:“雪天,路滑。”
常卜寅罕见没有说难听的话,“上面的路更滑,一会儿看着脚下。”
路梵这时候是根本不敢想,他不愿意相信结果会是这样的,跟着常卜寅往里面走,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沉,手里的向日葵花在风雪里飘摇,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最后常卜寅带着他走到了一块墓碑之前,只见那上面确实是常茹的照片和名字。
常卜寅就在刚刚,解决了手里的烟,拍了拍身上的烟气,他看着路梵说:“去把花送给你妈妈吧,她最喜欢向日葵了。”
路梵咬着唇,慢慢走过去,然后弯腰把花放在了墓碑前,抬头的时候,他忍不住仔仔细细看着墓碑上的字,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我想过无数个你不得不离开我的理由,只有这一个是我从未想过,也从不希望的。
在场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常卜寅看着路梵蹲在原地,伸手把常茹墓碑上的浮雪扒拉下去,常卜寅说:“你跟你妈妈先说几句话吧,我……姥爷上旁边抽根烟去。”走的时候拉上了戚尘,戚尘犹豫着看了路梵几眼,往外走。
常卜寅又抽了四根烟,烟盒都空了,常卜寅把空了的烟盒又塞进裤兜里,可能是憋了很久吧,对着戚尘忽然变得话多了起来,“回来的时候,就没救了,还怀着孩子,不愿意治疗,医生说配合治疗的话,还能活两年多,可能吧,她说两年不够,她的路梵可怎么办。”
常茹的突然回来,让两个老夫妻大惊失色,妻子看到女儿这副失魂落魄又脸色苍白的样子,哭的很伤心,常茹说起自己的病和肚子里的孩子,平静地跟说晚饭吃什么一样,妻子哭了整整三天,才能勉强在女儿面前挤出个笑容来,后来就慢慢想通了,女儿结婚的时候她管不了,现在,也管不了,这个孩子她要生的话,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养活他。
常卜寅是个北方爷们,这辈子都没掉过几颗眼泪,那两天却也忍不住红了眼,妻子那么多年没少说他,可是他就是拉不下脸啊,父女两个嫌隙太深,谁又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常茹的想法是对或错都是她的人生和选择,她想走自己的路,而常卜寅是觉得我说了为你好的话,你不听,我就不管你了。
就像他的那些病人挂在嘴边的“常医生我这样做也就是多活几年啊,那我算了我不想治了,吃药治疗都没事,我就好那两口,戒了我立马就能死,”对于这种的病人,常卜寅永远都是凶着一张老脸,“你以为命只是你自己的啊,你回去说说这话,你看看你家里人什么反应,爱戒酒不戒,不戒以后别来我这里了。”
老医生一辈子都给人刻板不会变通的印象,可他真的只是脾气太硬,可是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常卜寅也一定早早地就改了毛病,只是可惜了唯一的女儿,他时常听妻子抱怨着,如果当年他没有那么狠心,如果老太婆自己也跟他凶一凶,女儿就不会有今天。
常卜寅叹了口气:“我这个破脾气啊,也就老太婆受得了,虽然她总以为害怕离婚的是她,其实最怕的是我,路梵妈妈回来的时候,真的就要离了,唉,我当时上班都没心思,一半因为女儿的事,一半是老太婆的事。”
转头看着不远处仍旧蹲着的路梵,看他仔细地在扒墓碑前的枯草,“小茹说,一定要走了,要给路梵留下点希望。”
常思就是那个希望,还没生的时候,常茹就取好了名字,她眼泛着泪光,却在笑着,她当不了一个合格的母亲了。
路梵不知道在那里跟妈妈说了什么,说了多少,他差不多的时候,朝着常卜寅和戚尘看了几眼,他们二人走了回来,常卜寅说:“小茹啊,爸爸带路梵来看你啦,你之前就挂念着放不下这个孩子,爸爸……会努力对他好一点的,你放心吧。”
路梵没有说话,到他们离开也都是沉默着。
戚尘心里紧紧地拉了根弦,视线总若有似无地飘向路梵的位置,知道什么叫大悲无泪吗?回去的路,仿佛漫长的没有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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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快到镇子上的时候, 路梵停住了脚步,他对着常卜寅说:“姥爷你们先回去吧, 我东西落那里了。”说完还摸了下口袋的位置,然后转身往回跑。
常卜寅紧跟着看了几眼,戚尘道:“姥爷,天冷您先回去吧,我跟着他就行。”
常卜寅点头, 没说什么,先回家去了。他回家后常思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自己玩, 抬头看着常卜寅, 露出天真的笑容来,常卜寅叹了口气, 脱完了衣服走过去陪小孙子玩, “你今天终于愿意跟爷爷亲了啊?”常思睁着大眼睛往他身后瞅了瞅,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常卜寅无奈:“到底是血缘的关系呵,你个小没良心的。”他说着在孙子肉肉的脸颊上亲了亲,转头看向窗外。
或许是错觉吧,感觉天又阴了一些。
路梵速度飞快地奔跑着, 他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初中时候体育课考一千米,他也没有这样的跑过, 四肢百骸都牟足了劲儿, 全身的血液都如沸腾的岩浆, 他奔跑着大口喘着气。
快到常茹的墓地时, 他的速度才慢了下来,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的一点点靠近过去,他站在母亲的墓碑前面,浑身的力气在这瞬间被抽干,腿轻轻弯着,缓缓地跪坐了下去,他们出去不过又半个多小时,墓碑上的雪又蒙了一层。
路梵动作机械,不厌其烦地一点点扒开,落了一层,又扒开,双手很快就冻得通红,他伸手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来钥匙串,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玩偶装饰,穿着一身牛仔的帅气娃娃,笑眯了眼睛,不谙世事苦多。
路梵把玩偶娃娃挂件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在了墓碑旁边,用手挖了些雪,轻轻埋在旁边,路梵低头亲了亲墓碑,露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我会完成您的心愿,过得更好。”
“谢谢你,”路梵哽咽了一下,停顿下来,他不想在常茹的面前哭,一如从前他们在一起一样,两个人看一眼,总是互相笑闹着,是母子亦是最亲密的朋友,“那样爱过我。”
他曾经以为的岁月静好阖家欢乐,不过是常茹努力为他建造的王国,哪怕他的爸爸经常很忙,常茹愣是没让他觉得缺失了什么。
“我也爱你,”路梵说,“一如从前。”
细想下来,从未间断。
路梵发了会儿呆,时间好像都失去了意义,他觉得自己该离开了,可怎么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刚才奔跑的时候,力气全都用完了,忽然间,他头顶伸过来一双手,替他挡了一部分雪,哪怕聊胜于无。
戚尘站的位置背风,他伸出来手递给路梵,“路梵,天黑了。”
路梵在心里说,妈妈你看,我有了新的朋友,他看过我流泪的丢人模样,能识破我的谎言,他是——除你之外最了解我的人了,他还知道一些连你都不知道的秘密。
两个人往外面走,依旧是沉默,路梵走着,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戚尘就陪在他身边,默默无声。
戚尘见他摸了口袋几次,拿出来打火机递给他,“抽一支会好一点吧。”路梵动作慢半拍地接过打火机,点烟的时候差点烧到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