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任的白月光看上了(49)
Carson 在离他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住脚,竟然忘了自己追出来的目的,只是盯着这个人,看个没完没了。
最后是沈之川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想找个地方聊聊吗?”
沈之川不敢走远,怕一会院长还有事找他,只能带着 Carson 去离得最近的学生餐厅。路上碰上两个他教过的学生,远远见到他就低眉敛目地走过来,恭恭敬敬地问好。
沈之川十年前曾经幻想过类似的场景。他留在普林斯顿从一个最不起眼的助理教授做起,慢慢升到讲师,最后如果运气足够好能熬到终身教职。他们就可以在镇上买一套房子,独栋带个小院子,就像他导师那样,种上花养条狗。吃过晚餐后,他们挽着手在校园里散步,他们两个教过的学生从身旁匆匆路过,又回过头来追上来问好。
如今他和 Carson 一前一后走着,也有学生来问好,和他曾经的设想有几分接近,却又天差地别的荒唐可笑。
学生餐厅这会没几个人,沈之川带着 Carson 走到窗边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他看看表:“最多半个小时后,闭幕会结束前我得回去。”
Carson 跟着他走来的一路上准备好的千言万语忽然就被堵了回去了。他看着沈之川踟蹰许久,才问出一句:“你和方显在恋爱中吗?”
沈之川笑了:“你想谈的就是这个吗?”
Carson 张口要否认,沈之川摇头打断他:“如果你想谈的就是这个,那我们就不用谈了。和谁恋爱是我的**,不需要向谁汇报。”
他说完站起来就要走,Carson 急忙隔着桌子伸手拉住他:“等等。”
桌子擦过瓷砖地发出响动,被撞得有些歪了。
在旁边打扫卫生的清洁人员抬头看过来。
“不是,不光是这个。” Carson 急急地说,“你先坐下,好吗?”
沈之川拂开 Carson 的手,重新坐回椅子里。
“当时,我不知道你知道了。” Carson 过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声音发涩,“我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
沈之川捏紧手指:“所以是真的。”
Carson 艰难地承认:“是真的。”
“你走了以后,Alice 才告诉我你在答辩前就已经知道那件事了。” 他抓过沈之川的那只手握成拳头蜷在身前,余温攥在手心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知道了。”
生活不是偶像剧。
没有久隔十年的误会,也不存在心怀怨恨十年后还能激起爱火的怨偶。
沈之川心里的一块东西被人轻轻移开了。
其实他后来也后知后觉地想过这个问题,如果 Carson 知道他已经知情来坦白道歉,他能不能原谅 Carson。
但事实上这个假设毫无意义。
出轨的那一瞬间已经打破了恋爱时所缔结的约定。犯罪的事实已经既定,自首也不能将受害者的痛苦抹除。
沈之川在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他所不能忘怀的不仅仅是被背叛的痛苦,或是被人伤害,还有当时他自己软弱的姿态 -- 不敢当面质问,甚至不敢当面说分手。将所有的主动权都交出去,期望着对方会幡然悔悟的卑微。
他花了十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沈之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就沉默了下去。
他似乎没有追问下去的打算,这完全出乎了 Carson 的意料。
似乎当初背叛的原因,是在被冰雪隔绝的世界里一时鬼迷心窍,还是对平顺的日子和爱人感到厌烦想要出逃,事隔十年已经不再值得拿出来说一遍,早就没人关心了。
连 Carson 自己也几乎模糊了。
沈之川看看时间,觉得那边应该快结束了。
他重新穿好西装外套:“我也不知道该谈什么,其实,过去太久了,我忘记太多事情了。走的那天时候我坐火车去机场,路上你问我在哪。那个时候我想如果你愿意和我谈一谈那件事,我就在机场坐火车回去。结果你没有。”
Carson 急急开口:“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真的觉得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吗?” 沈之川打断了他,“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我会永远被蒙在鼓里吗?你觉得这种可能发生的概率有多大?”
连着几个问句堵得Carson 哑口无言。
沈之川摇摇头:“我们都在逃避。你逃避我,我也在逃避你。”
他摘下领带上的那枚领带夹,从口袋里掏出方巾缓缓擦拭着。领带的夹头有些微的磨损,不仔细是看不出来。只有沈之川知道,是 Carson 的一件西装钉了内扣,常常会磨到这枚领带夹。
这东西原本是沈之川的,后来常常被 Carson 拿去带。
沈之川曾经开玩笑,说等到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当把这东西当做礼物送给 Carson。
他将方巾叠起,把领带夹仔细包好,连着方巾一块推到 Carson 面前:“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用中文慢慢地将那句话说了一遍,Carson 不安地看着他,仿佛他正在念什么古老东方的咒语。
沈之川微微笑着:“当初背叛是你的错,不告而别是我的错。我们错错相抵,今日就此迟到地别过吧。”
“Sihere is no help,e let us kiss and part. 不过接吻还是免了吧,再见。”
他利落地站起来,拉开椅子,目光在被折叠成三角形的蓝白格方巾上掠过,离开。
Carson 被留在原地,像被定格在了那里。他坐了很久,才摸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玛瑙戒指,一起包进了方巾里。
沈之川觉得内心异常平静,是他从未预料过的那种。
他以为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很多话想说,要指着 Carson 的鼻子大骂,但当真正和这个人面对面坐下的时候,那些想法都消失了。
十年了,他被困在这里太久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不再需要一个答案,他只想快点往前走。
他掏出手机给方显打电话。
电话甫一接通,沈之川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方显拦住:“谈恪就在我旁边,他想问你今天见到你学生了吗?”
沈之川这才想起来,自己那条短信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被 Carson 打断了。
沈之川用脚指头猜,都猜得到八成是谈恪和谢栗吵架生气了,才会闹这种被拉黑了找不到人的笑话。
沈之川心里十分看不起这种自己谈个恋爱还要闹得周围人全都不安宁的行为,尤其是谈恪已经一把年纪,还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谢栗好好的能吃能喝,听说昨天还连吃了两碗加辣米粉。” 沈之川脚步轻快,语气异常预愉悦,“还有啊方显,跟你商量一件事。”
方显第一回听见沈之川这么喊他的全名而不是在生气的情况下,飘得快撞上房顶了,不顾自己还开着功放,公然**:“哎,川川,你说,我听着呢。”
手机的外放喇叭里传出沈之川的声音:“咱俩都是成年人了,不掺和高中生的爱情,好吗?”
方显咀嚼两秒才明白沈之川在说什么,谈恪站在旁边脸已经黑了。
方显举着已经被挂掉的电话,笑得喘不过气来:“我,我老婆,不让我和傻子玩 -- 哎,不是,你跟一个小朋友有什么气好生的?”
谈恪对这落井下石的一对实在无话可说,偏偏他还惹不起沈之川,堵心地扭头走了。
回了办公室,还有更堵心的等着他。
谈启生把电话打过来,张口就要谈恪再把谢栗带出来,说是要请谢栗吃个饭。
上回谈启生和谢栗聊了不到二十分钟,谢栗就和他大吵一架至今不见人影,现在他再上哪找个谢栗去和谈启生吃饭?
谈恪十分不耐烦:“我最近忙,过段时间吧。”
谈启生一听就来火了,隔着电话开始训儿子。
谈恪听得心烦,索性把电话放在一边,自己继续办公,由着谈启生骂。
肖助理进来一趟,正赶上谈启生骂到谈恪初中的时候领着几个同学偷跑到隔壁城市去参加篮球比赛的事情。
肖助理压着内心的惊涛骇浪,用气音向谈恪请示工作。没想到谈启生的耳朵就那么灵,这点动静也能听见,气得自己挂了电话。
这回总算是消停了。
谈恪揉揉眉心:“你叫张凯旋过来一趟。”
肖助理收起文件夹,注意到谈恪的脸色不是很好。
他前天陪着谈恪加班到一点多,最后自己实在熬不住厚着脸皮先走了。
昨天他代替谈恪去见两个客户,结束后直接回家了,也不清楚谈恪加班没加班。
以前谈恪的工作强度高,至少还十分注意劳逸结合,而这两天完全就像是不要命了。
肖助理想劝两句,又觉得自己实在身份不合适,到底没说什么,收拾东西出去了。
肖助理一出去,谈恪立刻靠回椅子里闭目养神。今天的空调似乎开得格外低,冷得人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他在椅子里靠了一会,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他喊了一声进,顺便睁开眼想找空调遥控器。
遥控器搁在桌子的另一头。
谈恪站起来想去拿,不料一阵天旋地转 --
谢栗接到谈忻的电话时,刚把由他担任生活助理的那位华裔物理学家送回酒店里。
来电显示是个他不认识的号码,谢栗还以为是快递小哥。
谈忻的语速很快:“我哥现在烧得挺厉害,你要是方便,能不能过来帮我照看一下他打针?”
谢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也就两三天没和谈恪联系,怎么就生病了?
“要是你实在没时间就算啦。” 谈忻在电话那边说,“叫他自己坚持下就行了,反正都这么大的人了。”
谈忻说着,朝躺在床上的哥哥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骗小朋友:“要是不小心睡着了最多也就是回一馆子血,死不了,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