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滋滋(25)

　　“咱们草莓娱乐这么多大腕，晏庭一个都没提，就提了黎昭，这如果还不叫特别，什么才叫特别？”孙总神秘一笑：“知道晏庭跟我提起黎昭时，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黎昭那小孩。”孙总嘿了一声：“二十岁的小伙子，在晏庭口中，却被称为小孩，这说法可不是一般的亲近。”
　　“原来有这么多门道。”曹嘉恍然大悟：“还是孙总您厉害，如果是我的话，恐怕就听不出这么多的含义。”
　　“行了，这话你听听就成，可别传出去。”孙总神情严肃下来：“我怕庭先生为了他家小孩，来找我们公司麻烦。”
　　“庭庭！”结束一天的拍摄，还上了一个多小时礼仪课的黎昭，洗完澡就躺在了床上。
　　手机屏幕上，是晏庭工作的侧影，听到黎昭叫自己，晏庭侧过头，停下敲键盘的动作：“嗯？”
　　“我快累死了。”黎昭抱着枕头有气无力地趴着：“没想到你也这么晚，都晚上了还在加班。”
　　晏庭：“你不想拍戏？”
　　“那倒也没有。”黎昭道：“一开始我只是为了赚钱，可是想到会有人喜欢我饰演的角色，也挺开心的。”
　　“其实……”黎昭压低嗓门，把脑袋凑到手机屏幕前：“我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想法。”
　　“是什么？”
　　“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黎昭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晏庭凝神看着黎昭，良久后开口：“没有。”
　　“那不重要。”黎昭把话题揭过：“咱们说正事。”
　　“你说，我的亲生父母会不会在电视里看到我？”黎昭的头发还带着湿气，他趴在床上的模样乖巧极了：“我小时候特别厉害，虽然放学回去没人给我辅导作业，也能考班上第一名。”
　　“我常常想，也许是爸爸妈妈不小心把我弄丢了，这些年一直在四处找我。我有可能长得像爸爸妈妈，也有可能长得像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许他们在电视上看到我时，会感慨一句，我们家那个走丢的孩子，长大后说不定也像这个小伙这么帅呢。”
　　说到这，黎昭美滋滋地笑了起来：“反正一切都有可能嘛。”
　　看着屏幕里笑得开心的小孩，晏庭沉默不语，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也许他的父母从未找过他，也许他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所以才会被父母抛弃。
　　可是面对他灿烂的笑容，晏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们一定会为你骄傲。”
　　“那可不。”黎昭打个哈欠：“庭庭，我先睡了，明天再跟你聊。”说完，他把被子往身上一卷，直接困倦地趴了下去，连视频都没有断开。
　　“黎昭，昭……昭？”晏庭看着安睡的小孩，伸出手准备挂断视频，可是当他目光落在对方柔软的头发上时，停住了动作。
　　大概是因为小孩睡得太香，他竟然也有了一丝难得的困意。拿着手机走出书房，晏庭把它放到卧室的柜子上，转身拿了另外一只手机，拨通了秦特助的电话。
　　“近几年上面一直在弄走失儿童基因库工程？”
　　接到电话的秦特助大感意外，先生平日对什么都没兴趣，他仿佛没有生而为人最基本的感情，他人的生死悲喜从来无法打动先生。
　　“是，但因为资金有限，进展有限。”
　　“我会以私人名义提供资金援助。”晏庭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的黑暗：“你尽快去安排。”
　　“好的，先生。”挂断电话，秦特助激动地拨通孙医生电话，语气高昂道：“孙医生，先生他有了主动帮助他人的行为！这是不是预示着，他的情况在好转？！”
　　孙医生冷静道：“秦先生，你不要激动。我们首先要弄清楚，庭先生有这样的行为，是因为他有了怜悯之心，还是他现在的这些行为，是为了帮助某个特定的人。”
　　“这有什么差别？”秦特助不明白，就算是为了某个特定的人，有了这样的行为，也是好事啊。
　　“谁能保证，这个特定的人，会在庭先生身边留一辈子？”孙先生叹息一声：“对于一个没有生存欲的人而言，最可怕的是他想好好活着时，能让他活下去的人离开了他。”
　　“这等于把一个原就站在悬崖边的人，推了下去，让他永不超生。”
　　秦特助吓得面色煞白：“那我现在该怎么，想办法让那个人远离？”
　　孙医生摇头：“秦先生，就算庭先生生了病，我们也没有影响他交友的权利。这对他的朋友不公平，对庭先生也不公平。”
　　“我明白了。”秦特助沉思片刻后，只能无奈点头。
　　如果那个人，能带着先生离开悬崖边，该有多好？
　　

　　☆、一如少年

　　“黎老师, 这个眼神我们再走一遍。你要记住, 你现在虽然是个纨绔, 但你内心对父亲的尊敬与儒慕, 是不比其他人少的。如果你现在表演的情绪不到位, 后面你这个人物性情感的转折与升华就会变得突兀。”《天歌》剧组的总导演对黎昭的表演一直很满意，甚至感到惊喜。
　　黎昭能接住老演员的戏，私下里跟他们也相处得很好，可是导演怎么都没有想到，黎昭卡在一场突出父子情的戏上。
　　“对不起, 杨导。”黎昭向导演跟对手演员道了歉。
　　“没事。”老戏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调侃道：“看来令尊在家里对你很严格, 所以你看我的眼神, 才敬多于亲, 是不是？”
　　黎昭抿着嘴角笑了笑。
　　“黎老师, 我们先休息一会儿，你找找感觉。”杨导见小孩被自己连卡了好几次，也没有发脾气, 从监控仪后面站起身, 给黎昭找了个台阶下：“最近几天你拍戏强度大，可能是太累了。”
　　黎昭朝导演笑了笑，抱着小凳子找了个角落抱头坐下。剧组其他人知道他在找戏感, 都没有上前打扰他。
　　虽然剧组没有人怪他，但黎昭知道，他不是因为累, 而是角色情感处理得不到位。
　　十岁以前，他心中的父亲形象，就是面色阴沉，喜欢喝酒，喜欢对他拳打脚踢。可能是老天突然发现他被投递错了家庭，老师与警察叔叔保护了他，把他从挨打挨骂的生活中拯救出来。
　　原来总是打骂他的父母，并不是他真正的爸爸妈妈。
　　也许课本里没有骗他，爸爸妈妈会带孩子去动物园，会给孩子买漂亮新衣服穿。他只是跟丢了爸妈，才没能享受这一切。
　　在福利院的岁月里，他有时候也会偷偷幻想，也许第二天早上醒来，就会有对恩爱的夫妻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对不起，孩子，爸爸妈妈不小心弄丢了你，我们来接你回家。”
　　后来虽然没有等到他们，但是在福利院的生活也很开心。每年都会有好心人来看望他们，还有其他孩子的妈妈，给他织了两件漂亮的毛衣。
　　他不懂得正常的父子间该怎么相处，所以在演戏的时候，露怯了。
　　“听说你一个镜头吃了十几遍NG？”宋喻穿着戏服过来，旁边有很宽敞的地方，他就是不坐，偏让助理端来椅子，让他跟黎昭面对面坐着。
　　黎昭抬头，一双明汪汪的眼睛看向他，脸上没有宋喻预想的羞愤或是脸红，这让宋喻瞬间失去了奚落他的成就感。
　　听说黎昭在片场发挥得不好，宋喻兴奋地从休息室冲出来，怕来得太晚，就没热闹看了。
　　被黎昭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宋喻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他别开头轻哼：“你看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卡你的戏。”
　　“宋哥，父子之间是怎么相处的？”黎昭朝宋喻讨好一笑：“你能跟我说说吗？”
　　宋喻：“……”
　　上一次黎昭向他露出这种笑容，是在问他晚上要不要吃宵夜的时候。
　　“不就是那样？”宋喻把凳子往后拖了拖，他决定离黎昭远一点：“我家老头别的不多，就是钱多，我不犯错的时候，不仅父慈子孝还有大把的钞票，如果惹到他就只有鸡飞狗跳了。”
　　“那他会不会带你去动物园？”
　　“不会。”宋喻摆手。
　　黎昭恍然，原来也不是所有爸爸都会带孩子去动物园的。
　　“我小时候讨厌动物园，所以他们一般带我去国外知名游乐园。”宋喻时刻不忘见缝插针的炫富与装逼：“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打扰了。”黎昭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是很想知道，豪门父子情是什么样子了。
　　“啧。”宋喻只当黎昭是在嫉妒自己：“有钱人的快乐，是你想象不到的。”
　　黎昭把手背在身后，漫无目的地走在剧组的片场里，直到他看到一个群演跟家里人通电话，虽然群演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但是他的眼神却很宁静，那是一种就算前路艰险，只要有父母在，就有避风港的安全感。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头找到杨导：“杨导，我们再试试。”
　　“好，不要太有心理压力。”杨导安慰黎昭：“有时候状态不好，也很正常。”
　　“谢谢。”黎昭深吸一口气，走到拍摄的位置。
　　正式开拍，杨导让摄像师把镜头推进，点头道：“这个感觉有了，二号机注意黎昭的微表情。”
　　一场戏顺利拍完，老戏骨笑道：“小黎，你这是跟家中老父亲通过电话，找到如山似的父爱了？”
　　黎昭打哈哈应了过去。
　　随着春节的靠近，剧组的拍摄任务越来越重。黎昭饰演的这个角色，在历史上是有名的文官，所以台词量很大，每次拍完他都累得半死。